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潛龍騰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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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五直接說出了心裡的疑惑。


  「居士所言甚是，」張博毫不猶豫的承認了。「佛門本不提倡算命。佛陀對於算命風水等是否定態度，優婆塞戒經凈三歸品第二十里有詳細的駁斥。在佛門看來，命運就如世間事，都是有因有果，種什麼因，就收什麼果。因果報應，毫釐不差，而果報的好壞，都是取決於自己的業力。是故八正道將以占卜為業列為邪道，」張博說道。「但是，所謂與時俱進，如今這天下人，想要預測未來的人太多了，以至於想要宣揚佛法，和尚也不得不學一些六爻之法，為信徒排疑解惑。


  「那個，如來佛祖不會怪罪嗎？」陸五開玩笑的問了一句。


  「哈哈，佛門講究的是放下，縱然佛祖不宣揚，但是又不是說學了算命就要被打入拔舌地獄的。只要堅持本心，不是傷天害理，而是為了造福眾生，休說算命之類小數，哪怕刀柄、槍柄，和尚也可以拿一拿，又有什麼關係？想來佛祖是絕不會怪罪的。」張博是哈哈一笑，絲毫不以為意，一副洒脫高僧的樣子。


  陸五覺得很無語，但是又有點好奇。他點了點頭，張博隨即拿出了占卜工具。


  「先為居士算一下，憂慮何事。」


  幾分鐘后，張博皺緊了眉頭。


  「居士最近應該是諸多不順。」他看著陸五，「難怪心懷憂慮。」


  我何止是諸多不順啊，簡直是霉運纏身。遇到軍閥火拚什麼的暫且不提——至少去那種地方本身就是一種冒險，但是到了異世界都遇到了什麼啊。先是莫名其妙的遇到了增長天那種怪獸，然後又被那個什麼什麼的邪神給盯上……


  「然而，我觀居士，」張博繼續說道。「卻是一個意志堅定之人，只會越挫越勇，迎難而上。能讓居士心懷憂慮的雖然有諸事不順的因素，但不止是諸事不順的因素。」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在看著陸五的臉，以至於讓陸五整個表情都僵住了。


  「那個……我可能有一個很大的麻煩。」陸五說道。


  「居士可聽說過一種說法，叫做事物都是兩面的，風險和機遇永遠並存。」張博說道。「天下的事情，只要換一個角度來看，就截然不同。比方說，我的那位堂兄。」他輕輕的嘆了口氣。「這一次，我的堂兄可是輸了個徹底，但是所謂疾風知勁草，烈火識真金，經此事之後，他就明白到底誰才是真正可信之人了，不是嗎？假如他能東山再起，別的不說，內部隱患肯定可以去除了。」


  「那個……」陸五想說話，卻發現很難說。某種意義上來說，張博說的確實是對的。


  「那麼，居士所面對的問題，除了麻煩之外，恐怕還有其他因素。」張博說道。「容和尚猜上一猜，莫非和女人有關？」


  陸五雖然沒有回答，但是他的表情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張博看著陸五的臉，笑了一下。


  「那個……」如果高手不是沉寂了，陸五真的想問上一問，讓高手在此確定一下，這個叫張博的和尚真的是普通人嗎？假如他是一個普通人，這水平……好吧，至少當一個神棍，忽悠一幫人，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容和尚再猜上一猜，」張博趁熱打鐵。「是不是因為女人的緣故，居士要背井離鄉，因此不樂？」


  這一次陸五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哈哈，其實和尚沒有觀心之術。」張博笑了起來。「這很好猜的。居士這般年紀，又有閑空出來旅遊……想必家中應該是平安無事的。既然家中平安，煩惱無非是兩樣，一是工作，二是女朋友。工作有好工作壞工作之分，但是好工作讓人不必煩惱，壞工作讓人無須煩惱，辭了就是。所以一定是有利有弊的才會讓人憂煩，難以取捨……如此一來，我猜居士應該是得了一個很好的工作，但是必須要遠離故土，所以煩惱，是也不是？」


  陸五心說我真的被你嚇了一大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果然，所有的神棍都會這一招，含含混混的，讓人容易想差了。


  兩個人暫時沉默了下來。


  「那個，張博，我真的有個問題想問問。」幾秒鐘后，陸五首先開口了。


  「居士請說，和尚不才，願為居士參謀一二。」


  「那個，其實和你猜的很像，我現在……或者說，我未來可能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


  「和尚說上一句，男子漢志在四方。居士雖然因此煩惱，卻也不必在意。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了，如今這個世界科技昌明，就算是去不毛之地，要說家書通信什麼的，想來也不是難事。單這一點，我們就勝過古人太多了。」


