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節 夢中人

  陸五定下神來，這才意識到他現在並不在洞穴里。


  畢竟那個洞穴周圍都是土和石頭，事實上，洞穴的入口的位置還比較狹窄，寬度最多只能容兩三個人並肩走，高度則凹凸不平，轉彎的時候還必須矮身。


  而他現在所處的則是一個非常怪異的空間。別說近在咫尺的土石了，四周一片灰茫茫的，宛如一片霧氣，什麼都看不見。


  「高手，發生了什麼？這是哪裡？」陸五下意識的問道。但是很遺憾，這一次他的耳邊聽不見高手的聲音。陸五伸手去摸，這才發現一直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


  他細細的回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是的，剛才他進入了洞**部，在洞穴拐彎的位置，矮身避開一塊上頭凸出來的不知道是土塊還是石塊或者是樹根的東西，突然之間眼前一黑，然後就發現自己來到了這裡。


  是撞到頭了？但是陸五相信這種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而且哪怕是真的重重撞到腦袋了，那麼此時此刻恢復意識他應該還在那個洞穴里，或者在湯瑪士營地的醫療帳篷里。


  而且這四周很詭異。他剛才進入的那個洞穴，雖然是個洞穴，卻也明明白白的在地球上，也就是說，是物質世界之中。而這裡，他卻摸不準是不是地球了。


  四周都是灰色的霧氣，看不到邊界。事實上，別說邊界了，就連腳下到底是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覺得腳下是實地，除此之外什麼都確認不了。四周也是靜悄悄的可怕，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一定要比方的話，這裡倒是讓他想起holoera裡面。因為琥珀和阿獃的緣故，陸五有機會進入holoera裡面，那個按照琥珀的說法，半是精神半是物質，還是半是虛擬半是真實的世界？


  他抬步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而且為了打破這個死寂的世界，他還特意的咳嗽了幾聲。但是什麼都沒用，至少看上去他做的一切都沒什麼意義。說不清楚到底走了多遠，但這個世界看不到邊界。當然，陸五也知道這種情況很可能是自己在繞圈——人類的左右腳其實長度不等，這意味著如果沒有辦法判斷方向，僅僅憑自身向前走，那實際上就是繞一個很大的圈子。這一點有足夠的記載，古人在沙漠里常常會遇到這種情況。


  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最終陸五心中開始焦躁，他大聲的喊著：「喂，有人嗎？」


  四周聽不見迴音，他的叫聲就這樣消失無蹤，世界依然是一片死寂。


  「高手也不見了……高手怎麼會不見了？還有琥珀……我受到攻擊了？還是我已經死了？這是死後的世界？」


  難道我一個不留神撞上了岩石，把自己給撞死了？雖然陸五很年輕，但是他確實不止一次的考慮過自己的死法。不過這種死法……也未免太諷刺了一點了吧？

  突然之間，他看到了前方霧氣中有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是敵是友，但是陸五還是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一個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嗯，怎麼說呢，沒什麼特徵的人。但是，不需要更多，僅僅看到那個人眼中居高臨下的意味，嘴角略帶一絲諷刺的微微翹起，你就知道這個人哪怕不是敵人，至少也不是朋友。不，應該說，那種敵意其實很明顯——敵意不強，但是明顯。


  「你是誰？」陸五站定了腳步，問道。


  「你應該是……陸五？」對方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一個問題。「好吧，看起來正是女妖之門的總督大人，我看過你的照片。嗯，很像。」


  「你是……冥月術士？」


  「賓果，」對方打了一個響指。「猜對了，可惜猜對也沒獎。」


  雖然這麼說了，但是對方沒有做出什麼危險的動作……不，應該說某種隱約的直覺告訴陸五，對方不能在這裡動手。


  「哦，對了，按照地球人的禮貌規矩，我應該自我介紹一下，那個，我的名字叫……」對方微笑了一下。「好吧，其實名字沒什麼意義，我有一張中國的身份證，還有護照，上面是什麼名字來著……抱歉，我真的沒花費什麼力氣去記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這樣吧，你可以叫我『夢王』。」


  「夢王？」陸五立刻意識到了什麼。「這裡是……夢？」


  「確切的說，你的夢。」夢王回答道。「所以你看，不必這麼一副緊張的樣子。這是夢裡面，我不能傷害你……聽說地球上有這種夢中殺人的超自然能力，不過我可不想去見識。這種力量……太可怕了，殺人於無形啊。要是我有這種力量的話，一定會……」


