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節 培訓班1
這個體操房很大。大，特別大，不像話的大，大的像是一個室內運動場。
此刻這個室內運動場裡面空空蕩蕩的。
當然要說空空蕩蕩的也不合適，怎麼說這裡也站著十幾個人，勉強湊起來稀稀拉拉的一排。但是呢，這就和沙漠里生長著稀疏的沙柳一樣。與其說是給沙漠增添了生氣，不如說更加襯托出沙漠的空闊寂寥。
地方太大了一點，就連說話似乎都能聽見回應。
葉楠一點都不想來的。可惜的是，這件事情上做主的是父母——他們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這裡在W市私人舉辦的模特培訓班——雖然名義上是模特培訓班，但是其實範圍更大一些。不管你想要當模特還是當歌手當偶像，都可以來這邊進修一下。要特別說明的是，這是這個圈子裡難得的清流，真正意義上的培訓。也就是說，至少不會讓你坐在酒桌邊上陪著一個中年的油膩大叔，然後那位大叔還時不時的想要把他的手放在你的腿上——最糟糕的是你還不能回敬他一個耳光或者電話報警性騷擾。
當然了，單單有培訓還不行的，這位舉辦者是相關行業的資深人士，她不僅僅能夠幫你找出自身的缺點並予以提高，還有著深厚的人脈，有能力給你的演藝道路提供一個踏板。比方說，一個配角的角色，比方說一次走秀的機會，又或者是站在舞台上引吭高歌的可能。
不要小看踏板，多少人賣身投靠只求這麼一個踏板呢。更別說賣身都不一定換得來。
它的訓練和提供的機會都是整個圈子——或者說這周圍幾個省內相關圈子的領先水平，學費貴不貴不知道，但是趕著送錢的人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如韭菜。到後來，或者說現在早就不是割韭菜了，而是叫挑韭菜。一定要選擇青嫩可口，水份充足的韭菜，稍微質量差一點的，有點黃斑或者有點蟲子的，人家還懶得割了。
偷眼看去，周圍清一色都是青春妙齡的女孩子，無一不是嬌俏美麗，身姿婀娜。
葉楠一直覺得自己也就是中上水平，只是湊巧周邊沒老虎，讓猴子稱大王罷了。沒有東亞三大邪術撐腰的話根本不值一提。奈何爹媽對女兒的長相有著過高評價，自恃女兒貌美，獨樹一幟，硬是把她送來參加培訓班，指望著她能打開星途。可惜爹媽此時不在，否則的話就可以讓他們親眼看到他們的白天鵝是如何在環境襯托下變成醜小鴨的了。啊，也沒有醜小鴨那麼誇張，大概只是把自己給襯成路人的水平罷了。
一群人中有幾個顯然是認識的，倒是能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討論。更多的則只能平靜的站在那裡等待著。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像自己變成了一頭馬，在集市上等候著買主的到來一樣。尷尬、心虛，讓人很不自在。幸好買主還沒來，要是買主來了，用長期挑選牲口的挑剔目光上下打量，那感覺就一定會更差。
不止如此，人群之中還有一個相貌明顯和其他人不同的一個。畢竟中國人都是黑髮黑眼，就算是染了頭髮，帶上有色隱形眼鏡，這一身的皮膚卻做不了假的。真的像傑克遜一樣把自己的膚色都改變過來的人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至少中國人中沒怎麼聽說。所謂的「白種人」「黃種人」絕不是隨便說說的，而是基於皮膚顏色的正確解讀。
人家站在那裡，就是比中國人白得多。
前方傳來了聲音，幾個身影，兩女一男，走進了室內運動場。只需要稍微具備那麼一點點的眼力，就能從來人那種有力的步伐，那種充滿自信和傲慢的態度，還有他們的年齡，就能判斷出這幾位應該就是培訓班的教練和管理人員了。
教練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女性。
略顯花白的頭髮梳成一個老氣的髮髻，盤在頭頂，一臉的嚴肅表情，標準的瓜子臉，眼睛上戴著一副老式的黑色鏡框。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是個美女，不會比在場的這麼一群鶯鶯燕燕差。不過畢竟歲月不饒人，她年紀大了，皮膚已經明顯鬆弛，就連眼鏡都遮掩不住眼角的魚尾紋。這種種衰老的跡象極大的削減的她曾經的美貌，但是無損於她的風度。她在人群前面一站，身體挺得筆直，天然就讓人本能的意識到她的身份。
年紀大歸年紀大，教練的體型卻是保持得非常好。就算是用最挑剔的目光也找不出有什麼漏洞來。如果穿上緊身衣服同時把臉部給遮擋住，這一位冒充十八歲保證不會有人起懷疑。
