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青丘婚宴
鳳宮內張燈又結綵,紅妝裹紅綢,一聲聲鑼鼓喧天,一曲曲琴簫悠揚,曲曲折折的也繞進了此處的偏僻宮殿里。
我一個人躲在這遠僻的宮殿內,見慣了熱鬧,也最害怕熱鬧。本來想著既然來了,就勢必去要找鳳衣妹子敘敘舊情,想來複想去也沒有勇氣踏出屋門口半步,想來這敘舊的話最好不要說的那麼早才好,生怕萬一早早的說完了,以後連個念想也不剩,陰差陽錯,此生就真的再見無望了。
如同子南,那麼多打打鬧鬧的日子,我以為會是永久,轉眼間卻什麼都沒了。
自從鳳族老祖與上堯君將我從機密閣中救出來之後,別說是身為旁外人的上堯君,就連鳳族如今的掌門人鳳族老祖也對我闖進機密閣一事隻字未提,彷彿他們二人的四隻眼睛全都做了擺設,壓根全都裝作從未親眼看到過此事的發生,既不審我也不問我,著實令我十分費解。
繼而我也漸漸放寬了心,既然這鳳族的當家人都對此事不理不睬,置若罔聞,那我自然也沒有必要再對此事耿耿於懷,畢竟我是實打實地要去做一個盜取萬鳳心的賊,若身為賊還非要往刀口上撞,豈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過安逸了嗎?
雖說上堯君對萬鳳心下落的回答模稜兩可,但依稀聽他話中的語氣,也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能救回重澗,如此一來,總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大心事,如此又一來,我也又算是變相的欠了上堯君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想我這漫漫仙途,在以後的日子裡就算把青春都耗費盡在這紫棲宮中當牛做馬,也很難還得了這一樁樁欠下的救命恩情。
凡間有雲,無以為報不如就以身相許,也實在有理,把自個兒打包打包送給救命恩人,自此男耕女織成為了一個被窩裡的人,報恩之事也便一筆勾銷了,確是個省事的好辦法。就算我實在沒轍,迫不得已的要嫁給上堯君報恩,他一介高高在上的千古仙尊,恐怕也不見得收我這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且又無身份地位的弱女子回去吃白食。況且我也不願意,害怕被人愛,更害怕真心主動的去愛別人。
大門敞開著,納來一地明媚日光,我靜靜坐著,雙手托腮,兩胳膊往桌子上一支,望著門外的那一片鶯鶯燕燕出神。雙目正渙散,視線里忽得掠過一影小小輕黃,我乍回了神,一側頭便看見已經坐於我身側,正眨著汪汪兩眼好奇瞅著我的金兒小姑娘。
「聽老祖說,你是上堯君宮裡的人?上堯君一直是這四海八荒中最神秘的神仙,你能不能給我講講他的故事?」金兒亦學著我的樣子托起腮,歪著頭定定望著我,正在很認真的等著我的故事。
我亦側頭望向她兩隻瞪得圓圓似黑葡萄般的眼睛,抬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頂,笑道:「你一個小孩子,打聽這麼多事做什麼啊?」
她有些生氣的摸了摸被我敲過的頭皮,撅了撅嘴,嘟嘟囔囔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被她這副樣子逗的一樂,亦不反駁她的話,只滿面不信的攤了攤手掌,無奈笑了笑,隨她的話順音直下,「好,好,好,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經是個老大人了。」
