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節 隱瞞真相
門是無聲無息開啟的。在它被打開之前，陸五甚至看不見那牆壁上有哪怕一絲的裂縫。
門外是一個拐彎。
陸五這個突發的事情驚了一下，但是隔了半晌，感覺不到外面有什麼人（或者是什麼東西）要進來的樣子。他這才意識到對方的意思是讓他自己出去。
從一個安全平靜的房間走向未知的命運，這種選擇讓人本能的抗拒。但是他心頭的那種冒險者氣概佔據了上風。同時他的理智也告訴他，此時此刻正是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儘管看上去他是主動走出去，但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第二個選項。
然後他走入一個全新的世界之中。
如果說他剛才住的地方和地球上風格極其相近的話，那麼這個地方簡直就是科幻世界。
整個空間都呈現淡藍色——讓人下意識的想起「藍寶石」這種概念的藍，溫和而冰冷。不止是牆壁，天花板和地面都是一樣。
房間不是很大，方方正正，但是天花板很高。視線所及看不見什麼特別的機械儀器，唯有房間的正中間，有著兩根柱子。
宛如鐘乳石一樣，從地板和天花板同時延伸而出的柱子，感覺上應該在房間的正中央接觸在一起，但是卻少了大概一米左右的距離。而有一個如小盒子一樣的東西就懸浮在兩根柱子的中間。
有一種微妙的直覺，讓人明白這個盒子一樣的東西就是凱查哥亞特——或者至少也是化身、樞紐之類的。
「小偷先生，雖然沒有得到允許就特邀你來，但是怎麼說呢，對我安排的住所還滿意嗎？」一個聲音突然在陸五腦海里響起。單單從「小偷先生」這個稱呼就能猜出說話的這一位到底是誰。
「我的住所？」陸五一時不解。
「仿冒你的世界……嗯，按你的說法，叫做地球的世界，製造的住處啊。」凱查哥亞特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特地仿冒了地球上最舒適的地方呢。」
「那個叫最舒適的地方？」如果陸五沒弄錯，那地方應該是模仿醫院吧？
「是啊，按照你的母語，應該叫做醫院才對。」凱查哥亞特說道。「照顧傷病員的地方，本來就應該是最舒適的地方啊。」
某種角度上確實是沒錯啦。陸五偷偷的吐一下槽。但是這種「舒適」並不是指生活的舒服方便啊。
不過，凱查哥亞特不是應該展現一下它的偉大和無所不能才對嗎？陸五本來以為它把自己帶來此處的目的是把自己吸收為信徒。它確實有這個動機，因為陸五已經知道冥月已經出動了高階術士組成的軍團。按照高手的說法，凱查哥亞特沒辦法對抗這個危機。所以此時雖然說還沒到敵人殺入老家的程度，也算得上是圖窮匕首見了吧。
這種情況下提前把身為「最後退路」的陸五帶過來，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而是未雨綢繆。對凱查哥亞特來說，最理想的就是先把陸五這條退路安排好，然後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和冥月術士們打上一場。
但是看起來並非如此。因為凱查哥亞特似乎毫不介意展示自己無知的一面。至少一個正常的地球人是不會把醫院當成「舒適的地方」吧。
「原來你在騙我。」凱查哥亞特冷冷的說道。陸五定了定神才意識到凱查哥亞特這句話並不是針對自己。可是這裡另有其人？
「我沒有騙你……」陸五的腦海里響起了高手熟悉的聲音，不過這個聲音早就沒有平日的活力和生機，而變得有氣無力。「是你自己理解錯誤……」
高手？！震驚之中，陸五舉目看去，正好看到在從天花板上有一根垂掛下來的鏈子，鏈子的末端里放著一個籠子，而籠子的正中間，正是他的手機——地球製造的手機和這個世界的電子設備風格迥異，一眼就能辨處。其實手機本身並沒有特別價值，回到地球后他想買多少就能有多少，但是這個手機不同，它是高手附身之物。
陸五意識到自己完全低估了凱查哥亞特……怎麼說，那也是一個自稱神靈的存在啊。
他定了定神。顯然，凱查哥亞特要殺他簡直就是舉手之勞。但是他既然還活著，而且聽口吻還專門為他建造安排了一個「舒適的住處」，這就是想談判的意思了。如此來說，凱查哥亞特尚未發現時空穿梭的奧秘，否則根本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高手說過凱查哥亞特不是術士，所以它並不能很容易的察覺那個時空傳送徽章的力量——當然要是逐件物品細細查看肯定會被察覺。但是如果是一個客人，從客人身上拿東西那就叫偷竊。不可否認，作為一個神，它也許僅僅出自高傲或者尊嚴，就不會這麼做。
這意味著雖然局勢不妙，但是一切還在原定計劃之內。本來他們的推測就是凱查哥亞特會找上門來和他談判，無非就是談判雙方誰上誰的門變了一下罷了。
雖然他努力的這麼想，但是不得不說，不安正如浪潮一樣，在他的腦海里翻滾處一陣又一陣的波濤。
也許是某種後天培養出來的心理素質，亦或者是人類至今也無法解釋的天賦，陸五發現自己依然能保持鎮定，並且大腦努力運轉，尋找著可利用的機會。
