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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無可挽回

  第二百零二章

  如煙獨自在偏殿裏跪了很久,一室冷清之中,她瑟縮著身子,無聲的抽泣著,眼淚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隻覺得眼皮一陣沉重。她的雙手絞著腰帶上的流蘇,渾身忍不住的顫抖,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慌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道憶冬現在怎麽樣了。


  也不知道淩月現在怎麽樣了。


  想要去看看她,又想到方才清荷對自己那般的疾言厲色,瞬間便沒了底氣。


  說到底,這件事也終究是她的錯,才會弄到現在這般田地。就算是已經知道淩月沒有生命危險,可她終究是害了她的孩子。可是她也是沒有辦法呀。憶冬是宇馳唯一的骨肉,她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喪命呢?


  慈母之心,雖如蛇蠍,卻也是無奈。


  心頭一陣絞痛,莫名就想起了任宇馳,想起多年前他還在他身邊時的日子,雖然清貧,但總歸是快樂的。那時候淩月在紅街開著醫館,是不是會來看他們,帶著若水和方楚,幾個人熱熱鬧鬧,簡單安穩。可是終究,現在什麽都不剩了。


  雖是一早就知道任宇馳和淩月都不是普通人,知道他們有不願被人觸碰的過去,所以一直都不問。原以為這一生能在安安靜靜平平淡淡中度過,卻不想最終還是躲不過。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逝去,淩月也是傷了一次又一次。她清楚的記得在江南時受傷的淩月被救回來的樣子,何止慘烈可以形容。之後宇馳決定要幫淩月,她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她內心裏卻是不遠宇馳那麽做的。


  她不是不懂宇馳和淩月的情分,不是不懂這其中的利害,可是宇馳是她的丈夫啊,她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宇馳出生入死而不加阻攔呢。於是狠狠哭了一場之後,她最終能做的,也隻是留著眼淚聽宇馳答應她,不會死。


  不會死。


  這本是一句誓言,最後卻還是成了一句空話。


  她記得宇馳的骨灰被交到她手上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整個天空烏蒙蒙的一片,壓得人都要喘不過氣來。然後她從曹子俊手中接過任宇馳的骨灰壇,心口在一瞬間空了。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隻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一輩子,她都再也看不到他了。


  之後不多久,就聽到了司馬皓軒要立淩月為後的消息。


  所有人都很高興,認為淩月有這樣的歸宿不錯,可是有誰關心過她?沒有,所有人都是給她送來東西,然後假惺惺的安慰兩聲,不鹹不淡的說些空話,就走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月餘,她終於等來了淩月。她沒有見她。那時候她以為所有的錯都是淩月的。如果不是因為她,任宇馳怎麽可能會死。


  可是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不是麽,她的任宇馳已經回不來了,而她淩月卻是要被迎進皇宮,位臨皇後,從此母儀天下。


  不是沒有恨得,隻是因為那樣的情緒太濃烈,最後也隻能在時間中慢慢磨平,直到前不久才終於知道,淩月為了替任宇馳報仇,廢盡了一身武功,差點喪命。


  那時候她就後悔了,想要抽個什麽時間,讓妙笛帶自己進宮去看看淩月。可是這樣的期許還不曾實現,就是有人來闖進了她的家,綁架了憶冬,逼她進宮去給淩月下毒。


  就這樣,一步錯,步步錯,終是沒有退路了……

  想到這裏,卻是悲極反笑,如煙伸手摸一把眼淚,滿臉悲戚。突然她聽到身後一聲極輕微的響動,下意識朝身後看去,就見殿門被打開一個縫,一個人影逆著光晃了進來。


  如煙微微發怔,那人已經到了跟前,極陌生的一張臉,卻是絲毫沒有任何表情,那人冷冷看一眼如煙,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耳語幾句,然後望著一臉驚恐的如煙,邪肆一笑:“按照我說的做,不然你的兒子,還有她們,誰都活不下來。”轉身又如鬼魅一般晃了出去。唯留仿佛被點穴一般愣在原地的如煙,緊緊關上了大門。


  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如煙的身子才後知後覺的抖了一下,她呆愣的回憶起方才那人跟她說的話,隻感覺背後一陣發涼,剩下的便是從心頭像四肢蔓延開去的恐懼。


  誰都活不下來。


  此時此刻,如煙腦海中縈繞的就隻有這句話,她的身子猛地塌了下去,一瞬間不知所措。就在這時,身後的殿門卻是又被打開了,如煙滿臉驚恐的轉身去看,就見一個侍衛站在門口,懷裏似乎抱著什麽。


