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八節 父親
「……居住區和軍營區通道已經完全封閉……留下左側應急通道作為出入口……質量感應探測系統已經全部啟動……對比系統也已經就位。」
在之前的後背指揮中心裡，和紅衣的聯繫始終維持著。一切都按照紅衣的命令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必須要說，一切都中規中矩，任憑誰都找不出毛病來。如果那個遊騎兵藏在浮空要塞裡面，那麼他也已經無機可乘。甚至進一步來說，如果他沒有為自己安排好退路（或者退路被截斷），那麼這一次他恐怕就要變成籠子里的老鼠，遲早會被逮住。當然，這種可能性其實沒人期待。遊騎兵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精銳斥候部隊，在作戰記錄之中，他們的死因九成九是因為脫離了斥候的身份，冒險去嘗試挑戰強敵，或者乾脆就是被意外的流彈命中。真正因為逃命技術不過關而抓出來殺掉的例子，屈指可數。
「對了，將探測的敏感度下調一點。」紅衣最後下達了這個命令。這也是一個合情合理的命令，畢竟之前是極限使用，勢必降低設備使用壽命。既然逮不住獵物，那也只能先這樣了。沒人質疑紅衣的話，相關的命令很快就被執行了。
做完這件事情，確認該乾的事情都幹完了之後，紅衣沒有回指揮中心那邊，而是走向自己的居住區。
對一個軍團來說，浮空要塞裡面有著足夠大的居住空間，一個人分配一個房間都行。作為高層指揮官，特別是陸五之下的第一人，紅衣理所當然的第一時間得到了自己的一個房間——又大又寬敞的那一種。
……
「凱查哥亞特？怎麼可能！」蝶夢幾乎是呆住了。這不可能的啊！
但是，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卻如生根發芽的種子一樣，怎麼也壓制不住。是的，如果凱查哥亞特和輝月陣營合作，那麼會發生什麼？每個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凱查哥亞特幾乎是從一無所有開始，到現在能把冥月的部隊打得滿地找牙。他所憑藉的僅僅是一個女妖之門地區提供的資源罷了。而且這鬼地方也不是什麼開發成熟的區域。
想想看，凱查哥亞特掌握著多少不可思議的知識和智慧？如果那不可思議的知識和智慧能夠和輝月掌握的資源結合起來……就算說結束這場宿命之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這種誘惑，確實足夠讓一個執政官去冒險的了。
而且，老太婆的身份又非常的特殊。每個人都知道，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大到經歷的延壽手術次數都已經到了極限。往好處說，也就是樂觀的估計，她還能活二十年，但是那是理論上限。事實上老太婆哪怕明天就死也完全正常。想來高層早就做好了相關人事準備等著她死吧，第七席的候補恐怕都要等得不耐煩了。她的死亡並不會引起什麼太大的波動。
但是從另外一方面來說，老太婆不管從力量、身份、資歷、經驗來說，卻都有著能夠代表整個輝月陣營的資格。也就是說，她有資格代表輝月陣營和凱查哥亞特談判。
這就是為什麼老太婆會偷偷摸摸的獨自一個人來到女妖之門的理由？
過了很長時間，蝶夢終於打破了沉默。「可能性太小了吧？」她不是很確定的問道。
「是的，可能性很小。」老太婆點了點頭，贊同對方的意見。「但是利益太大，值得冒險一次。而且……眼下有了一個機會！」
「但是……您就算要去找凱查哥亞特，為什麼來這裡呢？」
「當然是順路的啦。」老婦人笑了起來。「不論如何，我們還是去見見那位軍團長，陸五閣下吧。你和他認識？」
「算是合作對象吧。」蝶夢想著老婦人剛才的話，所以有點心不在焉。「而且他應該算是欠我一個很大的人情了。耀日家族的事情，就是他引起的。對了，關於耀日家族……」
「輝月陣營，已經沒有一個叫做耀日的貴族之家了。」老婦人笑了起來，用最溫和的口吻吐出最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
這句話的通常理解就是這個家族所有的術士都被殺掉了，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個家族所有的成員都被殺掉了。
「那個……」蝶夢想說話，心頭的寒意卻將話語生生壓在喉嚨里。
這個死老太婆……果然如過去一樣心狠手辣啊……
她不是沒殺過人，也清楚邊境之地的總督家族如有叛亂的隱患，基本上都會遭到這種命運。但是她自問沒辦法如老太婆這樣若無其事，輕描淡寫，更做不到那種斬盡殺絕不留後患。
耀日家族的滅亡，完全是悄悄發生了，就連她也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一個有著榮耀的發端，悠久的傳承，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輝月的眷顧的家族，就這麼悄然消失在歷史之中，再無半點痕迹。雖然彼此立場相反，但是這事本身就讓人有汗毛倒立之感。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我的好學生，你好像有點不滿？這可都是為了給你善後啊……」老婦人很隨意的說道。
蝶夢當然是一百個不相信，但是卻不敢再提這個話題了。她並不是真的同情耀日家族，只是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罷了。只有一點。
「對了，陸五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你的感覺而言。」老婦人換了一個話題。
