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節 超凡9
馬輝撐著拐杖，一步一步的在酒店正面的台階上走了下去。
畢竟是剛剛撐上拐杖，所以動作遠談不上靈活，在下台階的時候略微扭了那麼一下。讓他身體一歪，幸好運動員的反應本來就比較迅速，他才及時穩住的身形，沒有摔倒。
直到現在，他都不敢打電話給教練那邊。
他這一次來，一方面是朋友邀請，不好推脫。另外一方面又是人家開出來的價格確實有吸引力。而且這也沒什麼壓力，要知道，對面的都是業餘球員……不，甚至連業餘都算不上。要知道，業餘的球隊好歹也有教練、有固定時間的訓練，有水平的要求。這邊的球隊連教練都沒有，毫無限制的隨意收人。隊長通常就是發起人和組織者。這只是一群玩票球隊的遊戲比賽而已。以他的水平，不是應該手到擒來才對嗎？
職業運動員，哪怕是中國足球這種爛得不可救藥的運動，照樣不是玩票的普通人可以媲美的。人家爛，那是和同樣的職業球員比，不是和業餘的比。
如果電話回去，說自己因為參加一場業餘的比賽而負傷了，而且是那種需要休養幾十天的嚴重傷勢。那麼哪怕用腳趾頭去考慮都能猜出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冷眼了。教練是絕對不會對他這種「意外」有什麼好臉色的，那些隊友們別說幫忙，估計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他甚至無法想象自己未來缺席那麼多比賽會有什麼後果。為球隊而戰的比賽中負傷了，因為國家徵召的比賽負傷，和自己私下裡出去踢球負傷，那是完全不同的事。
對一個職業球員來說，他很可能會從此失去球隊的信任。沒有老闆會喜歡那些不聽命令外出，還把自己弄傷無法參賽的球員的。坐冷板凳恐怕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最糟糕的是，一個球員的運動生命是有限，或者可以直接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的冷板凳本身的意義絕不僅限於冷板凳，或許就意味著你的生涯從此就進入了暮年。因為球員短暫的運動生命容不下一絲揮霍。
他不知道這次意外會對他的未來，他的人生，造成什麼樣的影響。但是他能夠很清楚的看到一股濃重的黯淡氣息，已經籠罩在他未來的天空之上。
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不恨陸五呢？
如果說之前他還不能完全確定的話，剛才的這次見面也已經告訴他真相了。無需其他任何證據，單單從陸五的那種略帶一點蔑視的表情，那種不屑的姿態，還有近乎無視的神情，無不告訴他一個真相：那一腳，絕對是故意的！
就像所有自私的人類一樣（說句實話，不自私的人類當真不多），他完全忘記了是他自己先起的惡念，想要一腳鏟傷陸五。他只覺得是陸五刻意的引誘他，讓他入套。
雖然他自己也沒搞明白，為什麼陸五能知道他在身後飛鏟。能夠把握他的一舉一動，並且一腳踩在他的踝關節之上。
一定要給這個小子好看！
他已經看出來了，或者已經察覺出來了，這個小子應該是職業球員。否則的話，解釋不了他高明的運球技術，如此強悍的正面比拼，如此優秀的射門，當然還有哪怕職業球員中也不多見的充沛體力。
明顯不是本省的球員，應該是來自外地的，因為偶然的一時技癢被那個姓孫的隊長給發現，死拉活拽的來幫忙。
這種人，應該是年輕人中的佼佼者。或許眼下名聲不顯，是個無名小卒。但是如此優秀的才能，未來是很光明的。可以很容易的想象只要有那麼一個表現的機會，他一定能在中國足球界出人頭地。
可惜了，陸五剛才沒有拿張總的錢。事實上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陸五答應張總的可能性很大——畢竟每個人都能看出來，比起一場玩票性質的比賽勝利，五萬元顯然是好得多的選擇。照理說陸五應該同意才對。可惜了。
就算是張總也沒有察覺，馬輝身上藏著一個隱藏式的攝像頭。剛才的鏡頭，他可都是拍下來了。也就是說，只要陸五拿了錢，他把這些視頻一公布，陸五就完蛋了，職業生涯徹底沒戲，名聲掃地，再無未來。因為不管是哪個地方，都不會有人容忍一個會為錢踢假球的球員。他再也才華，再有天分也不行。就算某個球隊想要，球迷也不會答應。
當然了，陸五沒拿錢也影響不大。視頻這種東西，就像每個人知道的一樣，是可以剪輯的。到時候，只要陸五輸球，他把剪輯過視頻一發……嘿嘿，效果雖然沒有百分百，但是起碼也有百分之九十五不是？
只要陸五一輸球，把這玩意拿出去一傳播，就算陸五滿身是嘴，也是說不清的。
當然，對於陸五輸球這件事情，他是很有信心的。要知道，今天陸五已經兩場比賽了，雖然是六十分鐘的不正規比賽，那也是將近一百二十分鐘的跑動了啊。不管什麼足球比賽，體能永遠都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有球員能夠保證場均八十分鐘以上的跑動，那麼他們就可以憑藉充分的體能跑來踢出壓迫式打法。如果全隊都有這個水平，他們甚至可以給對手造成他們佔有人數優勢的錯覺。
事實上，足球運動如果一方跑不動了，另外一方則體力充沛的話，那雙方簡直就像爸爸打兒子一樣，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壓著打。一支公認的國際勁旅，因為賽程安排不合理，隊員體力不足，被一支二流甚至三流隊伍按在地上反覆摩擦的例子不要太多。
