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也許和你一樣
被陌城一甩，夏嫣然踉蹌了幾步，後背撞上了堅硬的牆壁。
爆炸時後背的傷還沒有處理，這一撞撞的五臟六腑都像錯了位般痛，可身痛無法掩蓋心痛。那是愛她到骨髓的陌城啊，但這一刻，他對她只有冰冷。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可他已離她越來越遠，冷若冰霜的陌城，被欺騙和隱瞞傷到的陌城，她抓不住了，快要抓不住了。
「陌城，你聽我說……」
他根本不聽，硬聲打斷：「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我們重新開始是假的，你愛我是假的，你不過想用你洛惜童的身份讓我回洛家，夏嫣然，你可曾問過我願不願意，你可曾……」
一拳砸向牆壁，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一片血跡，夏嫣然嚇壞了，呼喊著護士和醫生，陌城就在這時一步步的後退，然後決然轉身。
「陌城！」
她踉踉蹌蹌的去追，可是追不到，她顫抖著毫無血色的唇，聲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可他沒有半點留戀，甚至都不看她一眼，蕭索的身影，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消失在她的視線。
「陌城！！」
她沒了力氣，好似陷入無邊的黑暗，身體在黑洞里下墜下墜沒有盡頭，她想抓住什麼，可什麼都抓不住。
……
「陌城……」
眼前的依稀的身影好似是他，夏嫣然奔跑著去追，入手只是一片虛無。
她魂牽夢縈的面龐，就在這時突然出現在她的周圍，嫌惡的眼神，如把把利刃直穿她的心臟。
「你為什麼要對我隱瞞，為什麼？夏嫣然，我恨你，我恨你。」
「不是的陌城，你聽我解釋，我有我的苦衷。」
「夏嫣然，我恨你，恨你……」
交疊在一起的冰冷男聲像是魔咒在夏嫣然的腦子裡迴響，她痛苦的捂住頭，不住的搖不住的搖。她想甩開，可是怎麼甩都甩不掉，她痛苦的大叫：「陌城！！」
「大小姐，你終於醒了。」
夏嫣然驚魂未定的喘著粗氣，半晌才看出眼前滿臉擔憂的人是關姨。
濕毛巾擦上她的額頭，細密的汗被抹去時，關姨嘆口氣道：「我知道你又做噩夢了，這幾天你都在做噩夢，夢裡喊的都是陌城的名字。」
幾天？
她動了動身體，周身的酸痛讓她倒吸了口涼氣，關姨趕忙按住她：「大小姐，你有處骨頭傷了，又連續高燒昏迷了幾天，你不能亂動。」
夏嫣然這才看到，她的腳踝纏著厚厚的一層紗布。
虛弱的嗯了一聲，她發現她在洛家別墅自己的房間里，擰了下眉，她問：「是誰發現我暈倒的？」
幾個字夏嫣然問的極其艱難，喉嚨好像火燒，每吐出一個字都像刀子生生刮著皮肉一般。
「蘇先生，我記得是叫蘇澈的，他發現你暈倒，把你送回來的。」
心一沉，涼意徹骨，夏嫣然想問那麼陌城呢？又突然發現根本沒有必要。
「蘇先生送你回來的時候把老爺子都嚇壞了，你要是再不醒老爺子就得把臨陽最好的醫生都請到別墅來，不過幸好你醒過來了，我得趕緊告訴老爺子一聲，免的他擔心。」
關姨的碎碎念讓夏嫣然心裡的鬱結稍稍減輕了些，看著她一陣風似的奔出了房間，她用手臂撐著慢慢起身，在視線所及之處搜尋著她的手機。
沒想找了半天，結果就在枕下，她開了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心底湧起了絲期盼，又在一條條未讀微信和未接電話找不到她期盼的那個人時，心如死灰。
看來陌城，是不會原諒她了。
難言的痛，讓她呼吸困難，她翻出熟悉的號碼，猶豫了半晌，還是按不下綠色的撥通鍵。
可笑吧，她竟在怕。
她怕陌城不接她的電話，她會在那一聲聲的盲音中胡思亂想。
她又怕他就是接了，等待她的，還是那極冷的語調。
抬眸，自嘲的笑浮上乾澀的唇，縱使萬般不願，她還是強迫自己把手機塞回了枕下。
不多時，關姨攙扶著洛老爺子到了她的房間。
還未坐穩，手先探上夏嫣然的額頭，感覺到溫度和常人無異，洛老爺子才鬆了口氣：「惜童啊，你這次可真的把爺爺嚇壞了。」
從夏嫣然被蘇澈送回沒見陌城洛老爺子就知還是出了大事，連日的高燒不退說胡話，夏嫣然病了幾日他就擔心了幾日，每日念著她能早點醒，可是醒了洛老爺子壓在胸口的石頭是落了地，但接踵而來的，是讓他更覺得棘手的事。
「小關，去準備點吃的，惜童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關姨一拍腦門：「哎呀，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說完，又一陣風似的奔下了樓。