「哪方面而言呢？」蝶夢小心翼翼的問。
「我聽說，」老婦人說道。「他是一個非常果斷而且有勇氣的人，既有足夠的眼光，又有足夠的智慧。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短時間內以一個軍團內下級軍官的身份，重組被凱查哥亞特擊潰的軍團，最終擊退數倍於己的敵軍，救出十倍於己的友軍，並憑此功勞得到了軍團長的職位。」老婦人嘆了口氣。「立下這樣卓越功勛的優秀人才，居然因為種種愚蠢的偏見而沒有被收編入正規軍之中，這隻能說我們的體制存在重大問題，執政官需要反省。」
「呃，也不能說錯啦，但是……這方面我了解不多……我來的時候，他已經是軍團長了。」
「還有他爭奪浮空要塞的事情……耀日家族為此和他結怨。我要說，這是一個非常勇敢又非常無謀的做法。若非你的緣故，他和耀日家族對上，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勝算。」她搖了搖頭。「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一個莽夫，一個運氣好的莽夫，但是等到我在大本營那裡看到他的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人來歷不凡。」
「邊境之地出生長大的人罷了，有什麼來歷不凡？」雖然蝶夢肚子里是這麼說，但是她馬上就想到了琥珀。
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那個琥珀……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在陸五身邊見過琥珀。當然，那個時候她也沒察覺琥珀有什麼問題，只覺得是一個害羞的普通女孩子罷了。但是，如果琥珀是第一律術士，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而且她還是以精神體的方式呆在陸五身邊……
她隱約有一種感覺，死老太婆一開始可能也太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現在她顯然已經參悟到了真相。但是，死老太婆畢竟是死老太婆，她顯然不會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訴別人。
前方的通道口，兩名士兵守在那裡。他們看上去很緊張，顯然已經知道有一個遊騎兵潛入了浮空要塞內部。這個出入口有著質量探測設備，靠著隱形是沒辦法靠近的，所以遊騎兵理論上不會靠近——當然情急拚命的時候例外。不過他們也已經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所以看到兩個術士就立刻做出了歡迎的動作。
「軍團長已經在等著兩位了。」其中一人這麼說。
……
紅衣從柜子里取出兩個杯子，滿滿的倒上熱水。此時浮空要塞的諸多系統已經恢復運轉，例如水循環、排風等設施已經全面正常運行。所以，此時的浮空要塞已經是一個比地面城市更適合居住的地方。想要熱水只是一個開關的事情。
他將一個杯子遞給面前的冥月術士。
冥月術士睜大眼睛，四處打量著這個空間很大，但是簡陋的房子。這裡顯然就是紅衣的起居之處，看上去空間很大，被隔成五六個房間，但是裡面的傢具乏善可陳。除了一個柜子，一張桌子，一張床還有幾張椅子等等最基礎的傢具之外，什麼都沒有。
看上去空落落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下層社會窮光蛋的住處。估計那些沒能從培育中心畢業的底層人員——充斥著垃圾、人渣和炮灰的群體——才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事實上，最後若非有著最後一項功能，他們根本沒資格活下來。
「你不該來這裡的……為什麼來這裡？」紅衣問道。「還有你怎麼會變成遊騎兵？我記得遊騎兵因為訓練和數量方面的緣故，通常……」
「通常向低階術士招募人員？」冥月術士冷笑了一聲。「可惜的是，事情沒那麼簡單。後來為了增加黑暗遊騎兵的後備力量，所以頒布了一份專門命令，要求全方面開展遊騎兵的訓練以選拔合適人才……」她聳聳肩。「我參加了，而且，完成了訓練……很多人都參加了。」
「不可能……這樣的話，哪怕輝月這邊的間諜眼睛全部瞎掉了，他們也能查出遊騎兵的奧秘了。」
「當然不會這麼蠢，只是進行必要的戰術訓練罷了。練習野外生存、獨自作戰、武器使用還有其他一些玩意。就和輝月這邊的普通斥候部隊訓練差不多。這樣的話，就讓遊騎兵有廣大的後備力量。你懂的，其實遊騎兵真正的最關鍵的奧秘訓練的時間並不長，我只用了十天就完全掌握了……總之，這是一個政策，如此一來，遊騎兵就有了大批後備力量，真正需要的時候就可以短時間內擴大隊伍。眼下就是這種時候。」
「短時間內擴大隊伍？」紅衣皺了皺眉頭，意識到了什麼。
「凱查哥亞特設置了針對性的陷阱，」冥月術士用很隨意的口吻說道。「高層的那群白痴中計了……那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大失敗，參戰的遊騎兵的損失高達七成。整個遊騎兵的隊伍都可以說被打殘了。所以他們趕緊從後備力量中徵集新兵，我就藉機加入了。」
「這種傷亡……這麼大的風險，你為什麼還要加入遊騎兵呢？」紅衣端著杯子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哈哈哈哈……」冥月術士突然大笑起來，前俯後仰。「你在擔心我？哈哈……哈哈……我沒搞錯吧？真的不像是您會做的事情呢……親愛的父親大人！」
紅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