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不負（1）
繆然是帶著記憶的。
若非如此，怎能好好地保護好方澄呢？她那個舅舅，心心念念，一心一意想著的人？
這是第一世。
繆然和方澄是一對兄妹。
兩個人從小孩子漸漸地長大，直到，繆然的年齡在人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齡了。
方澄這一世的名字叫韻墨，繆然叫做韻丹。
“阿丹，你真的要嫁給大皇子嗎？”看著坐在那裏，一臉不在意的人，韻墨有點兒生氣，“你難道不知道，那個人的性格是什麽樣子嗎？不思進取！”
韻丹唔了一聲，斂下眼瞼，說道：“有何不可？你可是我哥哥，我自然要多為你著想。如今，爹爹的權勢愈發的大了，若是你去帶兵打仗，他們皇族自然要抓個把柄。但是，你又要一心一意的對著他們……除了這個法子，還有什麽方法？”
韻丹說的似乎一點點也不在乎，就這麽淡淡的語調。似乎被韻丹給刺激到了，韻墨怒氣衝衝的抓住韻丹的手，讓韻丹麵對著自己，然後又開口說道：“阿丹！你都不在乎嗎？”
“在乎什麽？”韻丹皺眉，有些不解的看著韻墨。
“你我是雙胞胎兄妹，我們是世界上……最親的人！”韻墨咬著牙，一板一眼的說出來，似乎是要讓韻丹狠狠地記在心裏麵一樣，“所以，我不能讓你受苦，絕對不能。”
“我從沒有說過我會受苦。”韻丹看了一眼韻墨，使勁掙紮，將自己的手從韻墨的手中拿出來，“哥。”
“……”聽到這個字，韻丹狠狠地瞪大眼睛，猛地後退了幾步，“你……叫我什麽？”
“哥啊。”韻丹皺眉，不知道為什麽韻墨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以前經常這麽叫，也沒有覺得他怎麽樣啊。韻丹心中一凜，難不成他，想起了關於方澄的記憶嗎？
“哥，你怎麽了？”韻丹走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抓住韻墨，卻突然被韻墨閃開了。
韻丹不解，卻沒有再說些什麽，伸出的手也自然而然的垂落下來。
看著韻丹的樣子，韻墨似乎有些癲狂，嘴中喃喃說道：“不對，不對，我和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們兩個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韻丹抿唇，悄悄的探了一下韻墨的腦海中在想著什麽。卻沒有想到，被什麽東西突然彈開。韻丹隻覺得丹田之中有一股子氣息亂湧，怎麽也控製不住。
緊緊地咬住牙，雖然如今運用靈法是有違天道，下一世的懲罰亦會加重，但是……
韻丹走向前去，拉住韻墨的手，安慰說道：“你是你，我們兩個人本就應該是這樣。你是我哥哥，我是你妹妹。”
韻墨似乎被蠱惑一般，但是那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唔……”韻丹嘴中一股鐵鏽味兒，將想要嘔吐的感覺壓下去，韻丹開口繼續說道，“沒有錯。所以，我們沒有什麽是不一樣的。哥哥……你是我的哥哥……”
韻墨聽著韻丹的話，眼睛沉迷，閉上。
韻丹隻覺得心口一陣疼痛。
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韻墨睜開了眼睛，看著坐在一邊的韻丹，隻覺得心底升起暖洋洋的東西，便問道：“阿丹，你真的要嫁給大皇子嗎？”
“恩，自然。”韻丹笑著對韻墨說道，“哥，我們回去吧。”
韻墨不疑有他，便拉著韻丹一起回府。
隻覺得韻丹的手不是一般的冰涼。
韻丹抽回手，說道：“哥哥也是知道的，自小我的身體就是寒骨。唔，趕緊回去吧，出來這麽長時間，我也累了。”
韻墨自然沒有別的想法，便隨著韻丹一起回府。
卻不曾料到，天有異變。