  逆光的陰影裏,如煙看著那侍衛走進,直到他到她跟前,她才看到他懷裏抱著的,正是她的兒子,憶冬。心頭頓時一喜,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從那侍衛手中接過憶冬,緊緊抱在懷裏,低頭去看他的小臉,隻是有幾塊蹭掉了些皮,倒也不甚礙事。長久以來一直揪著的心稍稍有些放開,如煙抬頭看向那侍衛,才要道謝,就聽到那侍衛說:“曹大統領讓我把孩子給夫人送來,請夫人暫居此時,不要胡亂走動,陛下已經下令永和宮內,任何人不得出入。”


  如煙一瞬間愣住了,還沒開口,就見那侍衛朝她行過一禮,轉身出了殿門。


  在原地呆愣很久,如煙懷裏抱著憶冬,腦中卻是又開始回想方才進來的那人在她耳邊說的話,不自覺就是一陣冷顫,抱著憶冬的手臂不自覺收的更緊了些。許是被她抱得太緊,憶冬不是很舒服,悶悶的哼了兩聲,她忙送了手上的力道,身子一晃,重又跪倒下去。


  膝蓋處傳來的刺痛提想著她此時此刻的真實,眼看著被她擁在懷裏的憶冬,心卻緩緩的冷了下去。


  憶冬現在已經被救了回來,已經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那麽接下來,那些人的目的就真正的轉嫁到了淩月的身上,而她卻是要被當做人證去指證淩月,並且還要當著淩月的麵說出另一個讓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的事實。


  她已經害得淩月小產,又怎麽能再去害她一次?更何況,這一次更是連若水都被牽連其中。


  不,她絕對不能允許他們那麽做。最初相守的這些人現在都已經是七零八落,又怎麽再能經得起這最後的一擊。再者說,那件事一經和盤托出,淩月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並且牽扯了若水,那必是會挑起北藩和大梁之爭,後果不堪設想。


  如煙沉默的想著,偏殿之內牆角立著的燈柱上,燭光都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安,沉沉湛湛,很是不安的搖晃著。


  半晌之後,隻聽一聲恰似哀鳴的長歎之後,如煙搖搖晃晃的從地上起來,抱好了憶冬,轉身出了殿門。


  夜色漸濃,整個院落中一片空闊,隻有守在角落裏的侍衛如同鬆樹一般靜靜站著,莫名就讓人覺得肅穆。


  如煙一步一步朝淩月所在的寢宮走去,站在門口等著候在門口的宮女進去通傳,最後出來的是清荷,一看見她便是滿臉抑製不住的怒氣,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麽?你已經害了娘娘,現在是來看她死沒死麽?”


  言語間的傷人竟是如此狠厲,如煙以前從不知道。清荷的一句話,卻是讓她頓時啞了口,低下頭沉了片刻,跪倒在地:“清荷,求求你,讓我最後見姐姐一麵。我知道錯了,我是來向他請罪的。求求你,我保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來煩擾她,此前我所作所為,等陛下發落,絕無意義。”低頭看了看懷中的憶冬,複又對清荷說,“謝曹大統領幫我找回憶冬,如此恩惠此生怕是無以為報,且如煙現在已是戴罪之身,憶冬今後怕是無緣在身邊照顧,如煙雖與清荷姑娘交情不深,但請您先替我照顧一下憶冬,或許陛下開恩不殺,如煙還能與他再續母子之緣。”


  說到最後已是聲淚俱下,清荷再是惱怒,此時也是心軟下來,她悶悶的歎了口氣,緊緊皺眉,側過身子讓如煙進殿,順手接過了憶冬,抱著她去到另一側的屋裏去睡。


  如煙朝清荷重重磕下一頭,起身進了淩月休息的裏廳。清荷冷淡看她一眼,沒有理會。不是不擔心如煙此時會做什麽手腳,而是清荷覺得,如煙此前所做都是因為憶冬被綁架的緣故,現在憶冬已經被救了回來,如煙自然是已經沒有了理由再去傷害淩月,更是因為此前曹子俊也跟她講過淩月與任宇馳還有如煙的事情,清荷還是相信,不論如何,她如煙心中還是對淩月存有感情的。


  匆匆將憶冬安置好了,清荷趕忙轉身回了淩月睡著的裏廳,才站門口,就停住了腳步。她看見如煙正跪在淩月的榻前,朝榻上還在沉睡的淩月深深扣下一頭,口中一遍又一遍極輕微的說著:“對不起……姐姐,真的對不起……”


  望著燭光映襯之下如煙那單薄的好像一張報紙的背影,清荷心頭募地一酸,心中默默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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