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沐家
可這並非沐吟所做，沐吟也不知該如何與蘇瑾文解釋，最後索性立在一旁，一言不發。
她不說話，清遠也沒辦法說什麼，最後只好草草幾句話了事。
快到年關了，洛都也越發熱鬧起來，那些歌姬夜夜笙歌，富家子弟日日流連溫柔鄉。
蘇瑾文身為皇子，自然少不了要與這些紈絝子弟打交道，也就成了那種被胭脂香味充斥的地方的常客。
這不，蘇瑾文一聽到沐吟的消息，立馬隨意找了個理由從那堆胭脂水粉中脫身，但是身上還是沾染了些許氣味。
沐吟一早就聞到蘇瑾文身上那股厚重的脂粉味，沐淳如今懷有身孕，是不會用這麼濃烈的胭脂的，沐吟很少用這些玩意兒，她打下身上就帶著一股梅花的冷香，清冽而不刺鼻，若是與她近距離接觸的話，便能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冷香，她自然也就不怎麼用這些玩意兒。
所以，這香味的主人另有其人。
沐吟早些時候就已經聽聞六皇子欠了一堆風流債，他身邊的女人只怕沐吟一隻手都數不完。
原先還為此耿耿於懷，現在想來也是人之常情，她兄長尚在的時候不也有五六個女子成天圍著轉嗎，更何況是蘇瑾文呢。
於是沐吟也就釋懷了。
一雙溫暖的玉手輕輕撫上沐吟的側顏，食指在沐吟側臉上遊走，最後停留在沐吟嘴角。
沐吟回神，只見蘇瑾文那雙比女人的還要好看的手正小心翼翼地觸碰沐吟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像在端詳著無價之寶。
兩人四目相對時，沐吟的一句話將這平靜打破，蘇瑾文頓時冷著一張臉。
「快年關了，沐府的事還未查個水落石出？」沐吟婉轉的聲音劃破了夜的寧靜，柔和中帶著一絲堅定。
蘇瑾文抿住唇，微微垂眸，片刻又徐徐睜眼，「現在還不便說出。」
蘇瑾文並不是不將沐家的事放在心上，正是因為放在了心上這才覺得棘手。
這不是一次簡單的滅門。
而是早有預謀的，有人早就想要對沐家下手了，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適的機會。
然而沐吟的失蹤就是一個天賜良機，給幕後的主使一個可乘之機。
「外面涼，進去說話。」蘇瑾文指尖發涼，在觸碰到沐吟手心的那一瞬，他感覺到沐吟往後往後縮了縮。
他忘了，沐吟怕冷，一點涼意都會讓她感到不適。
沐吟進了船艙，隨意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的夜景出神。
水面波光粼粼，五色的光通過反射映照進沐吟清澈的眸子，那雙能夠魅惑眾生的眼裡透著寒意。
沐家被人陷害，她家破人亡，曾以為舉案齊眉的那個人對於此事也只是寥寥幾句蓋過。
難道對她也要有所隱瞞嗎？
想到這裡，沐吟冷笑，想要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這麼難嗎？
蘇瑾文啊，蘇瑾文，你當真以為我還是之前的那個沐吟嗎？
她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她了，從她得知沐家沒了的那一瞬，有些東西註定不一樣了。
「吟兒，過幾日我們去雪城看雪吧，算算日子，雪城想必已經下雪了。」蘇瑾文坐在沐吟對面的椅子上，目光順著沐吟的眼神往外看去。
沐吟點頭，算是回應，原本與蘇瑾文有很多話想要說的，但現在卻覺得嗓子里被什麼東西給堵住，連一個字眼都擠不出。
她不能再拖了，必須得給沐家死去的一百多口人一個交代，不然她妄為沐家嫡女。
小舟雖小，但卻能勉強做出一間房間來，還在窗上門上刻著許多花紋，小小的一間屋子裡，兩人隔離不過幾步遠，卻像是隔了一道跨不過去的溝壑。
一聲開門聲響起，清遠笑吟吟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卻沒想到一開門就見這二人一個看著窗外，一個低頭把玩著手裡的杯子，就連他進來都不給個正眼瞧瞧。
清遠納悶，在外面並未聽他們爭吵啊，為何一進來，和兩人就冷戰？
半響，蘇瑾文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嘆了一口氣后，緩緩說道：「吟兒，沐家的事太過棘手，這其中牽扯了太多，一時半會還不能將幕後主使查出來，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定不會讓沐家蒙受不白之冤的。」
清遠一聽，瞭然，沐家的事情毫無頭緒，並非六皇子不願查，而是，六皇子沒有那個權利，那道滅了沐家滿門的聖旨只有皇上和太子看過，蘇瑾文就算是仗著皇上的疼愛，也未能看一眼。