韻墨背著韻丹出府的時候，韻丹便又悄悄地在韻墨身上下了一個咒。
人自然是不會有第二次生命的。
所以，有些劫難，自然要代替他擋下去。
婚後第二年。
六皇子被奉為太子。
大皇子回來之後，雖是沒發脾氣，卻也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大皇子自小也是和韻家兄妹交好，心中想著的自然也是韻丹。但是韻丹已經到手了，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納側妃也是必然的。
韻丹看著大皇子來到了自己的地方，便走向前去，為他斟了一盞茶，坐在他旁邊，說道：“大皇子，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嗎？”
“今日……封了六弟為太子。”看著韻丹，大皇子總是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訴她。
韻丹低頭想了想，若是日後六皇子掌控了皇位，那麽韻墨定然是要被打壓下去的。說不定……還會置他於死地。想到這裏，韻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要想個辦法，讓韻墨好好地活著……
自動交出兵符……？
抿唇，歎氣。
“阿丹，為何歎氣？”這一年以來，大皇子和韻丹自然是相敬如賓，就連大皇子想要納小的事情，都是韻丹一手操辦的。
“沒有什麽。”韻丹笑了笑，“六皇子是您六弟，怕是，不會為難你什麽。”
聽到這裏，大皇子不由得皺眉，然後猛地站起身來，說道：“你是什麽意思？”
韻丹不知道哪裏點著了大皇子的怒火，仔細想了想，不由得自嘲一笑，然後不急不緩的站起身來，說道：“大皇子，臣妾哪敢有什麽意思？或者說，大皇子您什麽意思？”
大皇子猛然醒悟，想到自己的口氣，有些無措。但是身為皇子，必定是有皇家的尊嚴，也不說什麽，一甩袖子，便離開了。
韻丹的臉色更加發白了。
她的日子不久了……
可是若是再次輪回的話，定是要等著他的……
天道自有定數，終究會將兩個人綁在一起。
韻丹頭有些暈，眼前發黑，便暈倒了。
將軍府。
“你說什麽？阿丹暈倒了？”韻墨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怎麽回事？她怎麽會暈倒？”
“太醫說，皇子妃是因為日日操勞，心事過多，加上身子骨又不好，累……累的了。”看見韻墨越來越黑的臉色，報信的猛地跪下，狠狠地響了一聲，“是大皇子說，讓小人來向您稟告一聲，讓您，去看看皇子妃……”
韻墨緊緊地握了握拳頭，對外麵的人說了一聲：“備馬！”
我韻墨的妹妹，怎麽能容許他人隨意欺侮！
大皇子是想起來了兒時的情誼。
也暗自埋怨自己為何對韻丹發脾氣。
守在韻丹的身邊，大皇子的側妃說道：“大皇子先回去吧，讓臣妾來照顧姐姐。”
側妃是一個大官的嫡女，的確是一心一意的對著大皇子好。說不嫉妒韻丹是不可能的，但是韻丹幫過自己，自己也不能做狼心狗肺的人。
“不必。”大皇子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正好逢上韻墨衝進來。
“祁伏，當初你是怎麽說的，我妹妹怎麽會暈倒！”韻墨兩眼一瞪，站在大皇子身邊，頗為心疼的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我妹妹身子骨一向不好，若非有什麽刺激，怎麽會暈倒！祁伏，今日若是你不把這話說明白了……你就別想再碰我妹妹！”
祁伏亦有些生氣，剛開了口，便又被韻墨打斷了，更加嚴聲厲色了：“好啊，我說呢！你是不是又納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回來？當初……”
“韻墨！注意你的身份！”祁伏麵色一沉，“什麽叫不幹不淨的東西？”