她更是頗為生氣的自凳子上騰的一立,在我身前站的筆直挺拔,似是在給我證明她已經不再是小孩子般,雙目間儘是難以褻瀆的堅定,一字一句的定定望著我,「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對她的說辭堅信不疑,可雙眸意外的一轉,恰有個對比,便看到她那與方桌子差不多的矮個子。我甩了甩腦袋,將方才腦中的奇怪想法甩到九霄雲外,若我再相信她的話,我恐怕不是瘋子便是個傻子。
想必對著我這位不懂哄孩子歡心的大人,她再堅定執著的心也會被磨得只剩飄飄的粉末,索性她也不再想著要在我面前證明她確實是個大人這檔子能笑掉人大牙的事,垂頭喪氣的一耷拉腦袋,身子一軟,軟趴趴的又坐回了凳子上,靜靜望著門外的一片春光,半晌也沒有言語。
小孩子一般都喜歡吵吵鬧鬧,問東問西,很難靜得下來,尤其是靜下來很久。我著實佩服這位小姑娘的定力,除了其他外表特徵外,她的安靜確實像極了大人,甚至比大人還要再多幾分深沉。
我兩正望著門外的景緻出神,望著望著,眼皮前便猝不及防的飄來了一襲玄影,恍然一回神,正是上堯君。
他自門外踏步進來,身影高大頎長,擋下了一片日光,拓落了一地陰涼。
金兒又騰的一聲自凳子上站起,兩手一稽,十分笨拙不熟練的樣子,很是滑稽,正要準備行禮。許是我真的缺少尊卑觀念,現在仔細想來,我見上堯君的次數不少,可似乎每次我都並未給上堯君行過什麼周全的禮節。我正神遊時,見金兒起身,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眼前這人的階品地位比我不知要高了多少倍,亦速速直起身。
難不成我已和眼前這塊冰山熟悉到了此步田地?連禮也懶得再行了?
上堯君輕輕一落手,示意我們不必行禮。我十分尷尬的放了放凌空揚起的手,灰頭土臉的立在一側。
上堯君的目光自金兒身上一過,悠悠轉到我的身上定格。
金兒常年居住在丹鳳山中,不曾外出,上堯君更不可能常在鳳宮中轉悠來去,兩人該是素不相識。金兒一見上堯君卻要行禮,顯然他們方才不久前剛剛見過。想來金兒在鳳宮中地位尊崇,不曾行禮於人,故而才不知禮節,剛剛卻端出個十分不熟練的行禮姿勢,顯然是剛被人教了不久。
雖說天族一向尊卑分明,但此地界卻是在鳳族,且我又一向聽聞鳳族禮節簡單,平常見面也只是問候幾句。就算一個小孩子行不行禮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又試問誰會故意教一個小孩子行禮?
「鳳族嫁女兒,青丘才是夫家,婚宴設在青丘,方才花轎已經被抬去了青丘,再隨我去青丘走一趟吧。」上堯君雙眸靜靜的看向我,淡淡道。
「去青丘?」我輕聲問道。
他輕輕點了點頭,又道:「今日是忘憂的大喜之日,縱使是他忘了以往的那些情意,我想你也忘不了,你不想再去囑託他幾句嗎?」
不得不說,上堯君果然很善於窺透人的心事。
「好。」我輕輕彎了彎嘴,朝他一笑,點頭同意道。
他又轉目於下,望向金兒,雙眸如夜,盯著她望了許久,表情淡淡如一碗白水,很難看出有什麼神色。
「你也一起去吧。」他不著痕迹的錯了錯視線,淡淡對金兒道。
金兒興奮的跳了一跳,兩眼溜溜自上堯君身上一瞟,立即安分了下來,拽了拽我的袖子,滿臉洋溢的喜悅,小聲的嘻嘻笑著,道:「我活了兩萬多年,還從來沒出過丹鳳山的結界呢,今日神君能帶我出去,真是太好了,就算老祖回來怪罪,我也有人撐腰。」
我亦朝她笑了笑,眼風急急,又萬分操心的偷偷朝上堯君瞄了幾眼,看他聽到眼前這女娃子兩萬多歲的大話,冰塊臉上會不會也現出一丟丟的吃驚,只是我從眉看到唇,又從唇看到眉,看得心力憔悴,嘔心瀝血,也愣是沒從他的臉上看出半絲有別於冷淡的神色。
果然,大神與小仙還是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