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鳳臨天（四十二）

  她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耳邊聲音那麼嘈雜，似乎有很多人匆匆地跑來跑去，一地兵荒馬亂。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邊。


  「無雙……」帶著惶急與令人心顫的苦澀。


  她竭力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是萬般沉重。有人把苦澀的葯倒入她的口中，她不由閉緊嘴，不，這是什麼？她為什麼要吃藥？溫熱的葯汁順著她的唇角流下。


  宮人顫抖的聲音傳來：「皇……皇上……喂不進去。」


  「滾開！」他的聲音震怒非常：「都給朕滾開！我來！」


  他擁她入懷，在她耳邊一遍遍說：「無雙，無雙，是我，我是鳳溟……」


  她腦中紛紛亂亂，他的聲音猶如黑暗中指引著她的亮光，她漸漸在他懷中卸下心防，苦澀的葯汁放在唇邊，她這才慢慢張開口，喝了下去。


  溫熱的葯溫暖了一夜未曾吃多少的腸胃，她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


  燈火通明的甘露殿中，無人敢吭聲，蕭鳳溟鐵青著臉，冷然的目光掃過底下一個個伏跪在地上的女官與內侍。沉重的氣息幾乎壓得人無法抬頭。方才皇后昏倒，太醫匆匆前來診脈，除了那令人又驚又喜的消息之外，還有更令人心悸的消息：皇后中毒！

  是誰？是誰如此大膽在皇後身上投了毒藥？


  楊直陰柔的面上發青，長袖中手氣得微微顫抖，那躺在裡面無知無覺的是他一心跟隨守候的皇后，那個善良的女子是他拼盡一生也要保護的皇后！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被人下毒。


  「天明之前，若是沒有人站出來承認這事，咱家奉了皇上之命，你們統統都要進宮正司，宮正司是什麼地方，你們應該明白！到時候誅九族的罪名你們一個也跑不了！」楊直冷冷地道。


  可是底下依然死寂一片。


  蕭鳳溟眼臉下已是陰影一片，他剛想說什麼，胸口的濁氣湧上，他忍不住捂住唇一聲聲咳起來。


  楊直連忙上前扶著他：「皇上，您去歇息吧，這裡有奴婢看著。」


  蕭鳳溟好不容易咳完，這才看著他：「一切交給你了。我去陪陪她。」


  他說罷慢慢走入殿中，腳步沉重。方才御醫說，毒不深，但是……


  他只覺得心頭的痛幾乎壓垮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信心。他曾許諾她，從此幸福一生，可是她歸來，他卻給她不是安穩，不是幸福，只有操不完的心，還有一次次的面臨險境……


  楊直看著他的身影，心中越是痛。他緩緩轉過身來，冷聲吩咐：「來人！把所有伺候皇后的女官，內侍統統押下去！不得串供，不許自盡！都給咱家好好看著！天一亮，若還不招供，就統統交給宮正司！」


  ……


  夏夜悶熱，燕秋雙手被捆著，四周黑漆漆的。她腦中卻是絲毫沒有睡意。不僅僅是驚恐，更是擔心。皇后中毒？到底是誰下了毒？又有誰暗自坐了手腳讓皇后吃下有毒的東西？

  她一遍遍想，想得頭都要炸了，依然想不出有什麼異樣。忽地腦中劃過一道隱約的亮光，若說是異常，那寄秋與靜王私相授受……這件事要不要與楊公公說？

  她還未想定，忽地隔壁傳來一聲聲細小的哭聲，這關押有罪宮人的房間很小，牆壁很薄，那哭聲無孔不入地鑽入她的耳中。燕秋嘆了一口氣，害怕的不單單是她，還有別的宮人。想必那些伺候膳食的宮人更加擔心。


  她聽了一會，聽出了寄秋的聲音。她不由靠著牆壁，低聲喚道：「寄秋？寄秋？」


  那哭聲停了下，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燕秋……姐姐……我害怕！」寄秋時斷時續的聲音傳來。


  燕秋聽她聲音中含著無盡的害怕，嘆了一口氣，安慰道：「不用怕，會查出來是誰幹的。」


  寄秋聽了，又抽抽噎噎哭起來：「若是查不出來呢？是不是……是不是就要死了？我不想死……燕秋姐姐……我……」


  她還未說完，看守在外面的侍衛就怒喝：「不許說話！也不許哭！」


  燕秋嚇了一跳，只能嘆息閉上眼，可怎麼能入睡呢，明日天一亮就要統統送入宮正司了，那可是比十八層地獄還更加恐怖的地方……


  皇后好好的怎麼會中毒了呢……她懷著這個疑惑，慢慢沉入了睡夢之中。


  耳邊又傳來低低的哭泣聲，一聲一聲，縈繞不散。


  ……


  內殿中寂靜無聲，蕭鳳溟緊緊握著聶無雙冰冷的手，眼淚悄然滾落：「無雙，對不起……」


  她的睡顏那麼安靜，眉心似還皺著，似在發愁難解的事，他修長的手輕撫而過，撫平她的眉心，他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眸光掠過她平坦的小腹，眸中痛色更深：她有孕了，可是……可是這個孩子不知能不能保住……


  因為她中毒了！那不知名的毒正令她沉沉昏睡。若不是她因有孕而昏倒，被太醫診出她身中劇毒，這毒恐怕會更深地侵入了她的身體，最後不但孩子不能保住，更無法再喚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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