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膽小鬼
「啪」地一聲。
霍城希先是愣了一秒，緊接著彷彿受夠了委屈，嚎啕大哭起來！
「……你怎麼能打孩子。」
看見小傢伙一張小臉都哭紅了，抽噎著打著嗝，慕南煙心裡一緊，條件反射地就問出了口。
話音剛落，看見男人黝黑湛亮的眼眸，慕南煙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握成拳。
聽到有人給自己撐腰，霍城希哭得更委屈了。
「小南，你抱我……」小傢伙抽抽噎噎的，大概是哭得太用力，堵住了鼻孔，一句話說完，就張著小嘴用力呼吸。
看見小傢伙傷心委屈的樣子，慕南煙心裡的顧忌彷彿都拋到了腦後。
她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握住小傢伙的手……
可是，當她的手剛剛伸出去，霍祁深抱著孩子就側了側身，避開她的手。
慕南煙的手指僵硬在半空中。
她抬眸看了眼霍祁深，一瞬間想到他曾經警告過的那些話，她指尖微微蜷縮，手臂慢慢地落了下來。
「霍先生，貝貝這裡我照看就好了，……您先帶孩子回去吧。」
慕南煙偏過臉，不去看孩子傷心欲絕的小眼神，語氣寡淡，明顯有了送客的意思。
霍祁深黒沉的眸光靜靜地看了她一秒，陰沉著臉，一隻手夾著小傢伙的腰，不顧他的掙扎哭鬧，直接出了房門。
走廊上，傳來孩子嘶聲力竭的哭聲。
一聲聲地就像利爪，勾住了慕南煙的心，無端的，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是什麼在一下一下敲擊著她的心臟，仍然窒悶。
韓喬生來的時候，慕南煙才從醫院離開。
站在醫院門口。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路邊給宋思航打了電話。
女人站在暖黃的路燈光下，穿著一身小黑裙，模特身材，一雙高跟鞋凸顯的她那雙白皙纖細的小腿越發修長了。
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慕南煙心裡隱隱有些煩躁。
女人纖細的手指從包里拿出煙盒，塗著紫色的漂亮指甲在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格外好看。她姿態嫻熟地點燃煙，輕輕地吸了一口。
看著青灰色的煙霧一圈圈地在眼前裊裊升起，彷彿將心底那些窒悶的氣息排解出去。
慕南煙目光空洞悠遠地看著遠方的霓虹燈光，再遠一些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星空，星光雖然閃爍，卻朦朦朧朧的。
這個城市，一路飛奔在工業化改革的道路上，城市繁榮起來了，卻給自己蒙上了一層灰黑色的厚厚外殼。
空氣中是厚重的汽油尾氣，慕南煙彷彿未覺，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一根煙很快地燃燼。
於慕南煙來說，卻像走過了過去二十三年的歲月。
那個在她印象中的白衣明媚的少年，終究要被她摸上一層厚厚的灰層。
「南煙！」
車還沒停穩，宋思航就降下車窗，高興地朝慕南煙招手。
彷彿做了一個決定，慕南煙對著宋思航輕輕地笑了笑，將煙蒂摁滅在裝有煙灰缸的垃圾桶上。
「怎麼到醫院來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宋思航既高興又緊張。
在宴會上找不到慕南煙，又聽慕瑩瑩說，南煙和陳蘭生一起走了，他心裡既憤怒又無可奈何。沒想到，這個時候，慕南煙會給自己打電話。
慕南煙走到車邊，宋思航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一邊貼心地給慕南煙打開副駕駛車門。
慕南煙抬頭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瞳孔澄澈透亮，乾淨的讓人心動。
被喜歡的女人這麼近距離地盯著瞧，宋思航白凈的臉上湧上一抹潮紅。
對自己的決定，慕南煙突然有些踟躕。
去欺騙一個真摯的人，她有些下不來手。
慕南煙一時沒有說話，安靜地坐上車。
宋思航大概也瞧出了她情緒不好，雖然心裡有疑惑，卻也沒有急於一時地去追問。
霍祁深站在病房窗口，眸光幽沉地看著樓下。
背後是兒子羅里吧嗦地指控聲，他卻彷彿沒有聽見似的。
樓下女人孤零零地站在路燈光下，身影拖得很長，她背靠著牆柱，抽煙的動作慵懶隨意，卻偏偏給人一種孤寂難言的感覺。
這一瞬，霍祁深彷彿看到了她背後的故事，悲傷，死寂。
看著那明明滅滅的一小撮煙火，霍祁深的煙癮立刻被勾了上來。
他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邊，目光深沉地看了眼樓下，眼帘微微下垂，低頭點燃一根煙。
待掀開眼帘，就見那該死的女人，居然又沒心沒肺地上了那小白臉的車！
她難道不知道，宋家這個小公子喜歡她嗎？！