沐吟並非不解人意的主兒，見蘇瑾文有些無奈，也就沒了下文。
沐家終究還得靠她。
蘇瑾文是她日後的夫君又如何，是六皇子又如何，在朝廷面前不也沒法子。
「蘇瑾文，沐淳這幾日可好？」沐吟把視線從窗外收回，看向蘇瑾文。
再怎麼說沐淳都是她妹妹，再怎麼討厭她，也不至於不過問她的事。
畢竟親情有時候像風像霧又像雨，總是讓人琢磨不透，既叫人歡喜又叫人憂愁哀怨，人間六味皆在其中。
蘇瑾文微微一愣，沐淳在長公主府中被好吃好喝伺候著，哪裡又不好的道理。
良久，蘇瑾文淺笑，「過幾日與我會六皇子府，清風已經將兇手抓住了。」
沐吟點頭，除了蘇瑾文那裡，她沒有別的去處，流珏回了魔界，許然兒和許熙兄妹下落不明。
沐吟累了，不願在外四處流離，待在蘇瑾文身邊還有丫鬟伺候，沐吟過慣了金枝玉葉的生活，經過這些日子的遭遇，隨遇而安也是件好事。
沐吟抬眸，正巧對上蘇瑾文的目光，那雙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去青樓了？」沐吟想起蘇瑾文身上那股香味，突然開口問道，蘇瑾文膽子肥了，還未成親就敢偷腥，居然去青樓！
沐吟板著一張小臉，很是不悅地看著蘇瑾文。
一旁站著的清遠很識相地站到沐吟身後，以免沐吟誤傷無辜。
「……不過是去赴宴罷了。」蘇瑾文端起一杯茶小口抿了一口，面上一副平靜，但是清遠卻清楚地看到自家主子端起杯子的時候，手都在微微顫抖。
看來沐吟真的是生氣了。
那時，蘇瑾文與沐淳大婚時，沐吟一氣之下就毀了婚約，現在，不知道結局如何。
只見沐吟起身走到蘇瑾文身旁，秀氣的眉毛擰成川字，不緊不慢地問道：「所以說，你的確去了青樓。」
「……去了。」蘇瑾文的聲音低低的，但沐吟還是清楚地聽到了。
「摸了幾個女子？」沐吟又問。
「一個，就一個。」蘇瑾文豎起一根食指，比了一個「一」。
「一個，還嫌少？」沐吟提高的音，臉上露出慍色。
蘇瑾文竟敢在外面找女人，身邊有個沐淳還不夠嗎？
「不多不少，剛剛好。」蘇瑾文說得理所當然。
沐吟頓時更氣了。
「誰啊，改日我去瞧瞧，看看到底是那個美人將六皇子的魂給勾走了。」沐吟瞪著蘇瑾文，使勁一跺腳，轉身又坐回椅子上，腮幫子鼓鼓的，臉色通紅，被氣得不輕。
「那是我的心頭好，豈是旁人想看就能看的？」蘇瑾文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鄭重其事地說著沒有半點要開玩笑的意思。
旁人？
在他眼裡自己竟是旁人！
清遠倒是明白了，嘴角不由浮上一抹笑意，不禁為自家主子哄未來娘子的這個辦法所折服。
「得，你找你的心頭好去，別有事沒事就纏著我。」沐吟使勁兒地將杯子往桌上一放，一鬆手，那杯子竟成了碎片。
看來蘇瑾文完了。
清遠在心中默默為蘇瑾文祈禱。
「她就在這呢。」蘇瑾文輕笑。
沐吟看了看周圍，小小的房間內，只有她一個女子，一旁的清遠正掩著嘴偷笑。
沐吟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緋紅，卻還是嘴硬道：「油嘴滑舌。」
蘇瑾文眉眼帶笑，起身走到沐吟身旁，彎腰看了看窗外。
沐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沐家！
小舟在幾級台階旁停住，那台階之上的正是沐家的後門。
蘇瑾文回頭對清遠使了個眼神，清遠點頭，立馬往外走去，很快，外面傳來談話的聲音。
沐吟看向蘇瑾文，正要問，冰涼的手指覆在她的薄唇上，示意她別說話。
「清風在外面。」
蘇瑾文解釋道。
沐吟扭頭看看向窗外，那座熟悉的府邸出現在她眼前，不由鼻子發酸，眼圈發紅，胸口發悶，眼看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就要決堤時，沐吟又給忍了回去，死活不肯在蘇瑾文面前掉下一滴眼淚。
可這是她家啊，原本是洛都數一數二的富甲，如今卻因不幸慘遭滅門，再外人看了再怎麼風光，最後還是變成了一座空府。
蘇瑾文彎下身子將沐吟圈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吟兒，你若是想哭就哭吧，難受就別憋著。」
蘇瑾文話音剛落，沐吟的眼淚就大顆大顆的掉，強壓著的淚水得到了釋放。
蘇瑾文一把將沐吟抱到懷裡，看著懷裡哭成淚人的沐吟，不由心疼，可這是她自己要面對的，就算他不在她面前提起，她自己心裡也會一直惦記著這件事，這是她的心病。
她要報仇，那他就幫她一把，她若是累了，他就找一處地方讓她休息。沐吟是他用心頭血救活的，自然就是他的心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