所以從根本上倆說，這些玩票球隊要把比賽的時間壓縮在兩天內是很不合理的。基本上沒有球員（別說這些體能很爛的業餘球員，職業球員也一樣）能在這種情況下第二天還能保持著充沛的體力。但是這種不合理卻也沒有其他辦法。考慮到球隊本身是業餘玩票，除了雙休日根本組織不起來這樣規模的比賽。這似乎也無可厚非。此外，既然所有人都一樣面對體力不足的問題，這反而將大家拉回到同一條水平線上。
陸五雖然年輕，恢復力好。但是如此高強度明天哪怕他渾身是鐵，也絕對熬不過再來兩場的比賽。
而且他不知道自律，喝了酒。單憑這一點，馬輝就知道自己勝算很大。
讓這個天才就這樣徹底的消失吧！只要陸五明天的關鍵比賽一輸，他就在足球界徹底玩完。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百口莫辯」！
想到陸五如此慘淡的未來，他的心裡才稍微好受一點。
……
第二天的時候，馬輝回到了小運動場。
當然了，不是以運動員的身份，而是以觀眾的身份，站在運動場的柵欄外面觀看比賽。
要特別說明的是，這幾天的比賽，吸引了附近大大小小好多人。畢竟這是不用錢買票的免費比賽，球員又絕大部分都是附近的人，再加上雙休日。於是老婆孩子，甚至七大姑八大姨，父老鄉親都過來給球隊加油助威。
早上比賽一開始，邊上就擠滿了觀眾。當然，就和他預料中的一樣，今天的球賽觀賞性直接下降了一個檔次。這也是沒辦法的，雖然每個隊伍都有不少外援，但是卻也沒有多到能夠用外援來組成一支隊伍，甚至擔任替補的程度。要知道經過了昨天的激戰，縱然是職業球員，今天體能也是明顯下降，更別說那些業餘的了。怎麼說呢，今天哪怕是職業的，也只能發揮出業餘的水平了。
當然了，正如前面說的一樣。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又很公平：既然大家一起體能下降，那又處於同一條起跑線了。所以這個問題反而不成為問題了。
總之，大家的跑動少了，速度慢了，部分球隊的外援下場，本地球員上場，技術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哪怕不考慮這個問題，整個攻防節奏也明顯下降了。從上午的第一場比賽開始，馬輝就完全能確信張總的計劃是很完美的。除非能保持昨天的體能，否則沒有一支隊伍能夠和張總的隊伍抗衡。
他耐心的看了一場水平低到令人髮指的對抗賽，然後終於等到了老孫的隊伍，也就是陸五的出場。
不知道是不是某種心理作用，他幾乎是馬上察覺到了酒精對陸五的影響。因為今天他看起來不僅跑動速度慢了，事實上他帶球的技術都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了。或者說，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看起來是全場之中最菜的那一個。
不過這也許真的只是短暫的錯覺。陸五很快就恢復了昨天的風采，或者至少是部分風采。現在馬輝可以以觀眾的角度來評價陸五的水平——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和作為對手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雖然職業球員在這種程度的比賽中，本來就應該鶴立雞群，與眾不同，但是陸五還是顯得很特殊。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陸五這個傢伙很厲害。他的速度、奔跑、帶球乃至於最後的射門，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一方面他不像是一個球員，另外一方面他又太像個球員了。
因為陸五的技術太全面了。
這是和球場上面對面廝殺的時候不同的。當一個專業的足球人士用自己的眼睛，在完全第三方的立場去觀察的時候，本能的就會想「這個傢伙適合踢什麼位置」這個問題。畢竟雖然都是足球球員，但前鋒、中場、后腰乃至於守門員等等，不同位置對於球員的要求是不同的。天下第一的前鋒要是被塞到後防線上，表現的估計也就是二、三流球員的水平。但是這個陸五卻截然不同，馬輝是越看越驚訝。他的心裡甚至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這個叫做陸五的傢伙，簡直就像是一個為足球而生的超人。
當然，這種感覺並不會降低他的敵意，只會讓他心頭嫉妒的火焰越來越旺盛。
而且，這個傢伙……雖然體型上看不出來，但是這個叫陸五的，確實體能非常強。馬輝不知道陸五的年紀，但是猜測應該是在二十五歲上下。按照現在通常的理論，這個年紀可以說正屬於人類體能最黃金的一段歲月。如果不是細緻的觀察的話，幾乎看不出他的體能有所下降。整個上半場，陸五基本上能保持昨天的攻擊態勢。當然，這麼說也是建立在兩個隊伍的攻防節奏同樣下降的基礎上的。可以說，如果張總沒有深謀遠慮，那麼今天恐怕那個姓孫的隊長依然能夠笑到最後。
上半場踢成了三比五，陸五這邊領先。到了下半場的時候，馬輝清楚的看到陸五的速度降低下來了——他的體能也終究到了極限。考慮到昨天陸五喝了酒，而且感覺上還喝了不少，今天由此表現已經可以說非常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