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不算什麼
「在學校里,上課睡覺,下課沒事就找人打架,老師說的話全當狗屁。被老師找家長成了家常便飯,一開始我媽還是會去學校向老師道歉,而我爸從來就沒去過學校。但是後來漸漸的,我媽都不願再去學校,我似乎好不容易從父母身上取得的關注又沒有了。後來,我直接砸了校長室的玻璃,學校忍無可忍,便把我開除了。」
「被學校開除了?」簡欣聽到這句話,終於驚得說了一句話。十一二歲就被學校開除,是什麼概念?這個年紀不上學還能做什麼。
黎慕遠抬手輕輕的抹了把臉,點了點頭,「對,被學校開除。我爸知道之後,覺得我很丟人,不斷的罵我,我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
這件事現在說起來一句話就能概括,但是在當時卻讓黎慕遠痛不欲生,否則也不會選擇離家出走。
當時黎父知道他被學校開除,確實罵了他幾句,然後就是冷漠嗤笑,覺得他就是不中用,說他這輩子也就是個廢物,說他只是自己沒控制住慾望的產物。
黎慕遠一直覺得就算自己的爸爸不喜歡自己,但是至少他也會對自己存在那麼一點點父愛,或許他努力讓自己的父親注意到自己,他就能和普通的小孩一樣,被父親疼愛著。然而黎父的這一番話徹底打破了他的夢。
他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了。
「那……你離家出走之後呢?你父母沒有再找你嗎?」簡欣斟酌了一下,才咬著下唇,輕輕的問了一句。
其實他父母是有找過他的,只是那是後來的事情,在這之前,他遇到了一個差不多改變他一生的人。
「雖然原先在家裡,爸媽總是吵架,讓我煩不勝煩,但是家裡有足夠好的條件讓我上學和生活,但是離家出走之後,一切都得靠自己。第一天出去,胸口裡還是憋著一股氣,想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做出一番成就來,讓父親刮目相看。可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身體被飢餓折磨,意志就會被消減。每天只能靠撿一些別人剩下的吃,和乞丐無異。第四天,我幫餐館幹了一天的活,賺了點錢,想著終於能吃個好飯,卻不想出門便被搶了。」
聽到這裡,簡欣下意識的抬頭去看黎慕遠的表情,本以為他會憤怒難過,卻不想他確實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
簡欣沒有說話,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好奇。
「當時錢被搶了,我又氣憤又惱怒,拔腿就追了上去。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把錢給搶回來。當時我大概追著那些人跑了兩條街,才追到人,憑著我以前打架的勁頭,打得那些人把錢還給了我。就在我滿身是血,喜滋滋的準備拿著錢去買飯的時候,卻瞥到街邊,有人在群毆一個瘦弱的男孩子。我當時可能剛打了一架,渾身血液都在沸騰,所以看到有人欺負弱小,看不過去便直接沖了過去。畢竟他們人多,我還是渾身掛了彩,才把那個男孩子救了出來。
我拉著他跑了好遠,我們兩個才無力的躺在街邊的水泥路上,閉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過了好一會兒,那男孩才虛弱的開口,『我叫喬乞,兄弟你叫什麼?』」
喬乞!
簡欣聽了,更加驚訝。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是這樣認識的。
黎慕遠說到這裡,偏頭看了簡欣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就這樣,我認識了喬乞。他告訴我,他之所以被人打是因為這裡有地頭蛇經常欺負他們這些人,不過現在碰到我這麼能打的人,或許他們一幫兄弟有機會翻身。就這樣我們一邊努力的謀生,一邊抵制著地頭蛇。開始的生活過得十分凄慘,日子久了,也就漸漸混出點眉目了。」
「然後呢?」簡欣拿著茶杯,眸光亮亮的看著他。為黎慕遠漸漸混出了眉目而高興,是不是就這樣日子漸漸越來越好了呢?
「後來我們至少可以吃好穿暖,喬乞那個時候碰到簡芊芊,一心想著出人頭地,便和我們離得稍微遠了一些,不過大家的關係還是一樣的好。只是後來,我們有一位兄弟出了點事,在我們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家裡的人忽然找到了我,強行將我帶了回去。我在外面整整混了四年多,等我回去之後,發現爸媽不知為什麼已經不吵了。媽媽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爸爸又變得長久看不到,而且後來我才知道我還有……別的親人。」
黎慕遠眼底的光彩黯了黯,眸光虛看著茶几,沒有焦點,不過很快他就調整好表情,和一貫弔兒郎當的模樣無異,他咧著嘴說:「然後我見到了我爺爺,估計爺爺是顧忌我還小,所以打通關係,讓我回到學校,上到高中畢業。大概是知道這樣重新上學的機會來之不易,所以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而是努力學習,最後在填報學校的時候,因為我爺爺希望我去當兵,所以我選擇了軍校,然後就直接入伍了。」
其實還有一點原因,那就是他家世代都有人從軍。
「入伍之後,基本上就跟家裡人還有兄弟們斷聯了,當兵三年之後,回來聯繫到了喬乞,但是沒過多久,估計是上頭覺得我這樣的人才難得,所以又把我叫回了部隊。」黎慕遠說完,揚起嘴角,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兩大口。
簡欣知道黎慕遠最後幾句話是開玩笑,緩解剛剛壓抑的氛圍,她也想跟著扯著嘴角,笑一笑,但是怎麼努力,嘴角就是揚不起來。
她握著茶杯,手指緊緊的扣著杯壁,微微的垂下了頭。
她原先覺得上天對自己怎麼那麼不公平,明明那麼深愛一個人,那個人卻不愛自己,還一次次的欺騙背叛她。
在和駱明非離婚的那段時間,她幾乎夜夜失眠,有時夜晚一邊落淚,一邊哀怨的覺得世界都將她拋棄。現在想來,自己的那點挫折在黎慕遠受過的這些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