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節 險惡11
車子在一棟建築物前面停下來。
這個小鎮和尼斯城完全不同。雖然陸五知道這裡的建築物都是新建的，當時其中自然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破落感。別的不說，只有在這裡，陸五才看到這個世界建材的本質——這是一種灰色的，色澤上類似混凝土的材料，裡面點綴著一些不知用途的圓球狀東西。而且如果細加端詳，能夠發現這些固化的建材裡面有著很多氣泡存在，恰如麵包——但沒麵包那麼誇張。在城裡，不管是尼斯城還是迦舍城，這些東西都是看不到的。這可能是因為建築物造好之後，需要進行必要的修飾維護，打磨拋光之類的，把這些不雅觀的東西給遮蔽掉。
也許正是因為小鎮上所有的建築物都沒有經過最後的美化步驟，所以它看起來破爛陳舊，不甚美觀。而且，陸五眼前的這棟建築物更甚——他不是看上去陳舊破爛，而是事實上也是破破爛爛。
寒第一個跳下車，示意其他人跟上。陸五是最後一個下來的。
毫無疑問，不久之前這裡剛剛爆發過一場戰鬥。被擊破的門框和大門，被打碎的窗框和牆角，還有地上一團一團的血跡，當然還有眾多的彈孔之類，無數跡象都說明了這一點。
就算是陸五這種外行人也看得出來，進攻者從正面打爛的大門衝進去——毫無掩飾的單純、粗暴和血腥。而且，看得出來他們顯然得手了。
結合陸五今天接觸的種種，他已經猜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必那些屍體都是來自這場戰鬥。當然，如果他們乖乖放棄，把同伴交出去那麼估計可以避免這場戰鬥。但是顯然，這個世界的軍人還是有那麼幾分骨氣的。
「就是這裡，」寒注意到陸五正在查看戰鬥的痕迹。「抱歉，我們輸了。他們有很多外骨骼裝甲，我們很少。」
「理由是什麼？」陸五突然問道。他知道這個問題很蠢，混亂之地殺人還需要什麼理由？但是陸五就想問一句。
「我們偷了外骨骼裝甲。」寒回答。「昨天他們丟下不要的那些。他們把那些東西帶回來，但是沒想到……昨夜，他們突然殺上門來。」
「搭檔，你想多了。」耳朵里，高手似乎在微微嘆息。「世界上最難賺的是錢，最好找的是理由。」
房間裡面倒是稍微收拾過了一點，但是，從殘破的牆壁就能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句實話，陸五之前一直覺得外骨骼裝甲的戰力並不怎麼樣——不管在魔力戒指還是在毀滅者面前，這些穿戴外骨骼裝甲的重裝步兵似乎都不堪一擊，很輕鬆就能擊敗。但是現在才真正感覺到穿戴外骨骼裝甲對於只有一把槍的輕步兵來說，簡直就是無法戰勝的存在。
其實這也很正常。外骨骼裝甲在這個世界軍事裝備中的地位，大概就和地球上坦克差不多吧——可能防禦能力和火力略遜，但是靈活性和速度顯然更勝一籌，對於地形的適應能力也強得多，綜合來說，戰力甚至在坦克之上——憑藉步槍對付裝甲部隊，那完全就是送死。
牆壁上有個大洞，顯然入侵者進攻的時候不但兇猛，而且聰明——他們直接打破了牆壁，前後迂迴，把抵抗者給堵在那邊。估計這也是為什麼會死了那麼多人的緣故。入侵者其實投入戰鬥的人數並不多，當前後夾擊之下卻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估計當時整個房子里抵抗者都被殺光了吧，能逃走幾個都很有限。
陸五在桌子邊上入座，伊萬和琥珀就在他身邊。之所以選擇伊萬，是因為伊萬是真真正正的本地人（紅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冥月那邊過來的逃亡者，當然這肚子里知道就行了，無需當面提及），對女妖之門情況更加了解。
除了寒之外，這裡還有十幾個人，有好幾個打扮和寒差不多——但是也有一些衣著已經完全平民化了。當然，他們穿的就是春夏裝了。
「這個……」伊萬察覺眾人神情有異，這很顯然是一副密謀大事的樣子。而且他更擔心的是監控——他可不知道高手的存在，更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格魯馬斯所看到的是一堆毫無意義的扭曲圖案——所以他懷疑，格魯馬斯可能已經知道陸五來這邊了。
當然，既然談不成，那麼撕破臉是必然的。他們花了這麼多心思、風險當然還有貝利卡，怎麼都不可能把浮空要塞乖乖的交出去。就算格魯馬斯知道陸五和尼斯城殘存的地方軍聯繫又能怎麼樣？反正最後衝突不可避免。
「這位就是陸五閣下，第十六軍團的新任軍團長。」寒主動向眾人介紹。「在十六軍團的原軍團長戰死之後，陸五閣下作為軍團的最高指揮官，屢立戰功，多次擊敗凱查哥亞特的軍隊。他的戰績甚至得到了高層的認可，所以跳過總督許可，被直接任命為軍團長，並被委託迦舍城那邊的防務。」
大家紛紛動容。能夠跳過總督的限制，直接被陣營高層任命為軍團長——雖然對於高層來說，小小的一個軍團微不足道，但是這種事情其實是非常罕見的。這種不尋常的事情本身就足以證明陸五能力出眾，戰功彪炳，如此，方能得到額外的垂青。
此外，他還被委任迦舍城的防務。迦舍城現在只能算是眾多邊境要塞據點中普普通通的一個，負責防務似乎毫不起眼。但是這件事情的意義卻並非這些，而是在正規軍完全接管了女妖之門的防務后，地方軍唯一得到承認的地方。
