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失去孩子
三炷香的時辰后,我的四肢開始痙攣,慢慢地,腹中湧進一股股冰涼的寒氣,像是寒冬臘月的風刀,剝去我血肉的體溫。
天翻地覆的疼,一陣陣絞著,令我喘不上來氣,哼不出來聲。
我捂緊肚子,似乎感覺到我身體里的這個小生命正在一點點的失去心跳,失去呼吸。
我是那麼無助,比死亡還要可怕千萬倍的無助。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我夢見那個粉粉嫩嫩的孩子,伸出小手,緊緊環著我的脖子,笑聲如銀鈴一般,回蕩在我的耳畔,可轉眼間,就在我的懷裡,我的眼前,化成一灘血水。
「孩子!」我伸出手,張開眼睛的剎那,看到的就只有寂靜的空氣。
「七七。」有人拉住我的手,那手同我的一樣,也是冰涼的。
那麼熟悉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的雙眼,一下子變得酸熱。
我望著他,一手撫上仍舊微微隆起的小腹,所有的委屈與慶幸都化成此刻的眼淚無聲。
「我差一點就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他的臉色凝得很深,像是無盡的夜色,默默盯著我的臉,許久才緩緩扯出一絲笑,輕輕將我扶起來攏在懷裡,用那麼緊的手臂環住我的身子。
「是,我們的孩子,沒有死。」
語氣那麼輕,像一串飄遠的柳絮。
我倚在他的懷裡,只想盡情享受這一刻來之不易的安逸。
「來,將這碗葯喝了吧。」他端起旁邊的葯碗,動作輕柔的遞來我的唇邊。
我望了眼紫紅的藥水,問道:「這是安胎的補藥嗎?」
他端著碗的手微微一顫,臉色異樣的不寧,可還是撐著笑,無聲望著我,醞釀了許久,才有些哆嗦的說了個『是』。
我笑了笑,絲毫沒有多想,就將眼前這碗葯一飲而盡。
他忽然一下子將我抱得很緊,將身上的厚重盡數壓在我的身上,像是要將我揉進身體里去。
「怎麼了?」我慢慢撫上他的後背。
「七七。」他的聲音沉沉的,帶著涼涼的心酸愧疚,「我們的孩子,要不得。」
我像是聽到了此生最可笑的彌天笑話,正想要大笑幾聲,腹中卻突然像是被許多羽箭穿透,霎時痛不欲生。
我一把將他推開,忍拽著身上的被子,難以置信的望著他笑,萬般小心的詢問著,「你……你剛剛給我喝的,那是什麼東西?」
「是能墮仙胎的葯。」他的聲音在顫抖,連細細的哽咽都在斷斷續續。
「你,你……上堯,你……」我指著他的臉,腦子裡像是晴空炸出了幾個震天的霹靂,將我劈的昏昏沉沉,只能感覺到滿眶的淚,像是融化的泉水,帶著刺骨的溫度,沒完沒了的往下滑。
他將我抱在懷裡,一雙手異常慌亂的握緊我,「這個孩子已經是個死胎了,如果還留著他,你就會沒命的。我生怕你捨不得這個孩子,這才騙你喝下了這碗墮仙藥。」
我萬念俱灰,眼前一片沉沉的朦朧,身上的血肉抽疼,骨肉剖離,還有那個白白嫩嫩的小影子越跑越遠,漸漸在我的視線之外,一陣陣泛來的疼痛令我瑟瑟發抖。
「我要去陪我的孩子,孩子,你等等娘親,娘親馬上就要去陪你了。」我的雙眼開始模糊,意識也變成一簇簇漸漸熄滅的火星。
「七七,七七,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七七,七七,你怎麼忍心留我一人獨生於世.……」
一聲聲心靈深處的呼喚連同身下緩緩流出的那道血水,灌進了我的意識深處,骨肉分離的劇痛一瞬襲來,我猛地睜開眼,下意識的咬上他的肩膀,像具無法控制的傀儡。
他屹立如山,身子半絲都未晃動,無聲無言,只那雙手,仍舊緊緊抱住我。直到身子虛空的感覺傳來,我眼睛里只餘一片空洞。
……
我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眼睛里那一片無盡的深淵才漸漸被這世間的顏色填滿。
我看清了這天下,卻再也看不清我的孩子。
「暖兒。」我輕聲喚。
「七舞,你終於肯說話了,可嚇死我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說話了,只記得在眼前只是一片空洞的日子裡,總有一雙手,用著不緊不松的力道,像是扯風箏的線,在拉著我。
那是我最愛的人,可現在,我卻忍不住要恨他。
「上堯君算的可真准,他說你這個時辰會清醒過來,你就真的好了。」
「他去哪了?」我問。
「這幾天上堯君一直寸步不離的守著你,今日的戰事異常吃緊,尊上不得不離開一會。」
守著我又能如何,讓我苟延殘喘的活著又能怎樣,我只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軟弱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暖兒,天牢里你給我的那解藥,是不是先前被人動了手腳?」
我左思右想,也只有這一種可能,才會讓我的孩子成了死胎。
暖兒不做聲,兩手不安的拽著衣裳。
「那個人,是寸心,對嗎?」我問得異常鎮靜,連呼吸都是平緩的。
暖兒支支吾吾的應了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就再也沒有多說。
我冷笑了幾聲,一瞬沉寂,幾乎用盡我身上,連同心裡所有的怨氣恨氣,厲聲吼問道:「是不是?」
暖兒撲通一聲跪在我的床邊,拉著我的手,身子哆哆嗦嗦的顫抖著,僵硬的喘息著,「是,是……尊上已經查明,是寸心娘娘在宮裡偷換了解藥,這才,才……」
她沒有忍心再說下去,只是握著我的手,止不住的低聲啜泣。
我亦沉默,預料之中的結果,只會有預料之外的怨恨,我的心,已經隨著那一條小小生命的逝去,成了把兇殘的利器。
好,既然你殺了我的孩子,那我就毀了你。
「七舞,你可不要做傻事,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性命沒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暖兒將我的手握得越發緊。
我笑了幾聲,心卻如刀絞般的極疼,「我會好好保住性命,來為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