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節 調查1
「女士,他終究已經死了,不是嗎?」
「是啊,但是換個角度,既然有冥月眷顧者,那麼肯定有輝月眷顧者。唯一的問題是……我們這種混亂的體制,真的能及時發現那位眷顧者嗎?」說道這個,蝶夢嘆了口氣。「眷顧者又不是不會死。也許他早就無聲無息的死掉了也說不定。」
「是的。」隨從也不得不承認,人海茫茫找這麼一個人,幾乎是大海撈針一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雖然術士擁有干涉命運的魔法,但是哪怕不懼反噬,終究也需要一個使用魔法的契機,一個著力點。無中生有的的尋找一個沒有任何線索的目標是不可能的。
「不過就算可能性很小,也要儘力去尋找才行。」蝶夢說道。「萬一真的找到的話,那就發大了。嘻嘻,火焰之心已經明確的死了,而輝月眷顧者被找到的話……平衡之刻結束的時候,將是我方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了。」
「所以女士,您覺得……」
「如果是以找到輝月眷顧者作為目標的話,那麼冒著點風險也值得了。現在可不是回去的時候。」蝶夢回答。
「您的意思是……陸五?他會是輝月眷顧者?」
「有可能。只是有可能。」蝶夢顯然也無法確定這一點。當然這是廢話,如果她能夠確定這件事情,陸五現在早就被拉回去切片研究或者塞進籠子里保護起來啦,至少不能把這麼貴重的東西放在前線對不對?「但是,他的表現,和我心目中的輝月眷顧者真的很像。」
「怎麼很像?」隨從有點好奇的問。
「上一次,我嘗試去窺視他的命運。」蝶夢說道。為此她算是還負了一點小傷。「雖然說失敗,但是多多少少也感覺到了一點東西。他的命運……我不是很確定……似乎有一個斷層。一個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她回憶著,同時伸手做了一個代表「流水」的手勢。「一切智慧生物的命運都有源起,就像一條河流,正常情況下是看不到起點也看不到終點,除非是幼兒或者將死之人。但是陸五的河流……它彷彿昨日才開始流淌……彷彿是從虛無之中噴薄而出,不知從何而來。」
「這麼說,陸五是從其他世界穿越而來?」隨從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陸五是人類,而人類憑肉體在危機四伏的以太之海中穿梭——聽起來就覺得不可能。就連第一律術士都做不到這一點。好吧,其他暫且不論,哪怕陸五真的有逆天的運氣,一路平安來到這裡,他從哪裡學的語言?從哪裡得到的身份?
「所以,他有可能是……特殊的人。不知輝月賦予了他何等的命運。」說完這句話,一股難以言喻的倦怠突然襲上心頭。怎麼說她也是昨夜一夜未眠,又加上受傷的緣故,此刻也算得上是身心疲憊。
「女士,好好休息吧。」隨從注意到了女主人的變化,為她拉上一條毯子。
……
夜色深沉。
就連遠方,城市之外的那些歡慶的篝火也一點點的熄滅。
雖然大家都相信城市原本的禁令會很快被解除。但是至少今夜,城裡一如往日。外面的難民不能進來,而此刻在城裡的人數量實在太少,以至於整個城區大半都籠罩在黑暗之中。四層民房的邊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至少黑影在活動的時候沒有遇到任何多餘的麻煩。
作為勝利者,有點鬆懈呢。黑影站在四層樓的頂樓平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四周,同時想著。這個鬆懈是可以理解的——現在陸五浮空要塞在手,他還怕什麼?更別說戰鬥已經結束,最關鍵的人物,也就是格魯馬斯已經死了。
所以陸五這邊的人完全沒有任何掩蓋現場之類的行動。一切要比他預計的還順利。
一陣風吹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他再次觀察了一下四周。格魯馬斯的那套監控系統已經在戰火之中廢了(這一點他自己已經確認了),現在這裡除他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人,除非有一個隱身術士在他身邊等著。不過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受到這種照顧。
現在他盡可在這裡隨意的說話而不必擔心被什麼人看到聽到。事實上,哪怕他喊破喉嚨,都不一定能被誰聽見。
黑影取出了自己的終端——那是一台看上去大而笨,很平凡的型號,而且經過了一些個人的改裝(改裝得更丑了)。灰不溜秋,極不起眼,掉地上估計也沒人會去撿。
黑影按下某個鍵,在停頓了一小段時間滯后,終端上方立刻出現了一個小巧的投影。
那是一張模糊不清的女人的臉。
「調查出結果了嗎?」女人的聲音通過電子儀器轉換,最終從終端自帶的喇叭上響起來。
「我現在就在這裡,邊上,就是令郎……格魯馬斯最後的地方。您應該知道,他是從樓上掉下來摔死的,而我此刻就在這棟樓的最高層。我身邊應該就是他掉下去的位置。」黑影的喉嚨里響起了油膩而浮誇的聲音。「這裡的現場保持的很好,如果您允許,我甚至能將這裡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細節,一點不漏全部還原在您面前。」