“沒聽懂嗎？”韻墨揚聲說道，“當初說好對我妹妹一心一意的好，現如今，你看看你的妃子，都不知道排到哪裏了……當初若是……”
“當初若是什麽？”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傳進來，接著又是一個不請自來的人，“大皇兄，好久不見。”
看見太子，大皇子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韻墨卻哼了一聲，不冷不熱的說道：“太子真是好耳朵，這宮裏發生什麽事兒，你可都懂得多呢！”
太子卻也不惱，走到了韻墨身邊，摟住韻墨的肩膀，說道：“怎麽能呢？這不是知道你來了，我才來呢。還以為你來看看我，誰曾知，你卻顧也不顧我，直接來了大皇兄這裏，來看……你的妹妹。”
韻墨將太子的手甩開。
看著他們兩個人這麽親密，大皇子眸光閃了閃。
韻丹醒來便看見自己身邊圍了一群人。暗暗測了測自己身周的氣數，有些頭疼。
自己命不久矣了……
“阿丹，你醒了。”韻墨衝上前去，握住韻丹的手，“你手怎麽還是這麽涼？我讓家裏人給你的方子，你都沒有按時吃嗎？”
韻丹笑了笑，說道：“我嫌棄那個藥太苦了，反正吃不吃都是一樣的。”
大皇子打掉韻墨的手，說道：“阿丹醒了，需要休息，不如，你們先走？”
韻墨還想說什麽，韻丹卻道：“哥，你先回去吧，我在大皇子這裏自然不會出什麽事兒的。”
卻真真是無視了太子。
大皇子很滿意。
太子也看出來了，便拉住韻墨的胳膊，笑眯眯的說道：“你妹妹都這麽說了，阿墨，我們先去我的宮裏喝一壺好酒，等到你妹妹休息好了我們再過來。”
即便韻墨再不願意，也不得不跟著太子走了。
側妃站在那裏，低著頭。
韻丹笑了一聲，說道：“花然，你也先行離開吧。”
花然看了一眼大皇子，道了一聲“是”，也離開了。
大皇子心裏一陣不舒服，越想越氣，便狠狠地打了韻丹一巴掌。
韻丹剛坐起來，便挨了一掌，一下子又被打的趴了下去，咳了兩聲，腥甜的味道充斥著自己的味蕾，讓韻丹覺得有些惡心。
吐在衣袖上，擦了擦嘴，扭過頭去，看著大皇子，說道：“大皇子，為何生氣？為何打我？”
“嗬嗬，沒想到，你哥哥竟然和太子的關係這麽好！”大皇子一甩衣袖，連臉都氣的有一些發紅。
韻丹輕笑，又坐起來，倚著後麵，說道：“可若是哥哥同太子關係這麽好，大皇子，也不應該遷怒於人。”
大皇子看著韻丹，冷笑：“遷怒？”
“若是日後大皇子這般不近人情，怕是周邊的人都要被遣散。”韻丹淡淡的說道，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再打一巴掌。
“你——”看著大皇子的手揚起，又攥起來，韻丹又笑。
“莫要太過生氣。”韻丹淡淡的說道，“大皇子，我是我，哥哥，是哥哥。”
大皇子心中還是有一股氣沒發出來，但是聽了韻丹的話，也是覺得不無道理，隻得使勁壓下去心底的怒氣，說道：“你好自為之。”
這是大皇子第一次打韻丹。
丫鬟被嚇得兩腿發抖。韻丹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安穩她，聲音依舊是平常那樣子，說道：“水清，去給我找些冰塊兒來，用毛巾裹住。”
丫鬟顫顫巍巍的應了一聲是，便趕緊出去給韻丹找東西去了。
現在還是冬天。
韻丹咳了兩聲，覺得頭有些發暈。
自從不知道動了多少靈力去保護韻墨，讓他一次次在沙場上化險為夷，又調動一部分靈力去保護在各地遊玩的父母，自己所剩的靈力寥寥無幾。
加上，有違天道。
韻丹又咳了幾聲，離開了靈力，身體一天越來不如一天了。
丫鬟辦事兒也快，很快就將韻丹要的東西拿來，韻丹將冰塊用毛巾裹住，捂住自己的左半邊臉。又看了一眼丫鬟，說道：“水清，這件事兒，誰也不許告訴。”
“大少爺也不說嗎……”丫鬟問道。
