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破了例
「夏教授,這是昨夜已經出土的最新數據,您看一下……」
「夏教授,關於已出土的木料分析整理好了,您過目……」
「夏教授,這份文件需要簽署一下!」
從商務車上下來的男人西裝革履,人才下車,後方車子里的眾人就立刻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他們的一言一行,穿搭都和這廢墟格格不入,而中間被圍著的那個人和這人間——
也是格格不入!
因為他早就該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在我出生的當晚,風雨交加,他因為匆忙趕回來想看我,被車撞死!
可是——
「夏教授,您看這個深度夠不夠,還得再往下挖多少米?」
那邊兒人還說著,而我也大概回過神來,聽到沈御臣的聲音:「桃子啊,我雖然不怕疼,但身體若破了,畢竟年紀大了,修補起來很麻煩……能不能先鬆開?」沈御臣說時,我微微一怔,低頭才反應過來我竟一直抓著他的手,而我低頭看過去時,他的手正汩汩流出暗黃色,發黑的奇怪血。
猛然撒開手,我好像嗅到了福爾馬林的味道,又好像嗅到了葯香,騰然記起來他是個老殭屍,一下撒開手,「對不起,我……」我低頭,然後又抬頭看過去那邊兒的夏教授,那個和金橋,也就是我父親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
二十多年了,我每年的節日都會去上墳,多少次,我摸著照片,多希望他能出現,可是真的出現了,我又發現我是這樣的心情複雜。
「再有二十米差不多。」
「數據沒問題。」
「給——簽好了。」
夏教授格外的彬彬有禮,並且處理完了東西后看了一圈兒就把東西一一遞迴去,而我越看越覺得他就是金橋,因為他跟我在照片上看的樣子無多差異,唯有眼角多了几絲魚尾紋,並且……
「夏教授,您是這次修路的負責人?」
在夏教授到我面前時候,我抬起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卻沒曾想一扭頭看見他臉側的疤,騰的一下,心裡就亂了——
就是他!就是他!
他就是金橋!
在我的家中有很多父親的照片,我看過很多很多次,且因為「他是為了看我出生死去」,我一直很愧疚自己剋死了父親……但是誰能想到呢?他根本好好的活著,還人模狗樣!眼前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穿著休閑款式的西服、棕色皮鞋,看起來格外沉著穩重,聲音亦是:「我是,請問你是?」
我沒說話,只盯著他心口掛著的工作牌——
考古學家,夏江天。
我不知道他怎麼就忽然成了考古學家了,只是忽然覺得命運如此可笑。
我拼了命的找我媽,命運非要把她藏起來,然後把那藏了二十多年的父親,推到我面前來。
「他是我徒弟。」沈御臣一直在一旁包紮傷口,包紮完了才看過來,並放下手道:「夏教授,好久不見!」
「沈先生!」在我面前的夏江天眼睛一亮幾乎是立刻走過去,「幸會啊,上次多虧你,才沒被騙!今天一定要好好的重謝你!」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腦海里卻劃過了小時候被村裡小孩兒罵的話,他們說我是野種,說我父親根本沒死,說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拋棄了我媽,這些話,我媽說是惡意中傷,因為他們嫉妒我的學習成績好,我信了,可如今……
夏江天的出現,好像證實了流言。
而我那個深情對我好的父親金橋……應該只是我媽美麗的謊言。
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我媽為什麼始終不願意去城市,是怕遇到嗎?還是怕難過!
大概是我媽不在這裡,我才深刻的感覺到那種痛,因為我要替我媽痛!
我想不出如果我媽在這裡,該多痛!?她男人過得那麼好,卻把她扔在深山老林里,孤獨終老!
夏江天跟沈御臣好像認識,還很熟悉,聊著聊著臉都紅了,激動的手舞足蹈:「沒錯,沈先生你說得對!畢竟是發現了陰沉木的地方,肯定有很多的冤魂野鬼,所以,我們請來了得道高僧……」
「高僧能普渡人的渣味么。」
一個沒忍住,我還是罵了出來。
一瞬間,沈御臣跟金橋都怔住,然後,沈御臣迅速走過來,「桃子,你在說什麼?」
我看也不想看金橋,一甩手對沈御臣道:「這件事我不想多問,你自己說去吧!我隨便轉轉!」
我是一眼都不想多看金橋,怕自己忍不住上去撓花他的臉!
原來這世上真有按耐不住自己洪荒之力的事兒,看到金橋那張臉,我想到我曾經日復一日的偷偷摸照片喊爸爸,我就想現在衝上去弄死他!
但是我沒有。
不是因為我是救世主,是宰相肚子里能撐船,我不弄死他只是因為——
怕犯法!
卻我甩手往前走的時候,那邊兒的大車真就下來一排排黃袍僧侶,而我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這些僧侶之後給我帶來多大麻煩和災難!並且後來,當我自己學會卜卦時,我第一時間算了一下父母宮,然後發現我與父親是天生八字不合,也就是說——
只要遇到他,我必倒霉。
「陰人!那女人是陰人!危險!夏教授快躲開!」
當我往前走時,那從後面車上下來的為首和尚指著我大喊,並且說完后,手拿著缽盂就朝我扔!
而缽盂就好像是長了眼睛似得,嗖的一下就到我眼前,我根本來不及躲開!
「啊——」
我一聲尖叫,明知道躲不開,卻還是閉了眼睛,抬手下意識要擋住那東西……
「呼~~」
熟悉的呼氣聲,熟悉的沒有痛楚,熟悉的……清冽煙草味。
面前不知何時到來的傅斯年,身穿著玄色長袍,一手拿著白玉煙杆子,另一隻手捏著缽盂——
「本王倒不知,人間何時出了這樣的規矩:禿子,可以亂扔垃圾。」
「傅斯年!!」我幾乎是瞬間跑到他旁邊去,睜大了眼看他,「你怎麼……」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時候傅斯年會出現,而傅斯年拿著煙桿的手一撈,把我撈到了懷裡,低頭瞧我:「是我破例,因為感覺到你的心很亂,擔心,就過來了。」
黑瞳幽深,聲音低沉,我感覺一下又陷下去……
陷在他的眼裡……
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