「我不需要還原這種事情,反正我知道格魯馬斯被陸五殺掉……這就夠了。這一點,就連他自己也不否認。我要知道的是……」女人的聲音顯然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怒氣。「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我保證,他是摔死的!關於這一點,相關照片足以證明一切了。」
「他是別人丟下來摔死,還是逃跑過程中摔死。」女人的聲音說道。「我想知道的是這個。」
「夫人,容我提一個小小的質疑:我看不出兩者有什麼區別。」黑影的嘴角輕輕抿起一個不起眼的微笑。他對於這些高層的人的裝模作樣的姿態早已了如指掌。可惜的是這些高層的人似乎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虛偽的面紗早已經被人看穿。
「我不需要你的質疑,我只需要你的回答!」
「那麼我回答您,夫人,他是被人丟下去的。」黑影聳聳肩,回答道。「雖然看上去很不可思議,但是這裡因為長期沒人居住,所以留下了灰塵……根據腳印,我能判斷出一個很自然的結果。」他朝著邊上一指。「在這裡,一台外骨骼裝甲……應該是舊款的主戰型裝甲(這種裝甲的腳印很容易辨認),將他抓了起來。所以格魯馬斯的腳步就消失了。但是這個距離,顯然不可能格魯馬斯自己跳出去。那麼合理的解釋就是這台外骨骼裝甲將格魯馬斯給直接一揮手丟了出去……」
他有些滿意的看到女人的臉色變了。雖然由於數據傳輸帶寬限制的緣故,不能是高清晰的投影,看不清楚對方臉部細節,但是依然能夠清楚的分辨出對方的臉色轉變。
「不過如此一來,格魯馬斯估計就會飛出去相當遠,因為外骨骼裝甲是很難精準控制力量的。」他繼續說道。「所以情況會略有不同。外骨骼裝甲應該是抓著他,將他身體整個探出護欄之外。」他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這種情況很少見,所以我們可以推斷,格魯馬斯不是馬上被丟出去,這不是一次果斷的殺戮,雙方應該在這種狀態下,」他再次做了一個外骨骼裝甲伸手將格魯馬斯懸空掛著的動作。「應該進行了一次談判。」
「談判……」女人顯然知道自己被黑影戲弄了。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巧妙的技術,在時間節點方面簡直選擇的無懈可擊。如果正常情況下也許會讓她勃然大怒,但是在這一刻,她確實有更加關心的事情,不得不把怒火暫時放在一邊。
「是的,唯一合理的解釋。夫人,您想想看,」黑影說道。「把對方置於生死關頭,死活都在自己一念之間,為的是什麼呢?當然是為了用死亡來威脅對方,以得到某些利益。」
「格魯馬斯……」
「如果換個情況也許可以認為脅迫格魯馬斯下令讓部下繳械投降。但是這個時候,」黑影繼續說道。「戰況已定。這也不是為了善後談判,因為談判之後,格魯馬斯照樣被殺掉了。所以這必然是用生死威脅,逼迫格魯馬斯說出某些……秘密。」
「當然,以上這是我的推測,」黑影補充了一句。「不過基於我找到的細節,我做出這個推測並不很難。」
「我可憐的孩子……」投影里的模糊女性面孔發出一聲只能稱之為凄厲的嘆息。
黑影差一點點就要笑出聲了,不過幸好還是最後一刻忍住了。在暗地裡嘲笑術士們殘忍貪婪和虛偽是一回事,當面就是另外一回事。其實術士們都是如此。他們所謂的親情都是建立在利益相關的基礎上,如果有什麼會損害到他認為不可捨棄的那些,那麼你就能看到一個再殘暴和冷酷不過的惡人。但是饒是如此,假如你把這種事情當面指出來,那你就是找死了。一個至少是第三律的高階術士絕不是可以輕侮的存在。
「我想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陸五通過脅迫,從格魯馬斯那裡得到了什麼秘密。還有,他為什麼要殺了格魯馬斯呢?幫我調查一下。」
「我可以調查。」黑影微笑著行了一禮。「但是原本的酬勞可不包括這種深入挖掘的部分。」
「酬金已經很豐厚了。」女人毫不客氣的反駁。「而且,你這趟沒有哪怕一點點的風險和難度可言。」
黑影的笑聲變得黏糊糊的,但是顯得特別甜蜜溫柔,宛如被蜂蜜浸泡的樹葉。「女士,這一次只是我運氣好,沒有遇到而已。」
「不要惹我不快,」女人顯然並不樂意。「你只是個情報販子。如果我要你死,你會發現,你的生活會變得很不愉快。會有很多不速之客會闖入你的生活,當然也會有很多你不喜歡的事情會發生。」
「請叫我情報獵手,謝謝。」自稱情報獵手的黑影回答。「如果您真的這麼做,您會發現找到我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您找遍整個輝月的術士名單,也絕不會找到我的名字。您不知道我從哪裡來,也不知道我到哪裡去,更不知道我平時生活在哪裡。我保證,您如果搜索我,只能得到這個結果,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