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眼睛,發光
說來奇了!
鹿白說完后,那鈴鐺就落入「黑嘴」,而黑漆漆的大嘴巴里倏地飛升起幾股黑灰色煙!青天白日里,黑灰的煙霧格外顯眼,像是誰家的稻草著了火,煙霧反覆升騰幾次,從黑灰到灰白,最後完全消失時,地下又傳來哇的一聲像嘶吼,像人的聲音!
畢竟第一次主動去抓殭屍,說不緊張那是唬人的,而緊張到什麼地步吶,緊張到我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喂,你聽到了沒有……」
我說著,碰了碰鹿白的胳膊,緊張的咽了咽唾沫。
鹿白看也不看我,甚至是沒理我,徑自拿著符,手指在上面空畫著,而明明符文上啥也沒有,他一扔出去,又是砰的一聲,火花四濺!
那堪比鞭炮炸響的聲音讓我有些擔心,因為炸的地方,還是那洞口,「喂你小心點啊,大娘兒子鄭橋還在里的……」
鹿白忽然回頭:「唐白簡,我不叫『喂』、也不叫『哎』,如果你不想喊我的名字,可以喊我鹿堂主,謝謝!」
鹿白那冷淡甚至有些生氣的聲音讓我呼吸一頓,看著他抿唇不悅的樣子,大概是因為從未見過他生氣,也大概是因為他今天這身裝扮太帥氣,但最多的是因為我的沒禮貌,這事兒是我不對。
清清嗓子,趕緊說著抱歉:「對不起啊,我是緊張太著急了所以,鹿白,鹿堂主,對不起!」
我專門喊了他兩次,見他面色恢復往日的淡淡和柔和,而後嗯一聲,從那寬大的道袍腰帶上,扯下一塊玉遞給我:「這塊玉一直供在佛堂里,你拿著就什麼髒亂物都近不了身,我現在進去救人,你怕的話就呆在這裡,不怕想下去也沒事兒,走了!」
他說完后,暖玉也塞到我手中,自顧走開。
我蹲在這廂兒拿著那塊玉,玉絕對的好玉,觸手生溫,雕刻完美,還是金蟬子的形狀。
我這愣了兩三秒,一句「玉給我你怎麼辦」竟然沒說出來,而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懷疑……鹿白的存在,實在是太多可疑,可是,可疑歸可疑,他也是我的朋友,抬起頭著黑漆漆的大嘴巴將鹿白也「吞噬」,再聽著嘴巴里傳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音,我又非常非常擔心他!
擔心到我揣好玉,跑向那黑漆漆的大嘴巴,我還不信青天白日的能出來殭屍咬我一口,卻——
惡水鎮地邪!
想什麼來什麼,就在我跑的時候,正從那嘴裡「飛」出一個仿若黑仙人掌的殭屍,身上有一根根白毛豎起如刺,黑鐵般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亮光,我一聲尖叫的躲開好遠就聽到嗤嗤的聲音,那嗤嗤聲音里我回頭就看那「仙人掌」身上的亮光嗤嗤的冒著青黑色煙,眨眼燒出好多黑窟窿來!
「嗷——嗷——」
殭屍大吼著,鹿白也是在那時跳出來,手持長木劍,氣勢竟比翹龍叔還要大,尤其說的話:「鄭仁國,我已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既不要,就別怪我狠心!急急如律令——」
他說話間,長劍忽然扔在地上,雙手像是花朵綻放般上下五指翻飛兩三次,合十念了幾句我聽不懂的咒,下一秒,鄭大爺身上的黑窟窿里,忽然就出現一股股黑氣飛起到半空,這些氣就像方才那些黑氣一般在空中消散,而黑氣消散完了,地上的鄭大爺那長白毛髮黑的身體也就恢復了原狀,只不過那死相有些詭異,是雙目烏青,唇絳紫,還有那發黑的手指甲,懂點常識的都知道,他這是中毒而死……
因為一切都發生在瞬間,鹿堂主的動作又太快,所以,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就……
「沒事了。」
鹿白說完后,我才反應過來,然後磨磨蹭蹭的過去:「沒事,是什麼意思?他不會再報仇了嗎?」
我說的時候,鹿白走去撿起他的劍,話說的很雲淡風輕——
「他魂飛魄散,自然不會了。」
「魂飛……你怎麼能這樣,這太過分了!」因為付墨蚺的冤情我解決不了,我對這方面特別注意,也特別想要彌補,所以,我幾乎是對他尖叫,「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是中毒而死嗎?他肯定有冤情!咱們應該幫他!」
我吼完了,鹿白起初並未說話,只是提著劍朝我走過,那表情那眼神居然很悲切,還很失落——
「是,他是有冤情,他被他的老婆孩子合夥毒死,而我告訴他,我說我可以幫他抓他的妻子兒子送去監獄,可他不信,並且已經吃了他的兒子魂魄,接下來他還要你們所有人的命,因為明明你們都知道這件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肯告訴他,你們所有人都是幫凶,包括你。」
我被那句「包括你」說的心臟跳停似得,而鹿白並不打算就此結束,已經走到我面前,看我,問我——
「現在你說說,我還過分嗎?是讓他怨氣衝天殺死整個鎮上的人,還是魂飛魄散?」
我那一刻哆嗦著唇,本以為自付墨蚺后,我不會再有這樣的愧疚和難受,可是這一刻,我又從心裡到外的愧疚和發抖。
「怎麼不說話了?白堂主,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們是驅鬼賣棺,而不是抓凶破案,這種事,應該交給警察。」
說到這裡,幻覺似得我真聽到警局的鳴笛,而嗚嗚嗚的鳴笛聲里鹿白從我旁側過去,我一轉身看到警察,愣住,捶了自己一拳發現很疼,有些意外,而我只說了句「警察」就被鹿白打斷了:「我報的警。」
他說完後走去迎警察,而我看著他道袍蹁躚的樣子,像是丟了魂,尤其腦子裡還有那句——
所有人都是幫凶,包括你。
這話,真太扎心。
其實現今社會上好多事都如此,大家只顧著看他人笑話,卻從沒想過當事人的難熬,甚至鬧出人命!