夏嫣然看出是洛老爺子故意支開關姨，她動了動身體虛弱的坐起：「爺爺，周黎她……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洛老爺子欲言又止，斟酌了半晌道，「陌城已經回臨海了，我本想和他商量下怎麼處置周黎又覺得怎麼開口都不合適。」
說到這他有意停頓了下，看夏嫣然神色微僵硬，他又嘆聲道：「周黎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出事以後我也從沒動搖過，可是昨晚我夢到了景馳。」
扶著拐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洛老爺子這一刻無言面對夏嫣然：「夢裡景馳問我好不好，他說他走了這麼多年，還是放不下他丟失的兒子，他問我有沒有幫他找到，他還說是他年少不懂事，所以害了周黎，所以……」
「爺爺，我明白的。」
「是我無能。」看著夏嫣然，洛老爺子滿是自責，「是我年歲大了，又失去了太多對我重要的人，總想著，是不是該給身邊人一個機會，可我給機會的時候，卻傷害了另一個人。」
洛家愧對夏嫣然太多，這輩子他都無法彌補了。
「我想陌城也做不到親手把生母送進監獄，既然他已經回去了，就說明他不想追究了吧。」
生恩，養恩，陌城都難以割捨，抑或是他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時不該怎麼辦所以先選擇了逃避。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夏嫣然都可以理解。
「那麼你呢？」
夏嫣然沒料到洛老爺子會這樣問，她有些茫然：「我？」
「你懂我的難處和不忍，你懂陌城的一時難以接受，那麼你呢？你考慮過你自己嗎？」
勾唇，她淡淡的笑了笑，蒼白的面龐沒有半點生氣：「我沒什麼考慮的，能活著就很好。」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要求可以放到這麼低，洛老爺子握起她的手，唇動了幾番，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壓了回去。
他說不出什麼，唯有心疼，心疼夏嫣然把所有人都放在了首要的位置，唯獨忘了自己。
「大小姐，我煮了小米粥，特別軟糯，快趁熱喝點。」
端著餐盤迴來的關姨打斷了夏嫣然和洛老爺子的談話，米粥端到她的面前，香氣四溢。
夏嫣然實際沒什麼胃口，但怕洛老爺子和關姨擔心，還是勉強吃了一些。
身體還是虛弱的厲害，吃完熱騰騰的小米粥出了汗以後更覺疲乏，洛老爺子和關姨沒在打擾，離開房間讓夏嫣然好好休息。
輕輕的關上門，腳步聲越來越遠，夏嫣然翻了個身，控制不住又摸出枕下的手機。
按亮了屏幕，找出熟悉的頭像，她輸入了一段文字到對話框，想了想還是刪掉。
……
整整三天，陌城都沒有任何消息，夏嫣然也整整猶豫了三天。
每天捧著手機發獃成了必修課，關姨每每看到，也只能跟著嘆氣。
沒想到第四天，還在醫院治療的周黎想要見她，夏嫣然衡量再三，決定一個人去見。
靜謐的醫院走廊，福爾馬林的味道有些刺鼻，夏嫣然拖著扭傷未愈的那隻腳，慢慢的走向周黎的病房，輕輕的推開了門。
她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被子彈打穿的手纏著厚厚的紗布，兩條斷腿打著石膏，有些凄慘。
聽到聲響，她睜開惺忪的眼，看到夏嫣然已坐到她的身邊，眼神一亮，瞬間又暗淡下去。
「你……還好嗎？」乾澀的唇動了動，周黎不敢直視，因為她的不甘和恨，她釀成了大錯，害人害己。
擰開瓶水遞給她，夏嫣然想扯出一個笑告訴周黎她還好，可努力了半天，笑容還是乾巴巴的。
「看來你這幾天過的不算好。」周黎用不太靈活的左手接過了水，小心的啜了一口道，「也許陌城也和你一樣。」
突然跳轉的話題讓夏嫣然一怔，周黎這時笑了下，垂眸看著她被陌城那顆子彈打穿的手。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怎麼就鬼迷心竅想要殺了你呢？欠我的人是洛景馳，他都已經死了，就連他的女兒洛惜童都和他一樣命喪車輪下。洛氏本就是洛老爺子一手創立，外面都在傳當年洛氏快要破產是我回歸力挽狂瀾，其實只有我和洛老爺子知道，他是要給我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回洛氏和洛家的理由才布了這麼大一個局。他想把洛氏給誰，我都沒權干涉，其實不管給誰，我的洛氏的地位都無人能撼動，我怎麼就沒有想通？怎麼就想殺了你？你，是陌城最愛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