大晚上的，穿這麼少，走這麼近做什麼？！
霍祁深心裡無端地湧起一股怒火，他知道自己這火氣來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霍城希乾嚎了半天，見爸爸都沒有反應，偷偷地滑下床，趿拉著拖鞋，躡手躡腳地就朝門外走。
小南在樓下，他剛才上來時特意看了眼門牌，偷偷地記下了。
本來想等爸爸走了，再偷溜下去找小南。
如果是平時，爸爸把他丟給蓮姨就不管了，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守在病房，站在窗邊像塊望妻石一樣，一動不動的。
想到小南還在樓下等著他，霍城希心裡就抓心抓肺地想下去。
剛才爸爸那張陰沉癱瘓的臉，肯定是把小南嚇到了，霍城希想，自己作為男人，他喜歡的女人受傷了，他一定要安慰安危才行。
小傢伙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了眼爸爸，偷偷摸摸地溜到門邊。
小手剛夠到門把手，衣領突然被人從後面用力地拽了起來。
「做什麼？」霍祁深深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霍城希還在撲騰的手腳，一聽是爸爸的聲音，頓時都萎靡了下來。
「我要去找小南！」
實力懸殊，霍城希再次被爸爸丟上床，漲紅了一張小臉，氣憤地握著拳頭控訴。
霍祁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屑他這小胳膊小腿的樣子。
「以後給我離她遠點！」霍祁深聲音沉悶，命令著小傢伙。
想到那該死的女人，前腳剛拒絕他，後腳就當著他的面找了個小白臉！
難道他還比不上一個乳臭未乾的公子哥！
這是對他能力的挑釁和侮辱。
霍祁深陰沉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站在床上和自己對峙的兒子！
男人身上毫不掩飾的低氣壓，就算是一個成年男性也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何況還是一個四歲的小孩子。
見爸爸真的動了怒，霍城希縮了縮脖子，小腿都哆哆嗦嗦打起顫來。
可是想到那個他喜歡的小南，霍城希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頃刻間都變成了勇氣，他小胸脯一挺，發泄道，「爸爸！我就是喜歡小南！你是阻止不了我們在一起的！」
霍祁深陰沉的目光別有深意地將霍城希上上下下地掃視一圈。
這眼神，似在比較著什麼，頗有幾分不屑。
「打針都怕的膽小鬼，你這種弱雞，你的小南怎麼可能喜歡？」霍祁深充分發揮著他毒舌的功利，面對兒子也毫不留情。
「……」
霍城希瞪大了眼睛，小嘴一癟，眼眶裡噙著一泡淚水，氣怒地喊道：「我才不是膽小鬼！小南就是喜歡我！」
霍祁深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心情和這個傻兒子爭。
不過，一向生人勿近，性格寡淡的兒子，會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生出親近的意思，霍祁深不由得提起幾分心。
*
宋思航的車裡。
大概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慕南煙腦袋裡亂亂地，靜靜地靠在窗邊想著心事。
其實，宋思航對她的感情，慕南煙多少能感覺的出來。
當初在富麗山莊，她站在樓上，看到一向大小姐性子的慕瑩瑩，居然小臉通紅一臉扭捏的走在宋思航身邊，看見慕瑩瑩羞澀偷看的目光，慕南煙就知道，慕瑩瑩大概是喜歡宋思航的。
當時她只是存了惡作劇，膈應慕瑩瑩的心思，叫了宋思航一聲。
可是，當看見宋思航那滿眼的深情愛慕，她忽然有了一絲絲罪惡感。
曾經鮮衣怒馬的陽光少年，她帶著這樣一身傷痕，滿心黑暗地回來，其實是不願意沾染他的。
這麼多年，她早應該學會冷漠薄情。
可是，到底，還會不想毀了這份記憶。
正在慕南煙猶豫著放棄的時候，宋思航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慕瑩瑩的來電。
宋思航條件反射地看了慕南煙一眼，想要掛斷的手，在對上女人清亮的眸子時，彷彿做了虧心事一般，手一抖，電話接通。
「思航哥哥，你現在回家了嗎？」電話里，慕瑩瑩的聲音顯得格外嬌俏，尾音拖得很長，彷彿捏著喉嚨，發出濃濃撒嬌的台灣腔。
「……」
宋思航飛快地看了慕南煙一眼，沒有說話，只略略清了清嗓子。
女人的第六感都是靈敏的。
車裡靜悄悄的，慕瑩瑩彷彿覺察到了什麼，聲音微微緊張起來，「思航哥哥，你在外面？和誰在一起……」
慕南煙聽了，不由得輕笑一聲。
「慕南煙！……大姐……，是你嗎？」慕瑩瑩的聲音從尖利，陡然變得唯唯若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