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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修遠瞥了沈如故一眼,沉默了。


  哪怕,在南京想嫁進秦家的女子數不勝數,她們貪圖的不過是他在南京的勢力。


  她曾說心疼他,秦修遠以為,沈如故和別人不一樣。


  今日她的一番話,讓他忽然明白,實際上說到底,她還是和那些女子沒有多大的區別,同樣心底里仍舊介意他是個瘸子。


  秦修遠心裡頓時失笑,利用沈如故,是最好戳傷沈家的法子,他究竟還在心軟什麼?

  驀然之間,秦修遠溫和的面色暗沉下去,他淡聲道:「若你今日來只是為了娶親的事,我累了不想談,你請便。」


  雖然他沒有下逐客令,但和讓她離開沒有兩樣。


  沈如故也不想像狗皮膏藥似的賴在雲錦坊,她只是想得到秦修遠的答案,顯然,他是真的不想談下去。


  「求你!」女子的話音一落,撲通一聲,她驚跪在了他的面前。


  秦修遠恰好轉過了身,聽到身後發出的聲響,停滯不前,他側頭,沒有完全反頭看她。


  餘光里,沈如故長跪不起的姿態,讓他心裡一股子火苗竄上來。


  她為了不嫁給他,不惜跪著求他。


  秦修遠嘴角扯出一抹艱澀的笑,尋常那雙帶著溫柔的眼睛,染上了寒霜。


  他壓根沒有走過來扶她,而是帶著波瀾無痕的語氣,背對對她道:「若你喜歡跪著,那就跪著吧!」


  秦修遠說完,便上了樓。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顯得很艱難,拐杖聲敲擊地面的聲音,較之尋常略重。


  他上了樓,順手關上了閣樓的門,閣樓上的窗戶,是為了通風,每每他在裡頭煮茶,都會飄出茶香。


  沒過多久,閣樓裡面發出瓷器摔碎的聲響,雜亂無章。


  從外頭回來的秘書,步履匆忙,聽到聲響之後,急忙上去。


  路過沈如故的身旁,秘書瞥了一眼,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疾步向上走。


  秘書敲門,裡面沒回應,直接推了門。


  門一敞開就瞧見秦修遠的拐杖掉落在一旁,他倚靠在老爺椅的邊緣,腳邊都是茶壺、茶杯、茶盤的碎片。


  茶水是涼的,流淌在地上,漫延著最後浸濕了秦修遠的雲錦鞋底。


  秦修遠臉上的神情,有些受傷,秘書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縱使當初秦修遠知曉娘親死亡的真相,也不曾表露過受傷的神情。


  「秦少。」秘書將拐杖扶起來,迎上前,遞給了秦修遠。


  秦修遠並沒有接,他抬頭,眼裡一片炎涼。


  「沈昭年怎麼說?」秦修遠問,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看你的樣子,沈昭年沒給答覆?」


  秘書點點頭,什麼都瞞不過秦修遠。


  「沈昭年怕是對這個義女還有幾分情誼,不想讓她這麼早出嫁。」


  秦修遠眼裡劃過狠絕的冷光:「那就加大點壓力,沒有壓力,怎來的動力?沈昭年沒碰過壁,若是讓他嘗點苦頭,別說一個義女,怕是他親生閨女也會送到秦家。」


  他不緊不慢地扶著老爺椅的邊緣,半躺著,閉著眼,幽聲道:「致遠,若是沈昭年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兒子,有心要沈如故做太太,你說沈昭年還能淡定嗎?」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秦少,明兒個就去辦。」秘書對秦修遠如此道。


  秘書雖然明白沈崇樓喜歡義妹沈如故,秦少娶了沈如故對沈崇樓會造成很大影響,也就達到了報復沈家的目的。


  但,有一點秘書不明白,此刻,沈如故怎麼跪在外頭?


  於是,秘書指了指樓下,道:「沈小姐這是唱的哪出?」


  秦修遠眉眼輕動,回道:「苦肉計!」


  「那秦少受用嗎?」秘書斗膽問了一句。


  秘書的視線落在碎片上,秦修遠怕是著了那女人的道了,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不然尋常最珍惜的茶具怎會摔碎,若是說不小心,他不信。


  秦修遠依舊是閉著眼休憩的狀態,沒有回答。


  秘書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將領來的信箋輕輕地放在秦修遠的身邊,便離開了閣樓。


  秦修遠這才睜開了清明的眼,受用嗎?

  或許,受用吧,不然,他為何如此氣憤。


  秦修遠自嘲地笑了笑,竟為了個不願嫁給自己的女人心生憤懣。


  他伸手將信箋拿過,拆開,展開信紙,看著。


  信紙上有著娟秀的字體:二哥,放心,我已成功引起沈昭年的注意,為娘親報仇的日子不遠了,彼時,我必定手刃沈昭年。安容親筆!