沒錯，整個女妖之門的地方軍現在的處境都很糟糕。總督死了，浮空要塞被擊落，領土被敵人佔據，正規軍接管了防務。他們被遺忘、被拋棄、被甩開，被丟到一邊不聞不問，和難民一樣，只有最基本的食品供給（而且同樣被剋扣）。可以說完全沒有被當成軍隊，而是被當成難民來對待。沒錯，他們中有一小部分被正規軍收編，加入正規軍的陣營，但是那畢竟是少數。而且，正規軍的身份也沒讓他們對過去的同僚有所照顧。
這種情況下，陸五被委託迦舍城的防務，簡直就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盞明燈啊。現在的陸五在眾人眼裡，就算不是往哪兒隨便一站便頭頂五彩龍虎祥雲的，起碼也屬於氣宇不凡顧盼生輝的類型。
只有陸五自己知道，這和他個人能力無關……別看他此刻是一個軍官，但是實際上他從來都不是軍人，對打仗什麼的更是一竅不通。最多也只是和凱查哥亞特手下的毀滅者表演一下雙簧罷了。
在這番介紹后，眾人紛紛向陸五示好，哪怕其中最矜持的幾個，也都主動問候。
一番寒暄結束之後，房間里重新安靜下來。這一次是伊萬首先開口了。「諸位，我是原第三軍團的伊萬，諸位可能聽說過我。當然，現在第三軍團已經被取消，而我也成了十六軍團的參謀……所以，我直接了當問一下，諸位邀請我們來這邊幹什麼？」
眾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由寒出門開口。
「我們聽說陸五閣下的戰績，所以傾慕已久，」寒說道。「所以大家希望陸五閣下能取代格魯馬斯那個混蛋，成為尼斯城的指揮官。」
「哈……這個……」陸五完全搞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陸五反對這事，因為哪怕拋開浮空要塞不談，接受防務委託是有好處的，可以得到豐厚的補貼。再加上浮空要塞的事情，甚至僅僅為了報復格魯馬斯，陸五個人都是很樂意接受這個委託的。反正他確信凱查哥亞特不會來打他，別說兩個城市的防務，百八十個都沒問題！
但是這種事情陸五同意不同意有什麼用？這個權力完全不在他手上啊！
陸五迦舍城這邊的「委託」是正規軍那邊下達的，格魯馬斯也是一樣。要陸五代替格魯馬斯，就需要讓正規軍那邊下一道命令。陸五並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或者說這個面子。事實上，他為什麼被委託了迦舍城的防務，原因現在也不明白，只能猜想這是隨性為之。
他環視周圍的人，原本要說的話卻消逝在嘴唇之上。因為他注意到眾人的神色，包括伊萬在內。
「給下，您可能不懂……」伊萬明白陸五是真心不知道這個事情，「防務委託的含義……其實就是一切自決。您不僅被委託了組織防禦，抵抗敵人的責任，也同樣可以反攻。這很正常，您可以自由的進攻凱查哥亞特，佔領任何一個敵占區……或是其他任何事情。當然，比方說協助友軍、清掃叛軍之類的工作您也可以自由進行，無需他人允許。總之，只要不和正規軍扯上關係，您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
「你的意思是……」陸五慢慢的明白過來了。事情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您唯一需要確保的事情，就是迦舍城不能落入敵手。如果這種事情發生，您就完了。」伊萬細緻的解釋道。「就算活下來也是死路一條。」
對於這一點，陸五倒是完全可以接受。地球上這種事情也是很多的，古代現代都有處決敗軍之將的做法。話說回來，雖然這條規定嚴酷，但是若非如此，怎麼輪得到陸五來負責？
「這意味著，您完全可以進攻格魯馬斯，佔領尼斯城。如果由您動手，正規軍那邊……不會幹涉的。」伊萬解釋。「當然，理論上如此。」
不管怎麼說格魯馬斯也是貴族，有著廣泛的關係和人脈。所以真的得到什麼增援之類也很正常。
「但是，只要能短時間內擊敗格魯馬斯，那麼任何人都無可奈何。哪怕殺掉格魯馬斯都行！這一切和正規軍無關，和整個陣營的利益無關。就算追究起來，您也可以用『我懷疑格魯馬斯瀆職』之類的理由來答覆。沒人能怪罪您，因為這本來就是委託防務附帶給您的權力。事實上，按照慣例，如果您能做到這件事，那麼您就可以直接要求得到尼斯城的委託防務。正規軍那邊十有八九會順水推舟。」
伊萬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如果這麼做了，那麼浮空要塞的問題就解決了。到時候，哪怕慢慢修，浮空要塞也絕不可能落到其他人的手裡了。
「陸五閣下，眼下正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寒插嘴道。「現在尼斯城這邊，防禦力量很薄弱。」
陸五想起之前看到的格魯馬斯的那種雜亂裝備。以陸五現在的標準來看，格魯馬斯的部隊大概也就是拼湊起來的雜牌部隊的檔次。顯然，格魯馬斯的部隊裝備不精，紀律不嚴。按照地球上當代中國人的普遍觀點，這種軍隊的戰鬥力是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