  前面說過，雖然對方有敵意，但是這種敵意並不很強。結合他說的話，陸五隱隱的察覺到了某種很不妙的味道。事實上，對方態度越輕鬆，說話越是毫無顧忌，陸五心中的這份不安就越強烈。對方看待他的這種態度……和看死人沒什麼區別。明明是敵對的立場，但對方對你客客氣氣，毫不隱瞞，這隻能說他覺得你死定了。


  「為什麼我會做夢？」


  「當然是我把你拉進來的啊。」夢王攤攤手，回答道。


  「那我現在……」


  「應該是趴在地上睡著吧。」夢王說道。「睡的很香。」


  陸五想起了高手之前的提醒，在那個洞穴里，有一個應該是睡著的人。原來他覺得那個睡著的人肯定是個俘虜，但是現在突然意識到，那個睡著的人正是冥月術士自己。


  是的，冥月術士就在這裡等著他。如果說術士們擁有什麼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超能力之類還能理解（例如遊騎兵擁有隱匿魔力殘痕的能力。這種能力輝月術士就完全不懂），但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等著？他不應該……四處巡邏才對嗎？哪怕他機器到手，又忘記拆除標記物（就是天上那個不知道是不是氣球的東西），他此刻也應該奔赴在搜索神器的路上，哪裡有什麼閑工夫對付輝月術士啊！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釣魚的話，漁夫不在怎麼釣？」夢王反問。


  「釣魚？你是說這是一個陷阱？」布下陷阱本身沒什麼奇怪的，但是前面說過，夢王現在應該沒有這個閑暇才對。「為什麼？難道……你們有兩個人？一個帶神器走了，另外一個留下來設置一個圈套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對於成語，顯然夢王並不精通。不過這不影響他理解陸五的話。「你說錯了，我只有一個人。啊，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好幾個人吧？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泄密的風險啊。」


  這符合琥珀的推測，但是陸五還是不解。「為什麼？」


  「因為神器丟了。」夢王再次攤攤手。「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我別無選擇啊。」


  「別無選擇？那個神器很珍貴吧？」


  「非常寶貴，獨一無二。」夢王承認。「你不知道我們陣營里的學者花費了多少力氣……但是，它完全無法解析，別說逆推複製了，連基礎原理都找不到。現在就只有唯一一個。」


  「那麼你把它弄丟了……」


  「後果很嚴重，超乎想象的嚴重。」夢王嘆了口氣。「可以說，如果責任讓我承擔，那我就死定了，什麼東西也救不了我。按照地球上的理解，差不多可以認為我因為瀆職會上軍事法庭，而那個軍事法庭呢……近年來，還沒聽說過有這種罪名的人能活著出去呢！」


  這符合陸五的認知，冥月術士們可從來不以寬容出名。當然，「吞噬」的出現也讓他們更加嚴厲和不可寬容。


  陸五覺得簡直有點牙疼。這個傢伙是不是腦子不正常？丟神器會被處死的話，那你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盡全力去找，而不是在這邊設置一個陷阱圈套來對付輝月術士。雖然找到的幾率不高，但後者卻是自殺。顯然丟失神器的大罪可不是殺死幾個敵人就能抵消的。當然你要說殺死一個第一律術士那也是絕世大功，或許能夠將功抵過，但是誰也不可能肯定來的是第一律術士啊。這就是為什麼陸五和琥珀都堅持認定這裡不應該是一個陷阱的原因。


  冥月術士不可能有閑暇設置一個圈套，除非神器遺失是刻意偽造的假象。


  「所以，」夢王說道。「我既然找不回神器，那我想來想去，活命的唯一辦法就是讓這個責任不能落在我身上。」


  但是你是攜帶者，神器丟了不是你的責任，那是誰的責任？！陸五張張嘴，但是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我來到地球之後，很快就遇到大批輝月術士的襲擊。」夢王說道。「雖然我奮起抵抗，但是畢竟孤身一人，勢單力薄，面臨強敵，我竭盡全力也只能勉強殺出一條血路，神器卻在激戰中落到敵人的手裡……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麼責任顯然就不應該歸咎於我了，而是要歸咎於那個將我派過來的人。顯然是她走漏了消息，導致這場失敗。」


  陸五突然之間明白自己的錯誤在哪裡了。這隻能說他對於冥月術士的心理不夠了解。或者說，他缺乏這種走投無路別無選擇的經驗，不理解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