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暗地波瀾(四)
若不恨著,這個世上又有什麼可以期許的呢。
聶無雙冷冷一笑,心中默念著他這一句話,翩然閃開。
「既然如此,我們就看著那最終的一天來到。無論最後結果如何,至死不能悔!」她一字一頓地回答。
蕭鳳青展顏一笑,看著她許久許久……
遠遠的,敬妃帶著宮女端著茶水進來。她洗了臉,又重新勻了面,看不出剛才落淚失態的神色。聶無雙早就端坐在一旁,搖著扇子與蕭鳳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她見敬妃過來,接過她手中拿著的燉盅,微微一笑:「敬妃娘娘實在有心了,怎麼快就為睿王殿下燉好補品了?」
敬妃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今日本宮就想來看看睿王,所以就……」所以她就借故拉著聶無雙一起。這一份曲折的心意實在是令人動容。聶無雙一笑,也不介意。
「敬妃姐姐其實可以去向皇上求個旨意。」聶無雙一邊說,一邊打開燉盅,盛了一碗湯遞給一旁宮女,湯鮮美撲鼻,果然是精心熬煮過的。
敬妃見宮女小心翼翼,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湯,熟練地親手喂蕭鳳青喝,聶無雙看著她喂蕭鳳青喝湯,忽地想起剛才蕭鳳青說過敬妃曾照顧他三個月,看來果然是真的。敬妃在宮中是萬年的老好人,連蕭鳳青心中都對視她為長嫂,看起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敬妃嘆了一口氣:「賢妃妹妹不是不知道,現在朝堂亂得很,宮裡也是,流言蜚語四起,本宮也不得不小心一點。」
蕭鳳青用帕子按了唇邊,漂亮的眉一挑,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敬妃見他不知,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含糊說道:「不過是一些議論,睿王好好安心養傷,這些閑事就不要理會了。」
三人正在說話,忽地外面傳來一聲悅耳醇厚的聲音:「沒想到老五病了,竟這麼多人關心,讓朕好生妒忌。」
蕭鳳溟一身明黃的龍袍,頭上玉冕未解,顯然是剛下了早朝匆匆而來。聶無雙與敬妃兩人連忙上前迎接,拜下道:「參見皇上。」
蕭鳳溟一一扶起。蕭鳳青從躺椅上起身,想要拜下,蕭鳳溟早就一步上前扶起了他,微惱:「不是說在這裡不必拘謹於君臣之禮么?」
蕭鳳青一笑,正要說什麼,冷不丁牽動了胸口的傷處,他不由捂了唇咳嗽起來,蕭鳳溟皺眉,喚道:「太醫呢?怎麼這麼多天了還在咳嗽?」
蕭鳳青手一抬制止了他繼續喚來太醫,道:「沒什麼,這幾日好多了。皇上不必擔心。還是正事要緊。」
蕭鳳溟微微一怔:「什麼正事?」
敬妃微微有些不安,上前請罪:「是……是臣妾剛才多嘴,說了一些話。」
蕭鳳溟劍眉微皺:「你到底說了什麼?」
蕭鳳青上前攔在敬妃跟前,盯著蕭鳳溟的眼睛:「皇上不必怪敬妃,就算臣弟好了出去一樣能知道的。朝堂中到底在議論什麼?」
蕭鳳溟看著他隱隱青白的臉色,嘆了一口氣:「本來就不想拿這些事煩你,現在還是瞞不住。」
