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節 過場
回到住處的時候,時間還早的很。
陳大嬸中途又打了個電話過來,依然是旁敲側擊。啰啰嗦嗦的說了半天關於治安環境好轉的事情。但是也許是因為陸五是一個比較豪爽的租客(前面說過,他一次性支付了長時間的租金,這種客戶並不多)
說起來陸五之前也感覺到了——作為城郊結合部,治安其實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雖然亂糟糟的感覺依然存在,但是三天兩頭出人命的地方,和經年累月平安無事的地方,彼此之間還是有著明顯差別的。陸五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租房子之前,房東大嬸說的那些話,一年沒死人就算是治安好了。但是陸五住在這裡這麼久,好像也沒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不只是事關自己的那一種,就連事關別人的也沒看到。
一定要說有的話,大概就是那個地下賭場了。
嗯,之前的那個地下賭場什麼的,關掉了以後也沒有再開。不過這個倒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被邪魅殺上門去,幹掉了包括老大在內的十幾個人呢。按照中國人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那種死了很多人的地方是沒有人接手的。直到現在,至少是陸五齣發去昆崙山之前,那房子還關著門找不到接手者呢。
也許和這件事情密切相關,也許只是偶然,總之,似乎自那次大案之後,這邊上周圍一圈就太平很多了。
說起來,不只是治安環境的問題。小樓另外一側的黑臭小河的情況也改善了很多。至少天氣炎熱的時候沒什麼臭氣了。河水也沒有最初時候看上去那麼黏糊糊的了。
當然了,對於租客來說,整體環境的改善不一定是好事,因為這往往意味著房東有借口加租金了。
前面說過,一樓二樓作為倉庫,現在是暫時空著的。裡面只有一些雜物,也許還有一些裝水晶的箱子(可能還有少量水晶)。但可能是因為潮濕的緣故,從門口過的時候能夠聞到一股淡淡霉味從裡面釋放出來。要特別說明的是,雖然是霉味,但是並不難聞。
雖然嚴格來說,陸五住在這裡的時間並不是特別長,但聞到那個味道卻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就算是躺在醫院那種潔白的病床上,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也沒有這種莫名的安心感。
進門之後,有些意外的發現房間里相當乾淨。按照地球的時間計算,他離開也有好幾個月了,但是也許似乎因為房間門都關著?總之裡面不像是主人離開幾個月的樣子,用手在桌子上摸幾下也感覺不到灰塵。
就好像有人過來打掃過一樣。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桌子的正中間,還放著任健給他的那一堆門票券呢。這些門票券,正按照陸五記憶里樣子,疊在這裡。
當然了,按照地球的時間來計算,他們離開已經近百天,現在這些門票中大部分都已經過期了。那個時候懷裡揣著門票券的時候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畢竟是贈券。但是現在卻感覺有一種可惜。因為如果正兒八經的去購買相關門票的話,卻又要花費不少錢和力氣的。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需要珍惜身邊的一切。
這一次去昆崙山,可以說經歷了一次真正的危險。雖然之前,特別是在異世界的時候都經歷了一些危險。但是面對這些危險的時候,他都有針對性的策略。比方說在地球遇到綁架的時候,至少他能夠用那枚徽章退到另外一個世界,得到喘息之機並好好思考如何面對。特別是在那些戰鬥中,甚至可以說,很多次是陸五自己主動選擇面對這些危險。
只有這一次被埋在冰雪之下,是他真正全然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任何備用手段情況下面對危險。事實上,除了等待救援,他什麼對抗策略都沒有。
如果湯瑪士被藏羚羊多拖幾天(現在陸五也知道湯瑪士這段時間在幹什麼了),亦或者他半路沒有遇到幾個熱心幫忙的本地人(靠這些人的幫助,湯瑪士才用最短的時間找來了救援隊伍),估計陸五這一次就有生命危險了。
不止如此,對人類來說,精神和肉體都同樣的重要。如果不是身邊有高手,不停的提供安慰和鼓勵的話,陸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去。但是哪怕撐下去,至少不會如這一次那樣相對輕鬆自如。最起碼,朱華那種絕望肯定會傳染給自己。
