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迦舍
「我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情,」6五看著城市的盡頭。前面說過,這座城市並不大,站在最高建築的頂樓,可以將整個城市,甚至包括遠處的難民營一起盡收眼底。「這裡為什麼只有一條路?」
而且這路並不大,也不寬,更別說看上去很蕭條。不,何止是蕭條,應該說常常半天都看不到一輛車。比起這座城市要負擔的東西——也就是如此之多的難民——而言,這條路別說交通動脈了,連毛細血管都算不上。
這麼多難民每天要消耗掉的物質,哪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如果在地球上,這條路註定要車水馬龍,一天至少能通過一整支運輸車隊,但是這個世界的人似乎不通過道路來運輸。
「他們沒那麼需要。」高手直截了當的指出了這一點。「事實上,地球上也沒那麼需要,據我所知,在地球上,公路並不是最有效的運輸方式,在它之上還有鐵路和航運。」
「但是這裡沒有水域,而且也沒有鐵路。」6五立刻指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哈,但是這裡有著地球上沒有東西,」高手懶洋洋的說道。「你看,那個東西來了。」
夕陽光輝之下,能夠隱約的看到遠方出現的那個東西。過來好一陣子,6五辨認出那是什麼。
如果要形容,那應該叫做懸浮火車。當然了,它沒有受到軌道的限制,所以它的車廂的形狀是不固定的,各種各樣的都有,甚至包括碟型和橢圓形。但是本質來說都是一回事,一大堆懸浮在空中的車廂,在一個火車頭的拖拽之下朝著這邊而來。
幸好6五之前已經見識過這種「反重力車」了。既然汽車可以沒有輪子,那麼火車沒有輪子也很正常。而且,就人類的直觀感受來看,這些依靠不知名的原理懸浮在空中的車廂應該能比它們在地球上的同類裝更多更重的東西。
「這個就是……」
「沒錯,這個東西,按照地球的話來說,火車,才是這個世界的運輸主流。」高手說道。他注意到6五的目光被那空中宛如蛟龍一樣蜿蜒飛來的火車所吸引。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偶然,但是這種車子在空中也並不是直線前進的,而是似乎在反覆彎曲摺疊。它真的很容易讓人想起神話中飛空的龍。
「搭檔,這兩天你應該想明白了吧?」
「想明白什麼?」6五把注意力從那輛如蛟龍一般的懸浮火車上挪開。
「這個世界的法則。」高手說道。「不是那些物理上的,而是社會關係方面的。」
「有點懂了,」6五說道。「歸根結底,就是兩個東西,貝利卡,還有許可權。」
「不是很貼切,但是勉強還是合格的。搭檔,我建議我們必須充分利用我們現有的條件。」高手提醒。「現在我們的條件太好了,簡直就像遊戲里開外掛一樣,不用可惜。」
「什麼條件?」6五還沒搞明白高手的意思。
「琥珀!」高手立刻回答。「一個第一律的術士可以幫我們,想想看,這是多麼大的優勢。」
「可是琥珀她……」6五覺得老是依賴琥珀實在有點過意不去。在地球上如此,現在到了這裡還是如此。但是這麼說出來又有點不好意思,於是他採用了一點委婉的說法。「不一定肯幫忙。」
「搭檔,你現在還看不出來?現在她可很樂意幫忙的啊。」高手的聲音里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搭檔,你真的感受不出她的不安嗎?」
6五坦率承認自己比較遲鈍。但是話說回來,琥珀不安是正常的,她現在遇到了一個巨大的麻煩(甚至可以稱之為危險了),她的身體被某個懷有惡意的人藏起來了。而琥珀一時之間卻想不出什麼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這種情況下,只要是個人,就不會安之素然的吧?
「不是那種不安,是對你的……搭檔!」高手把手機聲音調到最大,甚至讓耳膜都有些刺痛了。「在地球上,她蒙你收留——這沒關係,很正常。但是現在回到了瓦歌,她居然還要再次蒙你收留——否則她就不知道該去哪裡了。」
「什麼?」6五真的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事實上他覺得兩個人的彼此關係,他需要琥珀的程度可遠遠過琥珀需要他的程度。也就是說,兩個人中,處於弱勢一方的應該是他而非琥珀。
在地球上,遇到琥珀簡直是一個奇迹。事實上,如果沒有遇到琥珀的話,6五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連在大城市裡生存都是一個問題。像他這種人和「人生失敗者」的距離已經無限的接近了。(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怎麼說也和成功一詞扯不上關係吧?)
