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節 至高之星4
一股冷汗從陸五的脖子後面冒出來,讓他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濕漉漉的。
琥珀說過,術士之間的較量本質來說是戰鬥,而不是競技,是以生命相搏,用最快速度擊敗甚至殺死對手,所以如果是高下立見的較量,能力強的一方很容易就可以讓對手屈服。但是如果是雙方實力相當,那麼勝負往往要取決於不可捉摸的那些成分,比方說運氣。很遺憾,魔力戒指的戰鬥就是如此。
當然,陸五感到冷汗直流並不是因為他剛剛發現雙方實力相當——兩個靠著魔力戒指較量的人理論上本來就是實力相當的——而是因為剛才的一波較量,他並非第一次遇到。
和琥珀練習的時候,也有過非常類似的經歷。陸五的每一次進攻都被對方連消帶打之中消弭於無形,然後遭到乘勢反擊。
這就不是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會發生的事情了。兩人可以說已經交手了兩輪,雖然目前為止只能說兩個人都無功,看來雙方體術修為上差別不大,但是事實上,陸五卻能感覺到這並不是因為雙方真的實力相當,而是……對手有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也是分成不同類型的。有善意的,也有惡意的。比方說琥珀顯然就就是前者,而這個女人,後者的味道就非常濃了。她並不是不能擊敗陸五,而是在尋找一個最合適的機會,讓陸五輸得最慘。
雖然競技場邊上有一個高階術士守護著,但是那也不是萬能的。陸五也聽說有人被打斷了不止一根骨頭。
陸五咬了咬牙,對方顯然精通於術士們的體術,是絕不會給他加速的機會的。所以陸五這次乾脆反了過來。他衝上前,雙手在肘部一次次小幅度伸縮的協助下,以寸勁向對方的身體發動暴雨般的攻擊。同時雙腳也沒有閑著,趁著對手以雙臂格擋的空隙攻擊腹腰以下的部位。這是他從琥珀那裡學來的絕招了,事實上因為他並不是術士,所以並未真正的徹底掌握。只能說有其形但未得其神。饒是如此,速度也已經不是普通人類的視覺能夠分辨的。
這一輪攻擊,已不是台下觀眾的眼睛可以追的上了。這樣的速度,任何一擊擊中對手,都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後果。但是偏偏在這樣猛烈的攻擊下,女術士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事實上,她在以攻對攻的方式應對,攻擊速度絲毫不亞於對手,而且招招居然能夠正好拆解掉陸五的攻擊。
這一次兩個人打得難分難解,拳腳撞擊產生的勁風吹得兩個人身上衣裳獵獵作響,而兩人的身形卻只是在競技場中央的方寸之地。
這等近身搏鬥如此的驚心動魄,讓台下鴉雀無聲。
短短一分多鐘,也不知兩人交互了多少次攻擊。激烈交鋒的空間突然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交錯的身影瞬間分開。待塵埃落地,雙方還是面對面站立。陸五的腳略微一軟,差一點跪倒,不過在最後瞬間還是撐了起來。
他已經徹底明白打不過對方了。剛才這一輪,對方從容的接下了他所有的攻擊,而她之所以沒有反擊完全是因為手下留情。
現在他唯一的結果就是輸——體面的輸掉或者不體面的輸掉。
既然打不過,不如拼一把。就算輸也輸得痛痛快快的。比這樣被人壓著打好多了。
陸五突然之間後退,靠著牆壁后,腳猛蹬向牆壁借力前沖,沒有什麼技巧,只是單純的力量和速度,撲向對手,兩手握拳猛擊向對方。
女術士也沖了過來,同樣迎頭而上,似乎要來一個硬碰硬。如此剛烈的攻擊,又都是只攻不守的博命招數,雖然說充滿了一往無前的銳氣,但這種衝突有且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兩敗俱傷。
陸五已經狠下心來了,反正他知道有高階術士坐鎮,不會真的讓鬥士死掉。
然後,在最後一瞬間,他看到了女術士臉上的笑容。
他想要停止,卻來不及了。就在兩個人撞在一起,兩敗俱傷的瞬間,也就是所謂生死一線之間,女術士突然變招。
她的身體違反物理原則,明明是雙足離地的飛撲,卻在空中突然降速。然後雙手收回,借勢將上半身猛地向後仰去,半空中先是一個經典的鐵板橋,然後是一個側翻避開了陸五的攻勢。
陸五的雙拳落在了虛空。這一下是他全力以赴,沒有半點留手,所以他收得回拳頭,卻收不住自己前沖之勢,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之上。這也充分說明了在這種比賽中設置透明牆壁的必要性,否則這一下陸五估計會直接飛到觀眾之中,撞翻幾十個人都有可能。
他昏頭轉向的回過頭,然後——就像每個人都猜得到的一樣——剛回頭,看到的就是對方猛擊而來的重拳。
「搭檔!」腦海里突然響起高手的聲音,接著,陸五感覺到自己的頭部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扯了一下,那個女人的拳頭就擦著他頭髮邊過去,重重的擊在牆壁上。