聶無雙見兩人的神色,知道他們有要事要談,拉了敬妃的手,笑道:「皇上,容臣妾們告退,這來了大半天了,也不打擾睿王殿下歇息了。」
她說罷告辭離開。
蕭鳳青看著她與敬妃的身影一前一後離開,重新坐回躺椅上,半閉著眼睛,輕笑:「臣弟就知道,這場風波避不開。」
蕭鳳溟除下頭上的玉冕,似下了極大的決心,慢慢開口道:「朝堂的非議不過是那個人使的障眼法,想要栽贓嫁禍給司馬大人。這一次的風波,只會鬧得更大,老五,你準備好了么?」
蕭鳳青聞言微微一震,抬眸看著蕭鳳溟,許久,他薄唇勾出一抹嗜血的弧度:琥珀色的眸中漸漸浮出深藏已久的恨意:「是,臣弟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
聶無雙與敬妃在御花園中分手,敬妃依然惴惴不安:「本宮是不是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皇上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聶無雙安慰道:「敬妃姐姐放心,皇上不會責怪的,更何況睿王殿下都為姐姐求情了。再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敬妃長吁一口氣:「沒事就好。這幾日總覺得心裡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可偏偏沒有半分預兆。」
聶無雙看著天上碧空澄澈,沒有半分雲彩,已經快要大暑了,可是奇怪的緊,今年應國入夏以來竟是極少的雨水,就好像這一場紛紛擾擾的行營遇刺之後,皇上就沒有半分表態。可越是沉默,似就預示著以後來的將是毀滅天地的大風暴。
她微微冷笑:「是啊,再不打雷下雨,這天氣就太奇怪了。」
……
皇上的沉默漸漸令朝臣們不安起來,但是也有的人也漸漸放鬆了神經,認為蕭鳳溟對待此事也如當初剛親政一樣,大事化無,小事化了的態度。各文武大臣參司馬大人王靖的奏章依然在龍案上放著,一本本疊起來,幾乎有一人高。
聶無雙在甘露殿中,看著蕭鳳溟拿起一本奏章看了幾眼,冷笑著丟了回去。依然是歸在那一疊中。
聶無雙捧了茶上前,柔聲問道:「皇上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可笑。王靖若是真的這麼蠢得要謀逆,就不會歷任三朝卻還是步步高升,一路坐到了司馬這個位置了。」蕭鳳溟冷笑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這一次不是司馬大人主使的?」聶無雙輕聲問道。
蕭鳳溟一雙沉沉的黑眸看著她,聶無雙不由低了頭:「臣妾越矩了。皇上恕罪。」
蕭鳳溟見她面上有悻悻之色,心中不忍,摟了她坐在龍案前,笑了笑:「朕不是這個意思。當初回京的時候,你問朕秦國明明是敗軍之國怎麼敢行刺朕,當時朕沒有回答你,就是因為這事牽扯太多了。」
聶無雙抬頭嫣然一笑,摟著他的脖子,吐氣如蘭:「那皇上跟臣妾說說,到底是牽扯了什麼?」
她蹭著他的身子,令蕭鳳溟身上一陣陣發緊,蕭鳳溟苦笑,她越來越「放肆」了,自從行營遇刺之後,她就似吃准了他的脾氣,每每有什麼話就變著法子問,他想要責怪她,卻是不忍。想想她也不過是好奇心重,再說自己不也是愛極了她這般七竅玲瓏心思么?