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青年男子，胸口掛著一台照相機——不是那種家用的小型傻瓜照相機，別的不說，那炮口就大得嚇人，哪怕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看就知道是專業貨色。他沖著人群不停的微笑並且做出打招呼的手勢，但是卻只是做手勢，沒有開口說話，顯然是負責照相之類的專業工作的人。另外一個人則是一個五官沒什麼特色的中年婦女，微胖，存在感完全被教練壓住，感覺上應該是教練的助手。
「各位學員，第一次見面！」那個帶著眼鏡的女人說到。「我姓袁，大家可以叫我袁教練，或者袁老師，在今後的幾個月內，我將和大家一起度過，一起提高……」
她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就算是葉楠這樣的外行人也聽得出來，這位女士的發聲技巧十分專業，似乎每個字都從胸腔發出，帶著磁性，鏗鏘又悅耳的混響。
大概就是所說的「共鳴音」？
袁教練做了一番比較經典的開學講話，總之全部加起來就只有三點。第一就是我很厲害。第二就是你們也會變得很厲害。第三就是想要變得很厲害，你們就要絕對聽話。
至於不聽話的會有什麼後果，人家稍微提了一下。其實也沒啥後果——那就是開除走人，離開，順帶著不會退學費。
教練身邊那兩個人，也被介紹了一下。那個男的果然是專業攝影的——不止攝影，還會美術繪畫。他將在這個方面為所有學員提供專業的指導，當然還有具體的拍攝。這一位倒是絲毫沒有出人意料。但是另外一位，也就是那位微胖的中年婦女。
她姓劉，負責整個培訓班的後勤，順帶還有著營養師資格證書。說白了，未來這段時間，所有學員都可以享受輕油少鹽高蛋白的健康飲食，保證你身體健康四肢靈活頭腦清晰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絕對不會發胖。
不過不需要其他的，單單看看這位專門負責別人飲食結構的營養師的體型就明白，想要不發胖什麼的，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很小。
接著，袁教練讓每個學員上來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身高、年齡、來歷，擅長什麼之類。教練的目光就好像一把刀一樣在每個人身上挪動，從腳趾頭一直觀察到頭頂。感覺上就像是一個割韭菜的，把割下來的韭菜放在手裡左右端詳，細緻分析，找到它的優點缺點，好判斷用什麼方式下鍋——倒是先焯水呢？還是直接加油呢？要放進高壓鍋里加壓蒸一番？或者要先切成碎末？當然最糟糕的是直接丟進垃圾桶。
前面上來的幾個表現的都不錯，至少能夠口齒清晰的說清楚自己的個人情況。畢竟是有志於這個圈子的人唄，多多少少要有一點基本功。站在鏡頭前可以說是最基本的吧。
葉楠知道自己是很一般的人，但是韭菜裡面卻有不一般的人。比方說那個外國人。
她有些好奇的看著那個洋韭菜，或者說外國人上來。
其實細看之下，依然會發現這個不是外國人——至少不是純血的外國人。她的皮膚不但白（前面說過，這種白是超出中國人的範疇的）而且細緻光滑，沒有傳說中的外國女人的粗大毛孔什麼的缺點。五官立體精緻，不似華人，但如果認真端詳一番卻能找到幾分東方女性特有的韻味。
她自稱名字叫琥珀，姓虛顏，是中國人。這倒是吻合她混血兒的長相。至於姓氏，好吧，這年頭對於外國人的姓氏基本上都是葷素不忌，比較混亂，音譯意譯都有，還經常有名字先經過英譯再經過中譯，和原版差異極大的情況。別說姓虛顏，哪怕叫實顏也沒人在乎，反正有外國人的血統，有個外國的姓氏才正常。
一番自我介紹結束，韭菜們天然就分成了三組。
第一組是優秀生，這一組所有人都能表現顯得行動自如，落落大方。縱然面對著袁教練那種簡直挑揀韭菜的目光也鎮定的過分了一點。這群人顯然是那種又有天賦又有經驗，練過的那一種，至少是經歷過不止一次類似的場面。事實上她們中似乎也互相熟悉，有幾個彼此都打招呼，並用很親昵的態度說話。
第二組是普通生。這一組的人在教練的目光下，只能說做到口齒清晰，思路正常。但是他們言談舉止之中自然有那麼幾分生澀，做不到第一組那麼自然。只能說，這一組有天賦，但是經驗方面缺乏。
第三組就是琥珀，葉楠還有一個叫小雲的小姑娘。這三位的表現就比前面還低了一個檔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