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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風波過,伊人一舞入君目

  我看現下已無大事,就遣了蹲在旁側偷抹眼淚的一眾仙娥仙侍回去,並好言寬慰了幾句,他們離開時,無一不對我投來崇敬感激的目光。


  我這萬年來,沒受過別人如此感恩戴德的眼神,被這一個個排著看過去,頓覺受用無比,心裡美滋滋一片。


  忽的瞥見前面不遠並排而來的一皎白一深粉的飄飄影子,頓時額頭不太爭氣的滲出幾滴清汗。


  完了!雖說朱雀宮如今這般凋零模樣並非我親手所為,但說到底也是臨兒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我捅了個簍子,不用想也知道這宮裡的女主人要來尋仇了!


  暖兒拉下我,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那娥兮娘娘不請自熟的將我拉起來,一雙柔胰親熱握住我雙手,連連道謝:「這位仙姬,真是要多謝你,若不是你,不知道臨兒要鬧到何時去呢?」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身段婷婷如弱柳游風的美人兒,眉目婉麗似初晨沾著甘珠的出水芙蕖,悠柔嬌態,媚不覺俗,確實很賞心悅目。


  我心下惋嘆一聲,青霄啊青霄,比你差了數數輩,小了不止萬萬歲的同派弟子都已經討到了如此美眷,你竟不通兒女情愛,竟白白辜負這浮生流年。


  娥兮見我目色複雜的盯著她看,遂警惕的鬆了我的手,探究般望著我。


  我歉然一笑,忙斂了橫衝直撞的目光,當下嘴裡抹蜜般諂媚,「只是覺得娘娘很是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一般。」


  一旁的子南已經無聊站了一陣,想來是個閑來看戲的主,終於堅韌不拔的找到了些好料,緊趕著嘲弄笑起來,「小七啊小七,你這張嘴竟還挑人,怎麼不見你奉承奉承我,說我一句面善呢。」


  「姑姑竟也學會了拍娘親的馬屁。」臨兒一溜煙跑到娥兮的身後,躲著捂嘴偷笑。


  嘶~,這一老一少你唱罷我登場,讓本仙臉色唰的一陣紅白交錯。


  娥兮攬過我的手,更是和善熟絡了幾番,「難得與你投緣,這宮裡能說知心話的人不多,不如以後你多來朱雀宮走走,好來和本宮做個伴。」


  雖說我並不打算在天宮待多久,更沒有時常走動一說的念頭。但如此盛情相交,我也不好反駁,遂淡淡點了點頭。


  娥兮看我應了下來,臉上的笑意更是明媚了幾分,一口一個「妹妹」叫得親熱,直教我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見這娥兮娘娘還真是見本仙投緣的很,硬是拉著我和子南去朱雀宮外的亭子上小憩了半日。


  亭子兩面環柳,兩面環湖,青葉綠水相互交映,伴著空氣中絲絲若有若無的柳葉澀香,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很是明快清澈。


  雖然這朱雀宮的酒和青霄釀的桂花酒比起來可謂差之千里,但獨獨就著這良辰美景愣是讓我喝了個微醺半醉。


  娥兮娘娘遣暖兒送我回來的時候,我神志不清的說要去瑤池折朵蓮花帶給青霄,她拗我不過,只得架著我東倒西歪的走了好一陣。


  我推開她,有些酒氣上頭,「你莫要跟我了,去屋子裡拿個瓶子過來,要不折下來走這一路也不鮮艷了。」


  暖兒托著頜思索了一陣,「說的也是,瑤池裡種的紅蓮最易枯萎。」她小心囑託了我幾句在這呆著別動的話就匆匆跑了回去。


  我頰邊酡顏,微紅輕漫。看了一會兒暖兒愈來愈小的跳躍背影,早就將那些囑咐拋到了九霄雲外,遂調了頭,晃晃悠悠的往瑤池走。


  白霧裊繞,漫漫無跡。玉雕的欄杆蜿蜒曲折的延了好幾通。


  被瑤池的冷風一吹,心神頓時清明了不少。彼時,目之所及處皆是茫茫的亭亭蓮花,輕粉攝紅,風姿搖曳,葉葉相覆,青翠欲滴。荷香滾滾而過,吸入肺腑,只覺心境如閱了佛經般爽亮。


