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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六節 至高之星20

  相關證據羅列的非常詳細。


  就在昨天,有人改變了資料庫的物理開關,從而實現了對那些本來不可改的數據的修改。這不是大量篡改、複製和破壞數據,沒造成什麼嚴重損失,但是就性質本身而言,其實和後者也沒什麼區別了。就像謀殺一樣,謀殺一兩個人和謀殺一兩百個人,雖然罪行的輕重有著任何人都能看出來的區別,但是兩種罪犯通常都是一個結局。


  至於為什麼這種事情會扯上羅嘉嘛……其實事情也很簡單。因為被修改的數據正是陸五的那份協議。陸五很可疑,但是說到底,他是一個不同系統的人,而且也坐著飛空艇走了,沒辦法直接逮捕詢問,所以羅嘉就被抓住起來了。此外,這件事情的具體操作人員,基本上不可能是陸五自己,卻很可能是羅嘉。


  至少羅嘉就沒辦法說清楚他昨天為什麼突然失去了聯絡——時間不長,只有半天。但是這半天里,除了和陸五聯繫了一次之外,羅嘉的終端就沒有和任何人聯繫過。至於羅嘉自己說的一直在競技場那邊也完全說不通。有證據顯示,下午時分,他統統不在場。至於羅嘉所說的自己被某個術士脅迫,被施加了魔法,使得別人都認不出他……那就更荒謬不值一提了。一個高階術士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這種說法的性質,差不多類似於地球上把責任推卸到「外星人」頭上差不多。


  是不是你乾的?


  不是我乾的。


  那是誰幹的?

  外星人乾的,我看到了。


  大概就是這種類型的對話吧。不是說不出來,但是說出來的東西別人不相信,那也和說不出來沒什麼區別了。


  所幸這個世界不講究誘供逼供那一套,也不會使用例如測謊儀之類不怎麼成熟靠譜的玩意。所以羅嘉暫時不必擔心自己會受到什麼威脅。當然這不是說這裡就沒有這方面的需要了,而是因為這裡有著更簡單更有效也更方便的方法:魔法。


  早在古老的時代,這方面就被發展得很完美了。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通過第七律魔法的精確控制操縱,可以將人類的大腦保持在一個半清醒半昏睡的狀態之中,一切理智和邏輯,謊言和詭計都會在這種情況蕩然無存,人類只能說出他認為是真實的所有事情。


  現在的羅嘉被獨自關在一個小房間里。


  房間很小,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基本上的設施都有。他也沒有被捆綁或者戴上手銬腳鐐之類,乃至於他的隨身物品都沒有被沒收。因為這些都不必要。一個有著強力外援的囚犯或者會引起關注,派來嚴密的守衛,但是他只是一個盜竊資料庫的小賊罷了。


  他在這裡,惴惴不安的等著那個負責查明真相的術士到來。


  照理說,他不應該擔心的。因為這件事情從頭到腳真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術士的魔法會證明他的無辜(就像前面說的,在魔法面前沒有謊言和詭計),一段時間的魔法審訊之後,他就會被釋放——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作為一個情報販子,他的眼界要比同等地位的人開闊很多。所以他知道一些事情……那就是,這種事情沒有聽起來的那麼輕鬆無害。


  是的,在魔法的壓制之下,人會變得混混沌沌,喪失理智和邏輯思維的能力,從而會把自己內心的真話全部說出來,無法隱瞞或者狡辯任何事情——但是,任何人只要朝著這個方向去想,就會隱約的明白這種審訊中,受審訊者實際上等於受到魔法的傷害。


  第七律魔法通常被認為並不具備殺傷力,但是那也是指正常情況下。別說魔法了,水是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東西,但是喝多了照樣能中毒呢。


  在長時間受到魔法的影響下,要說留下一點癲癇之類後遺症還是輕的,直接大腦當機變成神經病或者癱瘓、智障什麼的都不是稀罕事。


  更糟糕的是,雖然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是清白無辜的,但是這種清白無辜可是僅僅是這件事情上。作為一個情報販子,要說他沒有涉足灰色區域,甚至私下裡違反一些條例法令(甚至可能是一些比較重要的法令規定)什麼的,說出去都沒人相信。是的,就像一句話形容的一樣:拔出蘿蔔帶出泥。蘿蔔也許是清清白白的,但是黏在蘿蔔的根須上面那些污泥也是實實在在的。


  羅嘉不覺得這一次自己會過關,只是……他心中其實還有那麼一絲絲的僥倖。他曾經有機會目睹過此類情況,甚至認識在大本營這裡,執行相關工作的那個術士。特別是,那個術士曾經從他這裡得到不少好處。也許,僅僅是也許,他有機會讓這件事情以一種對他最有利的方式結束。


  但是那個術士遲遲沒來。


  通常來說,早在出發逮捕嫌疑犯之前,負責相關的「技術工作」的術士就會準備好。因為很少有人會竹筒倒豆子一樣痛痛快快的把一切事情交代清楚的,所以一個術士在一邊等待能夠有效的節約大家的時間。


