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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春光盡

  對蕭鳳青來說,除了他花心無能的「美名」更添一道名聲外,根本沒有損失,所謂的戴孝一個月,與他來說更是自由。他日日在王府中,或是賞花,或是賞美人,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只不過他已經鮮少過來「聽風閣」,似又遺忘了這裡。


  這日,聶無雙剛起身,夏蘭就神神秘秘地過來:「姑娘,奴婢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聶無雙抿嘴一笑:「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昨夜,王爺封了鄒夫人為側妃呢,還讓她代為掌管王府中的事宜,這不是大事么?」夏蘭瞪大眼睛。


  「恩,然後呢?」聶無雙漫不經心地應道,早起慵懶,銅鏡中,她美目迷濛,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睡起的紅暈,越發美得令人心動。


  她身上披著一件長長的雪色綢面睡袍,玲瓏的身段都掩在了其中,隱約的凹凸更誘人。


  夏蘭上前為她打理長長的頭髮,繼續說道:「鄒夫人不是與姑娘交好么?這下在王府中沒人敢欺負姑娘了!」


  聶無雙看著夏蘭興奮的臉龐,暗嘆一句傻丫頭,但是也不忍打破她美好的希冀,只應和幾聲。


  早膳才剛用過,「聞香閣」那邊的人就傳來話,說是鄒側妃要過來探病。聶無雙微微一笑,打賞了前來傳話的丫頭。


  過了一個時辰,果然鄒弄芳過來。時不同以往,不知是近幾日她得了蕭鳳青的寵愛,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張並不算十分美艷的臉上,精心打扮之後也多了幾分令人移不開眼的嫵媚。


  聶無雙笑著迎上前:「側妃娘娘可安好?」鄒弄芳扶住了她,笑眯眯地說:「聶姐姐不必多禮,平日該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聶無雙含笑受了,看著她身後的陣仗,兩個老嬤嬤,四個清秀的丫頭,這分明她就是這王府中新女主人的架勢了。


  「側妃娘娘言重了,現在不同往日,身份擺在那邊可不好越矩。」聶無雙笑著道。


  兩人坐下,「聽風閣」的過堂中,早晨的風聲簌簌,猶如天音。鄒弄芳來的時候捧來不少禮物,有血燕,百年的人蔘,何首烏……還有各色時下京城中名媛貴婦喜歡的綢緞式樣,還額外拿了幾匹鮫紗,珍貴異常。


  聶無雙一一看了,面上只做淡淡。


  「側妃娘娘實在是太破費了,無雙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怎麼敢收您的大禮?」聶無雙笑道。