在警察跟鹿白說話時,我咬住唇,拿出手機來——
「鹿白,你問錯了,你一點也不過分,是我過分!我一個幫凶居然還說著救人……對不起。」
發送完畢后,我才挪動腳步走過去,而我沒想到的是,車上居然還下來了鄭大娘——
「為什麼抓我!我兒子人命關天你們不救,你們憑什麼……」
當鄭大娘打從警車下來時,大聲喊著,甚至她看到鹿白,還又道:「這個騙子!是這個騙子出事了對不對!他收了我三萬塊錢!」
當她大聲說時,警察已經把她扭到屍體旁邊,而看到地上的鄭大爺屍體,她表情就變了,那掙扎的身體瞬間發軟,跪下來,跪在了屍體旁邊,這次真的是面如死灰……
警察忙活的時候,鹿白一遍翻看手機一邊朝我走,大概是看完了簡訊,又是那溫柔的鹿白,「沒什麼對不起,走了。」
鹿白跟警局果然是有關係的吧,這走的時候,那群警察還揮手送他:「勞煩鹿先生了,慢走!」
鹿白只是點頭,然後拉我上車,而我腦子裡……一下亂亂的。
比如那天他給我打電話說讓我走,他到底在哪?
又比如……
「她兒子呢?」
我想了想鹿白說的那句「以後說」,還是沒有問他。
鹿白掃我一眼,忽然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也沒發燒,怎麼忘了?我才說過,他被鄭國仁吃了。」
說的時候,收回手又開車。
我這臉色一白:「死了?那……那豈不是要賠償……」
鹿白嘆口氣,「白堂主,你覺得,一個即將被判死刑的女人和一個消失無蹤的兒子,哪一個會來管我要三百萬?」
我:「……」
又回了白鹿堂,僧侶們走後,我們是鎖門離開的,他自己去搗鼓東西,我把玉還給他后,也去到處擦擦收拾收拾的一天就這麼過去,看似平板,可心裡還是滿愧疚,因為我真覺得自己是幫凶,尤其想到他們那個品學兼優的兒子……就一陣陣的難受。
直到傍晚,鹿白說起棺材,我才忽然記起來一件大事,「糟了!快送我回家!」
我才記起來,我說了中午回來做飯,我忘記了!
蘇元寶會不會暴怒不給我棺材了?
下了車,我幾乎是從路頭一路跑回來的,跑回來站在門口卻有些害怕,而躊躇的來回踱步半天,門忽然從裡面開了——
「我當哪裡來的野狗在門口裝可憐,原來是你。」
蘇元寶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已經習慣了,只是我本來就沉鬱了一下午,腦子一抽,回了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說完,讓他直接提起衣領:「棺材是不想要了?」
棺材?靠!怎麼能不要!那我明天怎麼開業!
一個激靈醒過神,我立刻強顏歡笑:「我剛才在夢遊吶,修眠兄,你餓不餓?我給你煮麵吃好不好?」
蘇修眠很嫌棄的看我一眼,一把將我扔屋裡,順帶還扯走我脖子上的鏈子!
「哎你——」
珠子被拿走讓我嚇了一跳,但好在,他又把珠子扔回來了,「我今夜不回來。」
他這麼說萬,就關門出去,而也就這瞬間,一縷青煙緩緩從珠子的洞口裡冒出,情景一如昨日,那青煙繚繞中,緩緩浮現出那抹火紅妖嬈的袍,下一秒,夜蓮小白兔那雙無辜純黑的眼眸看向我——
「蚺蚺!」
我在那瞬間直接就飛跑過去,掛在他身上,又緊緊的摟住他。
他亦是穩穩又緊緊地抱住我,聲音又是那般小心翼翼:「小心別摔了……疼……」
我把腦袋在他懷裡使勁兒拱拱,憋一天的難受在這一刻終於卸下所有偽裝,「蚺蚺,我覺得自己好差,你會不會哪天就不要我了……」
我腦海里已經想了琪姐一整天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琪姐那麼愛玩又任性,我和老唐乃至大家都特別喜歡他,因為她從不說誰家八卦,誰家不好,而我怎麼就……怎麼就是這樣的人?
卻是我難過不已,本是想著求安撫,求抱抱,卻一擊還未恢復,付小白兔的童言無忌這次成了殺傷力的武器,無辜又單純的溫柔嗓音:「不會的,付墨蚺永遠不會離開唐熹微……」
我陡然一瞬間感覺我的心口被刺了一刀,「唐熹微……」
他點頭看我,依舊微笑:「這是夫人前世的名字呢……」
我的手緩緩鬆開,一下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前世……我前世……也長這個樣子嗎……」
我那一刻,也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心情,而他頷首,笑的依舊溫柔,「是呢,但頭髮更長,眼睛更亮……」
他不知道,他說的時候也是眼睛亮起,好像是外面的星辰盡數落在他眼裡,而這眼睛發光的樣子,又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作者的話:一大更~3500噠!完全可以分兩更啦,么么扎,三小時左右,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