於是蕭鳳溟拉開她,氣息不穩地笑道:「這是國事,你不能問。」
聶無雙美眸認真的看了他一會,確定他真的不能說了,這才放開他,她的目光掃向御案上的一角,看到一張草草寫就的白紙上寫著幾個人的名字,心頭微微一震。
她心念電轉,佯裝哼了一聲,扭過身:「不說算了。臣妾也不願意聽。臣妾告退了。」她說完當真走了。
蕭鳳溟看著她窈窕的身影離開,不由哭笑不得,她這一走,身上被她挑逗的火焰只能慢慢冷卻了。
蕭鳳溟握緊了拳頭,低低笑罵一句:「你這個小妖精。」
聶無雙出了「甘露殿」看了看天色尚早,對一旁恭立的楊直說道:「去『辛夷宮』傳個信,晚上若是有空,本宮會過去。」
「是!」楊直肅然道,悄悄退下。
聶無雙看著身後的「甘露殿」,紅唇一勾,曼聲吩咐:「回『永華殿』。」
……
是夜,月色寂靜無聲。一襲黑色披風籠罩著一人,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另一個影子疾步沿著牆根走著。夜風撩起她的披風下擺,似極了在黑夜出沒的蝙蝠雙翼,那般詭異不詳。
「辛夷宮」已然熄滅了所有的燈火。那人敲響了「辛夷宮」的側門,不多時,有宮女悄悄過來開門,那黑影一閃,飛快的閃身入內。
在「辛夷宮」中,淑妃有些焦慮不安地在殿中來回踱步,殿中只點著一盞燈,四面的窗欞都用黑布密密地封了起來。她看見來人,鬆了一口氣,急忙上前:「好妹妹,你可來了。」
來人褪下風帽,微微一笑,剎那間的傾世的容光彷彿能讓昏暗的殿中更亮幾分。
聶無雙除下披風,交給身後的楊直,笑道:「皇上今夜在『甘露殿』歇息,本宮才能過來。」
淑妃立刻恭維道:「是啊,這也是難得,皇上對妹妹的恩寵恐怕是絕無僅有的呢。」
聶無雙不置可否,一笑:「今日本宮來,一是恭喜淑妃娘娘,這一次司馬大人一定是有驚無險度過。」
「真的?!」淑妃又驚又喜,失聲問道:「妹妹怎麼知道?」
「因為今日本宮問了皇上,皇上雖不明白直說,但是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了,這周慶謀逆背後的另有主謀,淑妃放心吧。」
淑妃連日的擔憂頓時化為烏有,她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聶無雙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不過……」
「不過什麼?」淑妃回過神來,以為聶無雙有什麼要求,連忙道:「妹妹有什麼為難的事么?本宮若能辦到的,一定為妹妹效犬馬之勞。」
聶無雙搖頭輕笑,昏暗的燈下,她的容色媚惑如有毒罌粟,別有一種禁忌的妖冶。她慢慢地道:「今日本宮不過是來問淑妃娘娘一句,你是忠於皇上還是忠於太后?」
「太后?!」淑妃心頭一跳,她身子微微一震,幾乎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是太后?……」
千百個念頭剎那間湧進她的腦海。聶無上說的是什麼意思?如果她的意思是周慶謀逆是太后指使,那這一次事件之後滿朝文武紛紛參她的父親,是不是也是太后搞的鬼?
太后是要找一個替罪羔羊,還是……還是要她王家逼得謀反?!
聶無雙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淑妃娘娘並不是愚蠢的人,這一次秦國策劃的行刺,周慶的謀逆,你說整個應國誰會有這個能力做到?」
「不……不……不可能!」淑妃額上冷汗涔涔冒出:「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太后是皇上的母后……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忍心殺死自己的兒子?」
最後一句她說得一點底氣也沒有。她抬頭求助似地看著聶無雙。
聶無雙幽冷一笑:「是,做母親的不會忍心殺死自己的兒子,但是問題是,太后根本不是皇上的親生母親。這一點天下皆知!」
淑妃無力地辯駁:「但是皇上畢竟是太后名義上的皇子,她教養了他十幾年,立他為太子,讓他即皇帝位。她怎麼可能親手把皇上毀了?!」
聶無雙幽幽嘆了一口氣:「這你要去問太後娘娘了。淑妃姐姐,你平時聰明一世,怎麼這時還未明白。太后已經不能容忍皇上一日日奪了她手中的權力,她要的本就不是一位英明的帝王,她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傀儡!」
淑妃獃獃坐在位置上。空蕩蕩的大殿中只有兩人。楊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下。
聶無雙上前,嘆了一口氣:「淑妃姐姐,本宮知道,你一直以來都被太后籠絡,從你初入宮一直到那一次太后命你毒殺皇后,你一定以為在太后心中,你是無法替代的人選。」
****我是提醒注意的分割線******
今日六千字更新完畢!明日萬字更新求月票,求砸花啊!!么么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