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強壓仙尊:上神,服不服!> 第一百零八章:還如一夢中

第一百零八章:還如一夢中

  四周漸亮,枝葉間時有篩落的片片日光,暖意融融,想是已經走出了那片星月夜空。靈鹿一路腳步凌亂,十分慌張的不停奔走,今時不同往日,我體力不支,攆追起來也十分費力。


  靈鹿忽而一躍停了步子,雙目惕然四張,四蹄一起,急急沒入門中,行動如風,如一尾強速墜下的流星,只掀起草叢間的幾動風痕。


  我舉目望去,見眼前乳霧輕嵐,檐上碎花深草,琉璃層瓦片片剔透,壘就別具一格的宮殿,淺黑深紫,別有一番奇幻美意。


  此處正是我初次來靈界遭靈兵追搜時闖進的那所宮殿,也正是在這殿內與重澗偶然相遇。


  靈鹿定然不會平白無故的將我引至此處,想必是重澗出了什麼棘事,想至此處我心中愈發惴惴不安,忙提步追進門去。


  踏門而進,只見殿內一片雜亂狼藉,杯盞凌亂,撲地而碎,空空蕩蕩的毫無一絲人意。八角床簾自頂落垂,掩綴的嚴嚴實實,依稀可見紗影綽綽中,正平躺著一襲人影。靈鹿手足無措的蹲卧在床邊,嚶嚶細鳴似有低嗚,探著雙漉漉大眼不住往簾內探去。


  我緩緩走至床邊,屏息靜氣,腳下一步一步壓踩的是地上凌亂的碎瓷,一步步咯咯作響,亦如我紊亂的心神,成為大殿內唯一的迴音。


  我揚起手,輕輕挑開紗簾,床上一覽無餘的恰是那襲紅影灼灼,面目平和,神態自若,正十分靜靜的躺著,只眉心那一點紅硃砂似火而燃,時有裊裊繞上的几絲黑煙,周身都籠罩在一抹看似無形卻沉抑的力量之中。


  「重澗?」我壓低了聲音輕輕喚道,生怕驚擾了這似在夢中沉睡的人兒。


  曦光自窗柩外隨陰輕轉,打在他密密垂下的長睫之上,如扇輕開,納落一地陰涼,卻始終置若罔聞,一動也未曾動過。


  「重澗?」我心下已有幾分焦躁,繃緊了精神,拈指竟有些難以自控的輕顫,慢慢落於他鼻下,指間尚有弱弱溫息。


  幸好幸好,鼻息雖微弱卻極有頻率,應是無大礙,我長長鬆了口氣。


  再一低眼,只見他額上那一點朱痣鮮紅欲燃,似火吞滾,竟在眉間慢慢燎起一團長焰,似從肌骨深處滲出一縷縷縹緲煙霧。


  重澗眉頭皺堆成丘,面色蒼白如紙,全身發顫,微微痙攣,額上沁出的滾滾清汗如雨直下,似有焦急,也似恐懼,喉間低低沉吼,像是喚著什麼人的名字。


  夢魘深處,神魔不分,修道之人最易走火。況他周身似乎正纏繞著兩種相觸卻又相吸的氣息,亂力涌撞,本就危險,如今他夢深處神識最弱,若我再強行喚醒他,只怕非但救不了人,反倒會殺了人。


  「娘,娘,你不要離開我.……」


  「娘……」


  「娘……」
……

  我附耳貼於重澗唇邊,聽他口中囁嚅,字字不清,卻字字帶著痛徹心扉的濃濃哽音,令人生憐。


  這些年於四海八荒中,我素聽聞靈王賢德愛民,更是情深似海,與靈後有一段從青梅竹馬到兩鬢斑斑的伉儷深情。在家家戶戶都以多妻多子為榮的時代,連天君都不免得順一順時勢造英雄的風頭,多納娶了幾位娘娘充實充實後宮,做做表率樣子,可說起這靈王,從少年到中年,諾大後宮中仍只有靈后這一個妃子,且與之相敬如賓,自此好事外傳,靈王便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這四海中女人心裡好男人的典範楷模。


  我只聽說過這靈王與靈后之間數萬年如一日的夫妻情深,當年卻無亂扒家事的癖好,從未想深入曉得曉得靈王與靈后共孕育了幾雙兒女,只常從別的神仙嘴中聽個大概,用個母慈子孝的四字門面話草草帶過。


  重澗的娘親身份尊貴,卻獨居在人間的簡陋茅屋中,況且她已經逝於人世間。這些年來又卻從未聽說過靈后仙逝之類的消息,再者聽重澗如今言及靈王的疏離口吻,想是父子兩有所不合。莫不是?莫不是重澗不是靈王靈后的親生兒子?