  但是這一次,情況似乎有些不同。


  前面說過,他沒有被收走任何東西,就連隨身的終端都還給他了。雖然終端的信息往來應該會受到嚴格監視,但是其他的功能照樣可以使用。比方說,計時功能。所以他能夠清楚的明白,這並不是因為他被囚禁而產生了錯覺,而是時間確確實實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如果換一個人,這種情況下除了等死之外估計什麼都做不了吧。甚至哪怕是昨天之前的羅嘉也是什麼都做不了。但是現在的他,卻還有一個最後的希望。


  無上聖主許下的,最後一個願望。


  他本能的覺得,如果他如此許願,他應該就能得救。但是反過來說,這樣一個願望的機會——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哪怕向無上聖主要求一座浮空要塞都可以——太過於寶貴,所以可以的話,他希望能夠換取一些更加貴重的東西來。


  門口有腳步聲經過。羅嘉豎起耳朵,眼睛則死死的盯著大門。雖然這只是一扇再普通不過的門,但是這一刻,這扇門卻似乎能夠關聯他自己的生死,至少也是他的未來。


  腳步聲遠去了。顯然,來人的目標並不是他這裡。等到聲音消失的時候,羅嘉才意識到自己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將無上聖主的徽章捏在手裡。


  他要承認,自己並沒有怎麼認真聽那個神棍的佈道——你說三心二意也好,你說他當時注意力根本不在這方面也好。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已經在不自覺的重複著那些讚美無上聖主的頌詞。而這些讚美詩之類的玩意,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聽聽而已,絕不會有朝一日獨自一人的時候還能念誦。


  或許這就是智慧生物的天性。但一個人面對著超乎他能力範圍之外的困難和危險的時候,當他使用了他全部的智慧和技巧依然不見效果的時候,他就只能講希望寄托在那些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客觀存在的東西之上。而這個,也就是絕大部分信仰的起源——不管那是真神還是偽神。


  就在他用手抹去額頭上汗珠的時候,毫無任何前奏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羅嘉差一點就如字面意義上一樣跳起來了。走進來的並非如他預料中的一個正規軍里配備的專職術士,外加一個或者兩個記錄人員,而是一個高大的,身穿著斗篷的陌生人。


  軍隊的人員都穿著比較固定的制服,如果是競技場那種地方,倒有可能特意穿著其他服裝,但是在這裡顯然是不可能的。羅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人顯然不是軍隊里的人。


  「你就是羅嘉?」老婦人用她這種年紀的老人特有的緩慢而溫和的口吻問道。


  「是我……」羅嘉心頭的疑惑轉瞬之間就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所替代。某種預感讓他感覺到後背發涼,一頭全身長滿剛毛的蟲子,正沿著他的脊柱上上下的爬動著,剛毛和他的脊骨摩擦著,帶來一陣陣毛骨悚然的衝擊。而他的手,居然下意識的捏緊了那塊無上聖主的徽記的木片。


  老婦人站直身體。她很高,就算是男人也少有這麼高的,而且因為斗篷的緣故,她的體型顯得不止是高,而是龐大,宛如一個巨大的陰影站在在羅嘉面前。門被關上了。房間里現在只有兩個人。羅嘉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因為太過於用力的緣故,木片的尖銳端刺破了他的手上的皮膚,血流了出來,而他毫無所覺。


  老婦人用手輕輕的掀開兜帽。然後,她一直用兜帽和特定動作,也許還有一些魔力共同組成的偽裝脫落了。她的真正面目一覽無遺的出現在羅嘉面前。包括那些無聲運轉的機械,還有那些粗暴的直插大腦的管線。在看到這駭人的一幕的瞬間,羅嘉差一點就發出了尖叫,然而某種力量——並非自身,而是來自這個老婦人的力量——完全限制住了他。羅嘉想要掙扎,但是身體被看不見的外力宛如水泥一樣給硬封起來,根本動彈不得,舌頭也不例外。


  老婦人似乎是做某種準備,她剩餘的那隻依然是生物的眼睛閉了起來,就連另外一隻已經變成鏡頭的眼睛里的紅光也暫時消逝。羅嘉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根頭髮都在不受控制的豎起。但是,在他能夠定下神來之前,他看到老婦人猛的睜開眼睛。那隻眼睛本來只是一個老人的眼睛(如果單獨拿出來看的話),但是此刻卻變成了一個黑洞,把四周的一切,乃至於整個世界,都吸了進去。


  在意識完全沉淪之前,羅嘉朝著那個不知名的,自稱為「無上聖主」的神明許下了自己最後一個願望。沒錯,也許哪怕要求一座浮空要塞都是浪費了這個機會。但是,如果是要求保護自己的生命,那就不是浪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一小段時間后——說不清楚到底有多長時間——門被再一次打開,老婦人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怎麼樣?」守衛在門口的那名軍官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但是旋即想起雙方身份地位的差別,「陛下,抱歉……」


  「他什麼都不知道。」老婦人倒是不以為忤,隱藏在兜帽陰影之外的臉龐上露出了一個輕微的笑容。「放他走吧。」


  接著,她向著外面走去,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下來。「給我安排一架交通工具。」老婦人說道。「飛行的那一種。我要去迦舍城那裡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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