  鄒弄芳抿了口茶,眼中掠過不豫,尋了個借口屏退了下人。聶無雙知道她有話要說,也令夏蘭等下去。


  等下人都退下后,鄒弄芳這才開口:「實在不是妹妹對不住聶姐姐,實在是王爺的意思,他……」


  她吞吞吐吐。聶無雙秀眉微微一挑:「王爺怎麼了?」


  鄒弄芳嘆了一口氣,無奈道:「王爺說,要讓聶姐姐搬出王府。妹妹已經勸了一整夜,但是,王爺心意已定,實在是……」


  她眼中歉意深深,左右為難。聶無雙細細看了她,這才輕輕一笑:「這不怪鄒妹妹,王爺想讓無雙搬到哪去?」


  鄒弄芳見她並不生氣,有些驚異地睜大眼:「王爺說,要讓聶姐姐搬去別院。距京城不過二十里,一日來回便可到。」


  她說完又怕聶無雙生氣,連忙道:「若聶姐姐不喜歡,妹妹一定會在王爺面前再求一求,一定不會讓聶姐姐就這樣搬出王府的!」


  「不,一切還是按王爺的意思。」聶無雙含笑道:「再說,王府我也住不慣。」


  鄒弄芳以為她說得是反話,急忙辯解:「是不是王府中有下人怠慢了聶姐姐,還是聶姐姐與王爺置什麼氣,要不妹妹前去勸勸……」


  聶無雙按住她的手,悠然一笑:「都不是,是時候該走了。以後這王府中的事還望鄒妹妹好好留心打理。」


  鄒弄芳聽得滿心疑惑,但是內心深處卻是鬆了一口氣。她本以為今天來會碰個大大的難題,沒想到一切那麼順利,簡直令她不敢相信。


  聶無雙的手輕撫過她送來那匹煙青色鮫紗,薄薄的紗薄如蟬翼,果然是上好的鮫紗,這麼貴重的手筆,恐怕不是鄒弄芳能送得起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


  他從未送她東西,如今第一次送她鮫紗,卻是借了別人的手。


  眼前的青色,令她憶起第一次看見他,一襲青色緞面長袍,身後是潑墨似的雨夜,他笑著朝著她伸出手去,笑得如水中淺月,朦朧美好。


  他說「姑娘不要怕……」


  終究是要走上這一步。


  ……


  「聶姐姐?聶姐姐?」聶無雙回過神來,看見鄒弄芳擔憂地看著她。


  「聶姐姐傷心了?」鄒弄芳試探地問。聶無雙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我與你說的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鄒弄芳點頭。聶無雙看定她:「若你肯信我,你鄒家興盛指日可待,若你不信……」


  「不,我信!」鄒弄芳打斷她的話,神色堅決。


  聶無雙只是淡淡地笑:「你為什麼信我?若我是你,也許信的是王爺。而不是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畢竟女人要依靠的始終是自己的丈夫。」


  鄒弄芳握了她冰冷的手:「父親告訴我,以其信虛無縹緲的情愛,還不如相信有利益牽扯的關係,這更牢不可破。」


  聶無雙沉默了一會,才嘆道:「令尊是個深有遠見的人,難怪他把你送到了睿王府。」


  兩人再別話。


  第二日清早,在睿王府門口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駛離,悄無聲息。誰也不知道那馬車中載的人是誰。


  聶無雙在王府中生活了四個月有餘后,一如來時的突然,又忽地離開。


  車軲轆滾滾,聶無雙歪在車中的軟墊上,看著車簾外滿眼蔥翠的碧綠,已經是夏天了。


  竟然過得那麼快。她恍惚地想。


  「姑娘,那個鄒側妃也不是什麼好人!」夏蘭等離得王府有點遠了,這才恨恨說道:「她怕姑娘得了王爺的寵愛,所以緊巴巴地要把姑娘給送得遠遠的!」


  聶無雙輕聲一笑:「你當真想讓我得了王爺的寵愛?」


  夏蘭一怔,忽然想起蕭鳳青,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也不是……」


  「既然不想,何必不把這個位置留給她,有時候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個樣子。」聶無雙嘆了一口氣:「只是我想不到她是這麼一個通透的人,年紀輕輕的竟看透情愛,若是當初我有她半分的清明也不會……」


  心又鈍痛起來,她捂住心口,任由思緒蔓延。


  是,若她當初有半分的清明,就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車廂中一時寂靜下來,夏蘭再看的時候,聶無雙已經沉沉睡去,她小心翼翼為她蓋上薄衾,這才發現她臉上兩條淚痕宛然……


  她,終究心裡是苦的……夏蘭怔怔地想。


  ……


  蕭鳳青的別院坐落在離京城不足二十里的山谷中,四周鳥語花香,谷前一大片平整的綠蔭草地,一條小溪緩緩穿行而過。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在這山中比山外更加清爽,各色山花爛漫,夏蘭一下車就喜得眉開眼笑,她扶了聶無雙下車,笑道:「這別院可是消夏避暑的好地方,若是可以,真希望能住個一年半載的。」