人在物質上面臨無法擺脫的困境,在精神上陷入絕望,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如陸五這麼一個曾經以「探險家」為目標的人,當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這和戰場上主動衝鋒陷陣完全是兩碼事。哪怕是從客觀角度來判斷完全相等的困難,後者會讓你一往無前勇於進取,而前者,只能讓你在驚憂恐懼之中慢慢的枯萎而死。
比如說同樣的高山險峻之地,如果是飛機事故而流落過來的難民,那無法逃離的幾率很高,相反如果是抱著登山的目的而來,那就有極大的可能爬出去。主動和被動的面對哪怕是相同的危險,因為精神狀態的不同,區別就是這麼大。
可以說,這一次的遇險,生死並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上。
但是正是因為經歷了這一次的危險,才能更進一步的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雖然過去自己曾經希望做一個探險者,然而事實上對於那些歷史上的探險者的心情一無所知。他之所以想要從事這個職業,完全是因為一種本能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慾望。
但是現在,陸五覺得自己已經懂得了一些。
離開安全舒適的生活環境,去窮山惡水之中冒險——雖然通常被認為如此冒險是為了財富和名聲,然而事實上這些知名不知名的冒險者們中,很多人功成名就之後依然會再次踏上征途。這就不是利益驅動能夠解釋得了的。
不經歷過真正充滿無助的危險,是沒辦法體會到這種心情的。沒有經歷過死亡的考驗,就不會如此真切的感覺到自己活著的美好。
「陸五,你怎麼了?」琥珀在身後出聲提醒。在她看來,陸五隻是來到桌子邊上,拿起那一疊門票券就呆在那裡了。
「沒事……」陸五趕緊回答。他隨手看了看手裡的票,想要把那些過期的無用之物給丟掉。
這些票幾乎都是任健送過來的。任健自己說是別人送的——開門做生意,特別是投資方面的買賣,經常會遇到此類事情。但是也許真的任健給了某些活動贊助吧,因為送來的門票中,有一部分是限定了時間和場次的,也就是說如果到時候沒人光顧,那就等於你主動放棄了。但是也有一些在時間和場次限定中寬鬆很多的,也就是那種屬於那種不會「一次性過期」類型的高檔票或者說特邀票。
陸五手裡的就是一場音樂會的門票。某個大型樂團在W市舉辦的一次大型表演。表演持續時間為一個月,每天傍晚時分(按照W市本地人的習慣,正好是晚飯之後的時間點)表演一場。持有貴賓門票的人可以不限場次的隨時光臨任何一場。
通常來說,此類門票是不出售的,而是作為禮物送給貴客。哪怕這位貴客沒有光臨,現場也要留好相應的位置。
說起來也非常湊巧,今天正是演出的最後一天。
雖然未來的工作很多,但是按照地球人一種習慣,陸五今天是空閑的。陸五不是那種無時無刻監督著自己為未來謀划的人。事實上如果他是這種人,估計也就不會對探險什麼的有那麼大的興趣了。
「琥珀,這裡有兩張音樂會的票。」陸五將那張票抽出來。今天的時間很充裕,足夠讓他們兩個去吃一頓晚飯,然後聽一下音樂會。
雖然說這個年代,年輕人有很多的娛樂可以去做,而音樂會極少在他們的計劃之中。但是與其說這是因為不喜歡音樂會,不如說人們的潛意識之中,這是一種高雅的消遣。而「高雅」的孿生兄弟就是「高價」。當你手裡有兩張免費票的時候,思想就會變得有些不同。
琥珀略微猶豫了一下,但是她雖然刻意的避免和陸五搭話,卻也不想拒絕陸五的好意。說到底,和陸五刻意的保持距離——雖然這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對一個受過嚴格訓練,從幼兒年代起就知道自己將會以探索以太之海作為核心使命的第一律術士來說,還在能力允許的範圍內。
至少目前還做得到。
W市大戲院是一座新建不過三、四年的嶄新建築。它位於城市公園之側,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絕妙的位置。雖然很多W市本地人都覺得整個城市建設規劃是一塌糊塗,但是至少大戲院是一個例外。每當夜幕降臨,站在公園裡就能看到這麼一個燈火輝煌的的建築,如一頭全身鑲嵌滿珠寶的瑞獸一樣,靜靜的側卧在公園近側。這是一幅相當完美,能讓最挑剔的人都能感到滿意的畫面。更別說這個年代,大部分中國人遠沒有別人想的那麼挑剔。
當然,大戲院不止是外在漂亮,內在也很出色。畢竟剛剛造成不太久,不管內部設計和裝潢,哪怕在國內也是一流的地方。那些巡迴演出的戲劇、歌舞、音樂會之類,幾乎都會首先考慮大戲院作為演出場所。
今夜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