  我想起閑人庄那常年不敗的千頃荷塘,有些懷念碧池旁那塊被我灑了無數酒漬的美人石。


  在我七八千多歲的時候,已是四海內到處廝混,整日不著人影。青霄一日興起,看了本關於舞蹈的書,硬是從說書先生的茶樓里將打瞌睡的我捉了回來,一通教訓,說我身為閑人庄唯一的女眷,竟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不通,只知吃喝玩樂整日瞎跑,連後院養的天鵝,鴿子都能了如四海時事八卦,不知比我強了多少倍。


  於是乎,被這麼一激一怒,我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創傷,終於著了青霄給我設下的套。第二天,青霄便請來了九重天上的九天玄女,大張旗鼓的在荷塘邊辟了塊石砌的平地,說是要湊夠天時地利人和,才能事半功倍的練舞,好比一比天上舞樂司的仙娥們。


  我冷汗涔涔的下,這脫口的壓力顯然是不小。


  這萬年來,對吃喝玩樂之事我可謂頗有見解,精通的很。可這紅帳里的女子情趣,咳咳,只能說我錯生了女兒胎,委實是八竅通了七竅,一竅不通。


  在九天玄女舞舞驚鴻的英名還未被我毀於一旦的時候,她面色尷尬的向青霄道了個別,說宮裡有急事就匆匆趕了回去。


  青霄好像早已料到結果會是如此,只讓我去石台舞一曲。我推脫不就,只得循著腦海中九天玄女的翩翩飄然的舞步照葫蘆畫瓢的亂舞一通。


  青霄先是微微欣慰,后是疑惑不解,再是撫額頓首,嘴角抽搐,最後只是呆若木雞的立在那。


  靜了半晌,他重心不穩的遙遙走來,扯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這一出千古絕舞的「蓮上輕雀」硬生生被你跳成了「蓮上母雞」啊。」


  我看此美景,直牽心緒。依著腦中萬年前殘餘的依稀記憶,蓮步輕飄,雲袖翻旋。衣袂臨風飄飄獨立下,玉指輕揚,舉手投足間,卻生了些婉若游龍的靈逸感。


  我暗暗竊喜,難道被天宮的仙氣一養,我的舞蹈天分難不成是終於大器晚成的開了竅?


  餘光下,我看到不遠處一角黑紫的金絲袍踞,再往上看,映入瞳中一張面如寒冰的俊臉。


  我心裡一抖,旋轉的步子輕滑,一個不穩就重重摔在地下,腳腕處頓生出絲絲連筋的微痛。


  那上堯君一手後背著,一手垂立於袖下,頗有章法奏律的邁著步子不急不緩的走來。


  我起又起不來,走又走不了。只覺打在身上的明媚日光漸漸被逼近的高大身影殘食,含糊不清的低咕了句:「冰山要來了~」


  我強撐著嘴角的笑意,堆了一臉的明麗仰頭,嘻嘻道:「怎麼上堯君這麼好興緻?也來瑤池閑溜溜。」


  他蹲下身,四目相對,目光如炬的盯著我。


  這萬年來我在四海八荒闖了不少或大或小的禍事,但待在天宮的這些日子,我自詡本分守己,謹言慎行,萬沒有給閑人庄丟了臉面。


  可被他這麼一盯,我頓時有些做錯事的無地自容感,只匆匆錯過了視線,裝傻充愣般傻笑。


  我正埋汰著暖兒是不是又在鳳陽宮裡重拾興趣變成了一盆招搖的杜鵑花,要不怎麼拿了個瓶子久的都快子孫滿堂了。


  正這樣想著,忽感覺腰間一緊,落入一個厚實冷冰的懷抱里,寒噤一抖,抬眼就看到上堯君那半張得天獨厚的絕色側臉,我心下澎湃一撞,顧不得腳腕處的愈加痛感,撲騰著身子喊他放我下來。


  「別動,否則掉下來你自己負責。」他看都未看我一眼,面不改色的淡淡道。明明是淡如碗水的語氣,我卻直直聽出絲警告的肅然感。


  現下保命才是王道,修為尚淺的我被如此亘古神君一丟,不知是否會摔個魂飛魄散。遂僵硬麻木的窩在他的懷裡,儘力保持距離。


  如此親密的動作,我砰砰心跳如鹿撞,臉色緋紅到耳根子,甚覺這清涼的空氣中都染上了幾分情愫撩人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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