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借他人口,訴往日情
「好,我答應你!」自歷經世事後,我做事向來瞻前顧後,謹小慎微,今日卻想也未想的便應下了紅蘇早早為我設好的套。
縱使子南已經在這世上魂飛魄散,他看似瀟洒不羈的一生,實則是旁人看不穿的清傲寂寞。我不能讓他的屍骨繼續留在這紛擾濁世中徘徊,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
「只要姑娘肯開金口,了卻我這樁心愿,讓我能長長久久的留在青霄君身邊,紅蘇定然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正了正身子,微微垂著頭,一臉的謙恭溫順。
這位紅蘇姑娘,懦弱中可見奸詐,無能中卻又多謀,是個很奇特的女子。只是越是另類,就越是讓人難以放心。
倘若以前,既是人家巴巴地來求我,就算是為了我這張臉皮,也定是要賣給人家一個樂於助人的美名。只是今時不比往日,青霄不見得能聽得進去我說的話,更不見得再當我是個幾斤幾兩。
況且,我並不打算再去見他。
相見不如懷念,是最好的結果。
思前想後,我自袖中掏出一片雲錦帕子,可見銀鍛左角邊上綉了枝怒放的桂花。
這帕子是多年前樂安送給青霄的,據說是樂安挑燈綉了七八個晚上,將十指扎得滿是血窟窿才完成的傑作。誰曾想青霄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先前笑眯眯的收了人家的帕子,背地裡卻轉手扔進了草叢裡。
他大概不會想到,這帕子是被我撿著了的,且幫他好生收到現在。
總歸是要物歸原主了。
我懸空揚起根指頭,以指為筆,仙法做墨,頓頓停停了好半晌,才勾畫上了兩行字。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暖兒探目望著絹上的兩行秀字,以手撐著下頜,若有所思的喃喃吟道出來,旋即又不解的問道:「仙姬,這是什麼意思?」
那絹帛躺在我手心中,如月光帶下的一片薄霜,徒得有些涼意。我獃獃地看著,眼眶瑩瑩,似有蒙上的霧水。
「這意思就是,一個人即將要與她的朋友分離,也可能是後會無期,但是無論走到天涯還是海角,他們還就像是鄰居一樣。」我五指緩緩觸過那兩行字跡,深吸口氣,將帕子塞進紅蘇手中,頓覺莫名的輕鬆釋然。
「你將這帕子給他,就說,我可能沒有辦法去出席他的婚禮,但還是要祝他與樂安白頭偕老,舉案齊眉,這個帕子,就權當是送給他的新婚禮物,禮輕情意重,我想他一定會喜歡的。」我靜靜看著紅蘇,言語間不自覺攏上了一層暖意。
青霄的餘生,總算不會孤獨,總算有個真心相愛的人陪伴。
我握了握紅蘇的手,續道:「你跟他說,如今我離了閑人庄,天地浩大,卻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只是我還有自由,可若是你出了閑人庄,回東海后必定生不如死。我不願意讓你也如同我一般,舉目無親,孤獨寂寞,所以就懇請他,能讓你留在閑人莊裡,就當是補了我不在的空缺。」
紅蘇定定望著我,眸中質疑,溫暖,不敢相信,許多複雜的情感交織著,似乎並不相信我會如此幫她。
其實我並不是幫她,我只是在幫我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青霄在給予我,我心安理得的受著他給我的一切,我想在最後,也盡我所能的給他多留些東西,再多讓一些人能夠陪在他的身邊。
只是一片帕子,未免顯得有些寒酸,不足以服人。是以紅蘇兩目睜睜的低頭望著手中那片帕子,半晌也不言語。這在我看來,卻實打實的成了她並不相信這片帕子有足夠的說服力,能說服青霄收回話,將她留在身邊。
「嘁。」我自嘲似的輕輕一嘆,復側過身,望著溪水間粼粼浮動的月亮倒影,淡淡道:「我與青霄的關係不比從前,且他又找到了相伴一生的良人佳偶,至於他究竟肯不肯再賣我一個面子,成全了你,結果也全都在他,我並沒有十分的把握。」
「他一定聽你的。」紅蘇側身望著我,語氣間萬分篤定,轉瞬面色一黯,卻有些難以名狀的失落彷徨。
我扯著嘴角,笑了兩聲。
如今他已然得到了幸福,聽不聽我的,又有什麼打緊呢?我也不甚在乎。
我轉身握了握紅蘇的肩膀,笑道:「你會一心一意對他的,是嗎?」
紅蘇不容置疑的點了點頭。
「其實有時候,什麼都不說透,什麼都不理睬,將心放寬些,不要顧忌這諸多的煩惱事,靜靜陪著你心中所想,心中所愛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也只有有福之人才能消受的起。」我抬頭望了望天上掛著的一彎高月,又看了看水裡的那一彎,水波晃動間,我似乎又回到了紫棲宮裡,似乎又看到了那一襲孤寂萬分的玄影。
我拍了拍額頭,眸光破散間,才發現眼邊一直空空如也。
沒有紫棲宮,更沒有他。
「其實,你是個有福之人。」我莞爾望著紅蘇,語氣間毫不掩飾對她的羨慕。
紅蘇垂了垂首,臉邊飛紅,不自覺將那方帕子在手中握得緊了緊。
她能抓緊幸福,但是我不能,我也沒有雜心去爭取。
「哦,對了,七姑娘,那把白玉骨桃花扇在青霄君那裡。」紅蘇抬頭望著我,看樣子並沒有撒謊。
我先而驚訝質疑,轉念一想,也就漸而釋然了。
青霄與子南同出於女媧大神門下,且又向來要好,子南去了,他的原身被青霄收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總會比埋在人滿為患的混沌蒼空中來得讓人舒心。
「嗯,我知道了。」我點頭道。
……
這一夜還真是不安生,紅蘇走後,馬上又迎來了第二位前來造訪的客人。
「怎麼?這才一日不見,就如隔三秋了。」我微微側揚起頭,笑著調侃。
現下暖兒正枕在我雙腿上呼呼睡得香甜酣暢,我正欲叫醒她,小玄卻著急忙慌的自我身前一蹲,伸手打掉我正欲在暖兒身上用力的手。
我無奈搖搖頭,乖乖撐起兩手,自他眼皮前晃了晃,表示不再打叫醒暖兒的主意。
「小玄兄,你真是長進了,我只聽說有夜會佳人的,還沒聽說過有趁佳人熟睡偷會佳人的,你可是開創了先河。」我挑挑眉。
小玄兄看向我這雙明鏡高懸般能洞悉一切的眸子,臉面上莫名騰起了一陣紅暈,再望向暖兒睡顏時便徒多幾分羞赧,扭捏了半晌,才悄悄問我道:「暖,暖兒告訴你我和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