高手的存在沒能在凱查哥亞特面前隱瞞，高手不算是陸五的隨身物品，所以理所當然的被獨立隔離出來。但是，其中又有某些不協調感覺。高手畢竟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它並無自己的實體，只能依附於固體而存在。這意味著這個籠子顯然是毫無意義的。凱查哥亞特其實根本不需要這個籠子，因為高手靠自己是沒有行動能力的，直接把手機朝著地上一丟，難道高手就能長出手腳跑了？
而且這種被吊在懸空籠子的感覺……
陸五雖然對於古代拷問、刑訊之類的歷史知識了解不多，卻也明白這種做法有著非常明顯的羞辱性質。或者可以這麼說，對於被吊在籠子里這種方式而言，羞辱示眾才是懲罰之中最主要的部分。
「理解錯誤？總之，來來回回都是我的誤解，對吧？」凱查哥亞特說道。「好吧，就算是誤解好了……但是看起來，你的這個搭檔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啊。」
「凱查哥亞特？」陸五開口問道。雖然他已經百分百的確定這個能夠將話語直接傳到腦海里的存在就是凱查哥亞特，但是還是本能的問了一句。
「說對了，陸五。」凱查哥亞特回答道。「我這樣稱呼你沒問題吧？嗯，我對語言這種低效率的方式沒什麼興趣，你可以直接使用自己的精神來交流。」
凱查哥亞特說話的內容和態度，與其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對凡人，不如說是插科打諢的面對一個老朋友。
「但是……」陸五想說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他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
「這裡不是別的地方，這裡是我的神座之間。」凱查哥亞特說道。「在這裡，你可以用你的思維直接交流——我特別允許給你這個權柄。」
「搭檔，」高手垂頭喪氣的說道。「用你的思想……不用嘴，只要『思考』就行了，將你的表面意識散發出來，這並不難，你應該能很容易做到的。」
陸五集中精神，按照高手指點的嘗試了一下。然後他發現這很容易，因為轉瞬之間，他就能感覺到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觸覺。或者按照書上的說法，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第七感」了吧。現在的他，既不是聽見，也不是看見，更不是聞，但是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這房間里的其他兩個存在。
一個的位置正是籠子里，他的手機之上。另外一個位置，則是房間正中央兩個柱子中間，換句話說，那個看上去很像金屬盒子的物品之上。
這不是預想之中凱查哥亞特的分身，而是凱查哥亞特的本體。這個東西在他的視覺範圍內只是一塊無生命的固體、人造物，但是在他的第七感裡面，這是一個充滿活力……甚至可以說龐大得無法想象的存在。
它要比陸五自己，還有那邊關在籠子里的高手活躍上無數倍。如果將此時的高手比作一根蠟燭的燭火，那麼凱查哥亞特就能夠用核電站的反應堆來形容。它簡直如一個太陽一樣在發光發熱。
這是一種聞所未聞的體驗，就算是陸五再冷靜，也一時之間也感覺到萬分神奇。
「這……」
空氣中，有無數的信息。說不清楚那些是什麼，只能說其中大部分的感應和陸五無關，不知來自何方。這是人類從來不曾接觸過的領域，陸五嘗試去觀察，了解這些到底是什麼。不過，觀察如此之多的信息迅速讓人感覺到痛苦，彷彿腦子都要漲裂開來。陸五很快就學會了不去理會那些和自身無關的冗餘信息，轉而面對眼前這場談判。
是的，這是一場談判，難道不是嗎？凱查哥亞特的態度和方法雖然有點奇怪，但是它顯然要和陸五討論點什麼。相對凱查哥亞特和冥月陣營來說，陸五手裡的浮空要塞簡直不值一提，所以，凱查哥亞特想要討論的話題顯然只有一個。
關於萬一戰敗，如何離開這世界的問題。
當然凱查哥亞特是不會承認自己戰敗的可能性的。雖然陸五不太明白凱查哥亞特為何把高手拖進來，但是……
凱查哥亞特暫時把陸五放在一邊，讓陸五能夠有時間慢慢的恢復精神，從那種震撼中平靜下來。在這個過程中，他只是沒理會陸五，但依然和高手進行著持續的交流。當它察覺陸五已經初步掌握了如何使用意念交流的時候，它就將它的思維如繩索一樣圈了過來，在三個人，或者說三個存在之中形成一個彼此互相感應交流的渠道。
「……好了，他已經來了。」凱查哥亞特的意念里依然充滿了戲謔的味道。「那麼，你有什麼提議？」
「我們可以帶你離開。」高手掙扎的說道。「不必在這裡等死。」
「等等，不是應該先談條件……」陸五下意識的想到。他還不是很習慣這種意念的交流，原本這些話不應該「說」出來，但是卻因為不習慣，所以直接泄露出去，被對方聽見了。
「哈哈……哈……」凱查哥亞特爆發出一陣大笑。「原來……原來如此嗎？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一點都不明白……看來你連搭檔都全部隱瞞下來了，我親愛的父親！你的深謀遠慮真令人佩服。」它最後一句話是對高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