競技場周圍的牆壁是一種透明,但是很堅韌的高能材料做成的。它是經過專門挑選的,非常合適作為牆壁。這種材料要比人類的血肉之軀堅固上很多。以魔力戒指的力量是絕不可能將其擊穿或者擊破。所以,在競技場周圍看比賽是非常安全的。大家都不必擔心被擂台上的超人之戰餘波所波及。
然而這一次,事情似乎超乎想象。
女鬥士最後一拳被陸五勉強避開,結結實實的打在了牆壁之上。然後,就如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的,牆壁如一張蛛網一般龜裂開來。
這一拳的力量是如此的恐怖,以至於連高能材料也承受不住。如果打中了陸五的腦袋的話,估計腦子直接就變成真正意義上的漿糊了吧。
藉助對方揮空這一拳的機會,陸五向側面避開。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人不敢置信,但是他至少明白這一次是自己想多了。
和這樣的對手還能講究什麼輸得體面不體面,沒死沒受傷就要感謝祖墳冒青煙了。
他立刻朝著競技場主人揮手,示意自己認輸。
女術士一拳打開,揮手消去反震之力后,揉身再次撲上,然而她的身體在半途中微微一窒。她扭頭看向邊上競技場的主人,後者向她做了一個「停手」的動作。
女術士看了陸五一眼,又看了競技場主人一眼,恨恨的停下了腳步。接著一名工作人員上台,把陸五手中的戒指拿走,交給女術士。
這場比賽,在觀眾眼前就結束了。勝利的女鬥士絲毫沒有停留下來接受大家的歡呼,而是第一時間返回休息場地。
她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休息室,朝著另外一邊過道衝去。她應該能夠在陸五離場之前截住他才對的。
但是這邊過道上沒有人,她一直衝到休息室里也沒看到任何人。然後她發現過道邊上的一處氣窗開著。
嘖……讓他察覺到不對頭,所以溜掉了嗎?真的是很聰明的傢伙!她一點也沒有猶豫,從氣窗的位置跳了上去。對普通人來說這或許需要繩索之類工具幫助,但是對術士或者持有魔力戒指的人來說,這是小菜一碟。
雖然陸五反應很快,也很狡猾,但是他不明白,在一個真正的術士面前,這些逃生手段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能夠和術士對抗的只有術士。
然後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整個地下黑市的外面。前面說過,這處黑市就是一個大型建築,她此刻所處的則是建築物側面,一個寂靜無人的小場地。
時間已經是黃昏,四周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陸五應該從這裡跑過……去哪裡了呢?亦或者……直接去他住的地方?但是那裡可是有……
啪嗒!
一個突兀卻響亮的腳步聲響起,她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身影。
一個身披斗篷的身影。
通常情況下這種類型的斗篷都是當做雨衣使用的,是供人在雨天出行時候使用。但是此刻卻是晴天,地面都是乾的。
女術士站穩腳步,目光牢牢的盯在不知從哪裡出來的這個陌生人身上。
陌生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斗篷的兜帽罩在頭上,以至於雙方距離很接近的情況下也看不出她的容貌。
「站住!」女術士說道,陌生人果然停下了腳步。「什麼人,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的!」
「耀日家族的芬妮!」陌生人開口了,她的聲音柔和又輕微,很容易就能辨別出她老婦人的身份。「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居所應該在沙地,為何來女妖之門這裡呢?」
「哼……你是誰?」女術士並未動搖,雖然她已經從這個老婦人的身上辨認出魔力殘痕,所以很清楚對方也是一個術士。但是她對自己有著強烈的自信。「剛才那個從這裡跑走的人,去哪裡了?」
「呵呵,那個年輕人啊。」老婦人微笑了一下。「跑到那邊去了哦……」她的手一指。「看上去有點害怕的樣子……你想要殺他嗎?」
「我就是為此而來!」女術士說道。雖然她很自信,但是依然謹慎的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在此時此刻主動出現,而且開口就叫破她的身份……這個老婦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她表面上那樣人畜無傷。「你應該知道他就是陸五吧,之前,他殺了我的兒子,格魯馬斯!」
「似乎真的是這樣。」老婦人突然笑了起來。「但是,你真的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為了喪子之仇來到這裡的嗎?亦或者,」她發出了一聲輕咳嗽。「是擔心耀日家族和冥月陣營暗通款曲的事情被人發現?」
女術士的臉上的平靜幾乎瞬間凝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