“你是我的丫鬟，不是大少爺的丫鬟，記住了？”韻丹慘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讓人難過，卻依舊對丫鬟很有威懾力。
丫鬟隻得應了人。
“再去小廚房，給我隨意弄點吃的來，我有些餓了。”韻丹看了一眼他，丫鬟點頭，跑出去。
韻丹見丫鬟走了，這才下地，險些倒在地上，頭也有些發昏。
踉踉蹌蹌的將門從裏麵關住，在找了一件素色的衣服換上。將染有血跡的衣服換下來，放在一邊。
又開開門，以便他們能從外麵打開。
回到榻上的時候，韻丹有些氣喘籲籲了，還不停的咳嗽。
頭有些暈。
昏昏沉沉，好想睡。
等到韻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韻丹問道：“如來舅舅？”
沒有人應她。
直到韻丹覺得心裏有些煩了，如來這才現身，說道：“繆然。”
韻丹唔了一聲，說道：“我現在叫韻丹。”
“都一樣。”如來現身，拉起韻丹，說道，“你的魂力怎麽這麽弱？”
“沒有什麽。”韻丹看了一眼如來，“怎麽？心疼我？還不如去心疼你們那個小方澄。若不是當初我封住他，他怕是就能想起往生。”
“他……怕是知道。”如來低頭。
“什麽？”韻丹的聲音有些拔高，“什麽叫知道？”
“當初，你轉世的時候，他來了，我們……我告訴他我喜歡他了。”如來有些不知所措，讓韻丹看起來甚是好笑。
“我明白了。”韻丹擺擺手，“我覺得，其實他也知道自己認錯人了，隻是不敢於承認罷了。唔，至於後來的事兒，也就相當於一錯再錯，恐怕是他故意的。”
“如來舅舅也別擔心，雖說當初是來曆劫，但是我自然會守著他的。嗯……當初說了要護他四世，怕是天道就是讓我來履行這個承諾的。不過百年而已，如來舅舅，這百年的時間，他一定會經曆很多，然後，明白你的心意，接受你。自然知道，當初對於我的執著不過是借口罷了。”
如來嗯了一聲，然後說道：“我知道了。”
韻丹這才笑眯眯說道：“知道就好了。如來舅舅，你先將我送出去吧。”
如來點頭。
韻丹被叫醒的時候，飯已經不是很燙了，小丫鬟站在一邊，唯唯諾諾的說道：“我看小姐您睡的太沉了，叫您一會，您也不醒……”
韻丹嗯了一聲，因為剛才和如來聊了一會天，這會兒心情好著呢，說道：“我的臉還紅嗎？”
丫鬟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番，這才說道：“看不出來了。”
韻丹點點頭，頭雖然暈，但是擋不住她心情好，說道：“將飯給我拿來。”
“嗯嗯。”小丫鬟將碗遞給韻丹，看著韻丹細嚼慢咽的吃完。
韻丹揉了揉肚子，又將掉在一邊的毛巾也給了小丫鬟，說道：“將那件衣服給洗了，毛巾也拿走罷。記住，這件事情誰也不許告訴。”
小丫鬟鄭重的點點頭，拿著東西走了。
韻丹揉了揉腦袋，歎了一口氣，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也不知道太子對於自家哥哥打的什麽注意。
至於大皇子……
嗬嗬，如今真是越來越沉不住氣了，也不知道近來都在想些什麽。
韻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如來告訴她魂力過弱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危險。眯了眯眼睛，若是護不了四世，那麽就讓如來上吧。
反正，他是那麽的喜歡方澄……
韻丹下了榻，推開窗戶，卻發現有人影一閃而過。
韻丹皺眉，卻也沒有管。她這裏，是沒有什麽秘密的。
不過……要看看是誰的人了。
自己也不能再過度的使用靈法了。
歎了一口氣，估摸著也快到晚上了。便去坐在書桌前麵，看了看書。直到天漸漸暗了下來，韻丹才點起蠟燭來。
夜明珠那種東西，如今用了，怕也是遭大皇子嫌棄吧。
韻丹緩緩的笑了笑，在黑夜中，頗有豔色。
大皇子……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