  聶無雙受她興奮感染,也笑意瑩然。


  這偌大的別院,僕從不多,幾個老媽子,幾個附近村落招來的長工每日固定過來劈柴打水,儼然一副避世的好地方。


  一進別院,果然眼前一亮,只見所見都是假山樓閣,亭廊迴繞,一進去猶如在人間仙境。


  夏蘭歡喜得左看看又看看,像只穿花蝴蝶。


  聶無雙挑了一處清冷的竹院「點翠居」,四周翠竹環繞,到了晚上也許能聽得簌簌的風過竹葉的聲音,不知為何,她越來越喜歡臨窗聽風。


  夏蘭卻是不滿:「姑娘,如今這別院王爺已經讓你一個人住了,你為什麼不挑最大的最好的院子?」


  「不用,這裡就很好。」聶無雙微微一笑,並不解釋。


  夏蘭見她意思堅決,只能指揮僕從把箱籠搬了進來。所幸這竹園因有人日日打掃,還算乾淨,丫鬟整理半天,終於把箱籠歸置好了。


  夏蘭的興奮到了晚上就消退了,到了晚上,整個別院似忽然暗了下來,山中的冷風呼呼而過,「點翠居」的竹子被吹得呼呼直響,如百鬼夜哭。


  聶無雙早起勞累,吃過晚膳就歇下了。


  到了半夜,忽然她驚醒,看見帷幔外有黑影在晃動。


  「誰?!」她驚起滿身冷汗,手已經抓住瓷枕:「你到底是人是鬼?」


  風吹過帷幔,那人的黑影隱約可見,卻傳來夏蘭帶著哭腔的聲音:「姑娘,奴婢睡不著,好可怕!」


  原來是虛驚一場!

  聶無雙躺回床上,嘆了一口氣:「進來吧。」


  夏蘭抱著一床棉被,怯怯站在外面:「姑娘,奴婢就在您床邊打個地鋪,不然在外間實在是太可怕了。」


  此時風聲又起,簌簌搖晃,窗欞上亂舞的竹枝猶如鬼爪。聶無雙見她驚恐不安,笑道:「跟我一起睡吧。」


  夏蘭還在猶豫,終究是不敢一個人獨自睡覺,慌忙和聶無雙擠在一起。


  兩人主僕擠在床上,擁擠暖和,聶無雙倒是沒了睡意,她看著夏蘭粉嘟嘟猶帶稚氣的臉,忽然問:「你今年幾歲了?」


  「奴婢十三了。」夏蘭回答,她終歸是孩子心性,很高興能與聶無雙聊天,隨後好奇地問:「姑娘今年貴庚?」


  聶無雙一怔,許久才道:「我,我已經十八了。」十五歲那年嫁給顧清鴻,三年後被休下堂……


  原來自己還只是二九年華,可是為什麼覺得自己已經過了一輩子那麼長,長得幾乎要厭倦這樣漫長痛苦的歲月。


  夏蘭不知她心思,笑嘻嘻地贊道:「姑娘看起來倒還是十五六的樣子,那麼美。」


  聶無雙聽了淡淡一笑。


  夏蘭以為她不信,連忙賭咒發誓:「真的,奴婢還未見過像姑娘這樣美的人呢,王爺往府中帶那麼多女人,一個個都不如姑娘一根指頭。」


  聶無雙看著黑暗中她熠熠羨慕的眼神,笑著安撫:「睡吧。明兒要不起不來了。」


  「怕什麼,在這裡又沒什麼管著壓著的,以前以為鄒側妃把姑娘趕出來不好,如今看來,除了這裡冷清一點,倒沒什麼不好的。」


  「真巴不得一輩子住這裡,就姑娘和奴婢們一起,不用理會王府那些幺蛾子……」


  夏蘭天真地說。


  聶無雙靜靜地聽著。


  「姑娘,您真的是一位好人。」


  好人……聶無雙一怔,這兩個字好像和她永遠也搭不上關係。若她是好人,這世上豈不是再也沒有壞女人?

  她苦笑,回過頭再看,夏蘭已沉沉睡去。她看著窗外,永夜的黑彷彿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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