  說起來張博的回答完全和陸五的實際情況南轅北轍，牛頭不對馬嘴，和但是陸五卻覺得安心了不少。雖然高手說過，這個和尚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俗話說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誰能保證高手不會弄錯了？


  「其他倒也罷了，但是現在卻是木已成舟，不想去也得去。」陸五說道。「那是一個相當危險的地方，而且我只有一個人……我的意思是……就像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一樣。」


  「那麼和尚要恭喜一下居士了。」張博雙手合十，輕聲念誦了一句佛號。「恰如一句名言，有一整個世界等待居士去探索、發現和征服，天下有幾個人有這種機會？多少人胸懷大志，卻默默無聞。因為他們縱使不甘心，迫於現實的條件，只能庸庸碌碌，隨波逐流。」


  「這話說的……」張博說的這句話陸五並不認同。如果不是張博那誠懇的表情，陸五差點會覺得他是在說風涼話。


  「當然，這只是和尚的看法罷了。居士可知道匈奴人劉淵嗎？」張博說道。「劉淵自幼年開始，就表現出非同凡響的才華和能力，後來的歷史事實也證明他確實有帝王之才。可是呢，時機未到，就算是帝王之才也沒有用武之地。他被困了整整三十八年之後，才終於等到了外部的條件成熟，才有了開國稱帝的機會，然後在數年之內，劉淵攪動天下，在歷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筆。居士是不是覺得，要是劉淵的壽命短上了那麼一點點——這對於古代人來說這是很常見的——他很可能就是一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結束了？」


  「還有……我去年遇到了一個女孩子。」陸五沉默了一下，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配讓居士一見傾心，一定是個美女了。」


  陸五第一次被人抬得這麼高，高的讓他不好意思起來。一直以來，別人看到他和琥珀，都是認定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別說不相干人等了，就連任健那傢伙都覺得陸五能遇到琥珀，簡直是祖墳上冒青煙。可是到了這和尚的嘴裡，平平常常，若有若無的一句話，給人的感覺上卻完全反了一個個。


  說實話這和尚拍馬屁的功夫真的很厲害，馬屁居然拍到了讓陸五都覺得不好意思的地步。難怪有些人說，和尚就是靠著一張嘴騙錢。雖然張博這一次明顯不是為了騙錢，但是很顯然，他要去騙錢也不會很難。


  「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她是真心對我好……可是現在，我卻不是那麼確定了……」陸五說道。


  「哈哈，原來居士為此煩惱。」張博撫掌大笑。「不過也是呢，和尚雖然不懂，但也聽說過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想要看破情字，實在千難萬難。多少才華絕倫的英雄，都看不破這一個字。然而，居士的問題卻很容易回答。」


  「怎麼回答？」


  「去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張博輕輕一笑，回答道。「不知是誰對居士說了一些什麼讒言，然而，和尚敢肯定，居士尚未去求證過。」


  「求證？」陸五有些愕然。


  「是啊，天下事情，都是可以求證的。」張博說道。「真實和謊言，其實相差只有一線。特別是別有用心的讒言，必然似是而非。然而，用心去尋求，終究會真相大白。居士何須為此憂煩？倘若連求證的信心都沒有——那居士倒會讓和尚小看了。」


  張博將桌子上的占卜道具再次整理了一下。


  「說實話，就和尚看來，居士過去命運確實是糾纏不清，和尚只能推測幾分。不如換一個方式，算一下未來如何？」


  不知道為什麼，陸五下意識的想起了琥珀的預測命運的能力。之前琥珀還假裝過女巫，但是說真的，陸五現在才意識到，琥珀從不曾給陸五預測過命運。以琥珀的能力，這本來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才對。


  算命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阿彌陀佛，居士的未來卻是一個有趣的卦象」張博說道。「這一卦，叫做：潛龍騰淵。」


  「什麼叫潛龍騰淵？」陸五問。


  「如果換成比較通俗易懂的話，那就是對於某個擁有優秀潛力的人，外部條件終於成熟了。」張博解釋。「潛伏的龍藏在深淵底部，無人知曉。但是即使如此，它還是龍，擁有種種大神通。所以一旦有機會，潛龍解除潛伏狀態，就能騰淵而起，一飛衝天。潛龍騰淵這個卦象，意思就是潛藏的巨大力量將被釋放出來。以居士的情況來推斷，應該是居士將得到一個大展才華的舞台。說句實話，我應該恭喜一下居士。唯一的問題就是……」


  「什麼？」


  「潛龍騰淵，其勢已成，必然一飛衝天，難有阻礙。然而，最終的結果可能是飛龍在天，也可能是亢龍有悔。畢竟衝天之後，難說是福是禍。甚至有這麼一種可能：在他人眼裡，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千般風光，萬樣璀璨。然而在自己感受來說，卻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其中滋味，卻難說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潛龍騰淵啊……」陸五輕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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