  秦修遠看著白紙黑字,心裡有一股痛在翻滾著,他也是有小妹的人,年歲和沈如故相仿。


  可他的小妹,為了復仇,不久的將來要爬上沈昭年的床,值得嗎?

  他想不值,所以,他必須儘快將小妹拉上岸,而不是讓安容墜入深淵。


  唯一的辦法,只有斷送另一個人的一切,那就是沈如故。


  秦修遠空出來的手,落在老爺椅的頂端,他緊緊地拽住了頂端下定了決心娶她。


  婚後,他會待她好,全當是……利用沈如故,給她的補償。


  秦修遠緩緩站起,拄著拐杖,走到了外頭,在閣樓長廊上向下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女子。


  「秦少,求你收回那樣的話。」沈如故一邊說一邊磕著頭。


  地上的青石板很堅硬,他沒磕過頭,卻也能想象出,會有多疼。


  他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但是想到自己的小妹,想到娘親,他便覺著這個世道,誰心軟,誰註定被人踩在腳下。


  「好,我收回那樣的話,不過……」


  聲音從上方像雨水一般灑下來,給乾涸的大地都帶了新的希望一般。


  沈如故心裡有了希冀,他終於同意了,但他還有一個『不過』。


  「不過什麼?」她問。


  「我會將話收回,至於你義父那邊,我就不清楚了。」秦修遠想,有的時候,惡人的帽子不一定要他自己戴。


  就算他不娶沈如故,若是他沒有料錯,過不了多久,沈昭年會主動將沈如故嫁到秦家。


  而沈如故看來,秦修遠鬆了口,沈昭年那邊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謝謝!」沈如故由衷地感激。


  這樣的道謝,並沒有讓秦修遠顯得多高興,他要的不是她的感恩涕零。


  沈如故終於起了身,落日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帶著朦朧的美態,秦修遠剎那還是痴了。


  她轉身就要離開雲錦坊,秦修遠卻叫住了她:「如故!」


  秦修遠叫她的名字,沈如故還是不太習慣,她比較適應崇樓這麼叫她。


  「怎地?」她疑惑地仰著頭望著上方的秦修遠。


  只聽他問:「你不單單是因為我不能陪你去做喜歡的事才不願嫁給我,說實話吧,為什麼不肯嫁進秦家成為我的太太?」


  沈如故沒料到他會這麼問,她怔住,思索一會兒,搖了搖頭,道:「除了那樣的緣由,我找不到其他了。」


  「如故,我知曉緣由。」他堅定地說道。


  她有些意外,也很好奇,她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又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秦修遠一字一句道:「在你心裡,其實,只有你三哥,你喜歡他,只不過你自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而已。」


  「不是的……」她即刻否認,卻被秦修遠打斷。


  他繼續道:「沈崇樓肯定陪你爬過山上過樹……你們一起做過很多事,你自己沒察覺究竟在我面前說了多少次沈崇樓,每次你提他,都是女子對男子仰慕的神情。」


  沈如故剎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秦修遠抽走了,不是這樣的,她不會喜歡自己的三哥,也不會成為勾引三哥的狐媚子。


  將來,沈崇樓學有所成回江北,沈昭年會給這個最賞識的兒子配一門最好的親事,但那個女子絕對不會是她。


  秦修遠見她想要反駁,他並沒給她機會,且送了她一句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沈如故不知曉自己是怎麼回到頤和公館的,沈崇樓還未下學回來。


  青慈沒在女大接到她,怕去找沈如故反而會錯過,只好在家等沈如故,還想著等不到,就等三少回來一道去找。


  青慈見進門的沈如故,趕忙迎上前,拍著心口,讓自己安心。


  她對沈如故道:「四小姐,你可回來了,嚇死青紫了,你怎麼不在女大上學呢?」


  沈如故沒吭聲,她的心很亂,尤其是聽了秦修遠的話之後,更亂了。


  青慈見沈如故的額際上,有磕傷的痕迹,頓時緊張起來。


  「四小姐,你這傷是哪裡來的,等三少回來,瞧見了又要發一頓怒氣。」青慈說著,小心翼翼地給沈如故吹傷口。


  說曹操,曹操就到,沈崇樓進門的時候,邊走邊脫下軍裝外頭的披風,遞給了瀚哲。


  沈崇樓耳朵尖,老遠就聽到裡頭青慈焦急的聲音,越走近,話越發聽得清楚。


  他的視線落在沈如故的額頭上,劍眉一攏,走到沈如故面前,彎腰,雙手撐在了椅子的兩邊。


  沈崇樓當著青慈和瀚哲的面,將沈如故禁錮在懷抱與椅子之間,他擔心地問:「誰傷的?」


  他和她距離如此近,他的薄唇幾乎要貼到她的臉頰上,青慈和瀚哲很識趣地離開客廳。


  沈如故雙手在稍微寬大的衣袖下,緊拽成拳,她的腦海里,都是秦修遠的話在無限循環:「你喜歡你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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