  胡亂蒙想到此處關鍵,我心中竟茅塞頓開,十分通明,低眸不敢相信的望向重澗。眼見他靈力紊亂,正悄無聲息的點點流逝,偏我又不能刻意叫醒他,只能左右踱步,干著急。


  曾經青霄有一門法術為盜夢幻術,顧名思義,是為盜取別人的夢境內容,因是類屬於窺秘之術,故而反噬極強,容不得出一點差錯。當年我天南地北的於人間遊走,時常缺銀子花,便軟磨硬泡的向青霄討得了這門法術的仙訣,常在人間替人解夢除憂賺取些銀兩。


  若要喚醒重澗,必然得對症下藥,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瞧一瞧重澗的夢境深處。


  我默默引訣,神識鬆動間,抽出一縷渺渺魂煙自指尖繞出,裊裊繞繞的直達重澗眉心深處。
……

  白霧蒼蒼,天地一色。


  我緊繃神經,緩緩走著,似乎走了許久許久,走得幻身疲憊不堪,也走不出重澗夢中的這片漫無邊際的白霧茫茫。


  忽而幾聲銀鈴般的孩童笑聲撕破這重重濃霧間如死的寂靜,眨眼間四周白霧盡散。霧氣剝開時,眼前無邊荒蕪灰黃間晃晃綠意破土而出,蔓延千里,如一幅蘸落墨汁的萬尺畫卷,點點螢黃悄然吐蕊,朵朵如星,萬里鋪就的蒲公英花海。


  不遠茅屋處,一著紅衣的小小少年眉清目秀,正拿著一個紙糊的風車在草地上無憂無慮的奔跑,笑著,鬧著,笑靨如花,似乎比滿地的蒲公英盛開的還要明艷。


  一位婦人推門而出,眉目秀麗,一身粗糙的布衣荊釵,形似山野農婦,卻端莊溫柔,一顰一笑都是恬淡婉約,愣是優雅泰然狀如大家閨秀。


  「澗兒,慢些跑,不要摔著了。」女子笑著望向不遠處玩鬧的少年,柔聲囑咐道。


  少年隨地拈起了一朵蒲公英,笑聲如鈴,歡快的跑來,手邊的風車吱吱呀呀的迎風轉動,時而勾起他耳邊的幾縷柔亂髮絲,一絲絲的裁剪在溶溶日暉中。


  婦人蹲身將奔跑而來的少年攏在懷中,自他肉肉晶瑩的小臉上輕輕親了一口,慈祥問道:「澗兒這麼開心,可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


  少年神秘兮兮的咧嘴一笑,小心攤開手心中牢牢握著的蒲公英,慢慢掂起腳尖,無比認真的將小花插入婦人綰起的髮髻中,歪頭仔細一陣端詳,才嘻嘻笑著眨了眨靈動雙眼,「娘親戴上花兒后,真好看,只要能和娘親永遠在一起,澗兒就開心。」


  婦人輕輕拂了拂發間的小花,定定望著少年,雙目悠悠,回憶深沉,彷彿自他身上看到了一段丟失的時光,慈容間淡淡陰出几絲悵然,盈盈欲泣,卻偏又緊咬著唇笑望著身邊的小小少年,滿面欣慰,兩手一環,將他緊緊擁在懷中。


  她細膩的手掌一下下撫在少年的脊背間,如落清風,輕柔溫和,似乎在試圖撫平一段傷痕纍纍的往事。我分明看見,在她閉上雙眼的一剎那,雙睫瑩瑩顫動間,有兩行淚清清晃晃,影射了日光的純純金色,自眼角緩緩落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