但是遇到琥珀,事情就立刻不一樣了。毫不客氣的說,琥珀改變了他的人生——向著好的那一面。更別說琥珀還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美女。而男人總是對美女總是更加寬容一些的。
總之,種種因素使得6五完全沒有理解到此刻兩個人的處境和關係:在地球上,琥珀靠著他才在那個完全陌生而險惡(某種意義上確實如此)的環境下生存下來,而在這裡,這種狀況繼續保持。如果兩個人就此互相告別,那麼琥珀即將面對的麻煩和危險遠比6五面對的麻煩和危險要大一些。
「所以,搭檔,」高手循循善誘。「反正她暫時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也沒辦法離開我們。這種情況下,讓她幫忙不但不是壞事,反而才能讓她感到安心。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高手,你的意思是……」6五突然問道。「我應該去參加那個冒險隊伍?」
「當然,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樣一個機會怎麼能放過?你不是說了,這個世界的本職就是貝利卡和許可權,看看我們現在多少錢?」
「差不多八萬貝利卡。」6五說道。比起上午只有那麼一點點錢的狀態而言,現在他簡直就像是暴戶。至於許可權么……基本上就是最低的那一檔。甚至連阿琪之前許諾的最新型號的外骨骼裝甲,都出了6五的許可權。也就是說,哪怕他有足夠的錢也不能買。當然實際上他也買不起,那種裝甲一台的價格就高達十萬貝利卡。
「微不足道,」高手說了一聲。「任重而道遠呢。」
「要掙多少錢?」
「起碼也要等我們擁一台浮空要塞才夠吧。」高手是毫不客氣的提出了一個6五連想都不敢想的要求。
那可是六萬億啊——更別說猜也猜得到,那是這個世界需要最高許可權檔次的武器。
「我們過去會怎麼樣?」6五想起那種全身散著橙黃色光芒的怪物是如何揮舞著鐮刀,輕鬆的將一台鋼包鐵裹的外骨骼裝甲一刀兩斷的——而且不是那種橫向的攔腰截斷,是從一側的肩膀斜砍到另外一側的腹部,從上到下,一擊將外骨骼裝甲砍成左右兩截。那場面雖然只是那段頗長錄像之中一個很短的片段,但是想起來卻會讓人頭皮麻。「我們對於那地方可是一點也不熟悉啊。」
阿琪其實需要的嚮導和優秀的偵察兵——但是6五可是統共才受了一天的軍事訓練,真心不是干這個的料。雖然別人誤會他之前曾經獨自返回被凱查哥亞特佔領的故鄉,並救回琥珀。但是6五自己可不會搞錯自己的實力。
「嘿,怎麼說你也是地球人,多少停過南郭先生的故事吧?二十台最新型號的外骨骼裝甲……這可不是一般的誘惑力,很可能有三四個,甚至五六個人都會加入,」高手說道。「只要混在隊伍里就行啦。」
「對了,大鬍子那幫人……不會死吧?」
「不會的,他們只是呼吸麻痹,休克了而已。二十四小時之內只要被人現就能救得回來。」高手蠻有把握的說道。「而且還因為大腦受到劇烈衝擊的緣故,他們會短暫失憶。」
……
「迦舍城?」一個中年男人走出懸浮火車的車廂,看了一眼前方的小城。通常情況下,這種火車只運貨,不載人——但是那是通常情況。
他的身材中等,沒戴帽子,露出一個光溜溜的頭部。至於的臉部則顯得鼻子很高,眼睛深陷,而且留著一臉比較少見的大鬍子。看到這張臉就會莫名的給人一種感覺:他並不是刻意留這麼一臉絡腮鬍子的,而是這鬍子實在如雜草一樣充滿了頑強的生命力,根本就是斬之不盡斷之不覺,稍微一小段時間不打理,它就立刻重新佔領陣地。
男人的身上穿著一件對這個季節而言非常單薄的衣服。這是一件淡藍色的單衣。雖然說還沒到絲綢這個程度,但相當而言,它更適合春夏之交的時候穿在身上。當然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須知人類的耐寒能力差異非常的大,同樣的氣溫,有人需要穿棉襖有人只需夾克衫就夠了。所以這身打扮最多讓路人好奇的多看他兩眼,還不到能激人的好奇心看個究竟的緣故。
但是只有細細的盯著他的衣服看,才能注意到這件衣服並不尋常。淡藍色的布料裡面,同樣藏入了淡藍色的金屬絲——只比布料的顏色稍微多那麼一點點金屬光澤,哪怕有著很敏銳的觀察力,若不是盯著細看的話也絕對看不出來。
男人身後,又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和同伴同樣的衣服,露出一頭短短的頭。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兩個人是同伴。雙方同樣在打量著這座城市,但是神情安全不同。中年人臉上滿是一種懷念,而年輕人的臉上則是一臉好奇。
「迦舍……」留著大鬍子的光頭中年人輕聲的說道這座小城的名字。
「古怪的名字。」他的同伴皺了皺眉頭,說道。
「幾百年前,有人在這裡召喚了一支來自異世界的種族。」中年男人說道。「那個種族名字叫做迦舍,也許是這個種族的領導者叫做迦舍……反正就那麼一回事。他們原本是作為傭兵而來,但是卻起了異心,想要在這個世界爭得一席之地。他們風光過一段時間,甚至在這裡建造了屬於他們的城市。」
「然後呢?」這個歷史故事引起了他同伴的好奇心。
男人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上一次經過這裡的時候,據說這座城市的郊外,時不時還能挖一些稀奇古怪,不屬於人類也不屬於任何野生動物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