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已經有嫣然了
氣氛急轉直下，陡然降至冰點。
洛惜童那冰冷至極的語氣仿若一道符咒，將陌城定身。
如果她是夏嫣然，這恨便不是空穴來風，可她明明是洛惜童不是嗎？
天平從確定不是又往疑似那一邊傾斜，洛惜童這時勾了勾唇，弧度冷硬清幽：「談話可以提前結束了，陌總，請回吧。」
「洛小姐。」陌城巋然不動，執拗的刨根問底，「請告訴我不配的理由。」
青花水庫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重要到被奚落驅趕他還能如此低聲下氣。
幾秒的怔忪后，洛惜童忽然掩唇，歉意的笑在唇角浮動：「對不起陌總，原諒我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試探您與洛氏合作的誠意。」
試探？
如果她的忽冷忽熱用試探來解釋，倒也說的過去。
洛惜童這時落下車窗，吩咐助理把視頻會議延後半個小時，復又轉頭道：「新城國際是行業翹楚，洛氏初來乍到，當然想與新城合作。但傳聞陌總手段乖張，我不得不……」
說罷展顏一笑：「陌總您不會生我的氣吧？」
心緒已完全跟著洛惜童的牽引在走，這女人他根本捉摸不透。
「當然不會。」但既然峰迴路轉，他除了儘力爭取，沒有第二條路，「等洛小姐有空，我會親自與您商談合作事宜。」
一隻腳邁出車門，又被洛惜童叫住：「陌總，留步，原諒我還有一點疑心，我不明白陌總為什麼對青花水庫改造項目這麼重視，重視程度讓我吃驚。」
陌城僵了下：「因為一個舊人。」
身側半晌沒有聲音，他恍然想起什麼：「洛小姐，其實我也想知道，青花水庫不過一個小項目，洛氏的準備怎麼會這麼充分？」
「和陌總一樣，也是因為一個舊人。」
神色坦然沒有任何異樣，陌城心念一動，薄唇張了張繼要再問，褲袋中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
「不耽誤陌總了，改日詳談。」
下了車，陌城手中的手機還在不屈不撓的震動著，屏幕顯示的號碼讓他皺眉，思忖良久，他才接起貼在耳邊。
無非是素心找借口讓他回老宅，他想了想，應了。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老宅的院子。
陌城已許久沒回來了，素心特意換了一聲新衣，陌遠航也難得有了些笑臉，把他讓進噓寒問暖了一陣，陌遠航沖素心使了一個眼色。
「陌城，你還是搬回來住吧，總住酒店不行的，我看你比上次回來清瘦了不少。」
「回來住？」他朝著二樓一角望了一眼，「你們把她送走了？」
這就是他不願回老宅的原因，只要秦思在這一天，老宅就是他的禁地。
素心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好看：「都已經快兩年了，你還要對她有那麼深的誤解嗎？」
「她做過什麼她心裡有數，別以為我撬不開她的嘴，你能護她兩年，還能護她十年二十年？」
「我不逼你娶她了，但是你能不能試著放下對秦思的芥蒂？」
「你能放下對夏嫣然的芥蒂嗎？」
素心一愣，旋即開口：「如果嫣然還活著，我會試著接受她。」
敷衍騙不了陌城，因為他早就知道在素心心裡，夏嫣然已經死透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如果是在嫣然沒有失蹤前您這麼說我還會相信，現在……」唇角勾著冷笑，他煩悶的起身，「公司還有事，我走了。」
他無法理解素心為什麼要那麼維護秦思，就好像她有什麼把柄在秦思手上似的。當然，素心也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萬千中人獨愛夏嫣然一人。
所以這是個死局，只能僵持著博弈著等對方先敗下陣來。
見他要走，陌遠航坐不住了：「陌城，你找嫣然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是不是也該考慮下自己的事了？」
氣氛越來越僵，陌城刻意的岔開話題：「新城國際被我管理的很好。」
不到兩年，他肅清一切障礙，就連當初和陌遠航一起打江山的老股東，他都殺伐決斷不講一絲情面。
他們仗著是元老，自然沒少和陌遠航抱怨，可陌遠航拿陌城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已經掌控不住這個兒子了，甚至他還覺得，他正慢慢的失去他。
「新城國際交給你我很放心。」陌遠航不得不軟化自己的態度，「但你現在孑身一人，總該找個伴，你還記得你翟叔叔的女兒吧，比你小三歲，上個月剛從米國……」
「我已經有嫣然了。」
父子間緊繃的那根弦，終因陌城這句斷了，陌遠航氣憤的咆哮：「嫣然嫣然嫣然，你一天到晚除了嫣然就是嫣然，她已經失蹤了，說不定已經屍骨無存，你真的要為她耽誤自己一輩子？」
「她沒死！」
「好吧沒死，可她當初懷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你後來不相信親緣報告也去驗過真偽了，你還不能死心嗎？」
最大的癥結就是那份親緣鑒定。
掌心收攏，他狠狠的握著：「那又怎樣？」
陌遠航氣極：「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孫子！」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沒半點關係。」青筋暴起，緊握的拳有些痛，「我信嫣然，百分之百相信。」
「陌城，你真是太糊塗了，你怎麼能這麼糊塗？」
他置之不理，筆直的雙腿邁著決然的步子衝出門口，坐上車子絕塵而去。
他知道他今天說話太沖，可他控制不了，洛惜童的身份，競標的失敗，樁樁件件都擾的他心煩意亂。
偏偏素心和陌遠航又開始逼他。
重重的嘆息也難以疏解心中的鬱結，助理這時打來電話：「陌總，您下午四點有兩個重要的會議……」
「取消。」
助理還沒有說完，手機已被他掛斷，煩躁的隨手一丟，手機滾落至座椅下發出幾聲悶悶的聲響。
脈速表的指針不斷飆升，陌城狂飆著開回市區，車子在魅色酒吧門口停下。
這個時間還未營業，他穿過一排排的卡座走向吧台，跨上高腳椅，手中的資料往檯面上一摔：「凌瀟瀟。」
「陌人渣？」凌瀟瀟正拿著庫存單清點著存酒，回頭看到那張讓她恨極的臉，庫存單也是一摔，比陌城的聲音還要大，「你這是跟我佯裝失憶呢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我這次不會手下留情了，打殘了我也不會賠醫藥費。」
說著，手邊的酒瓶被凌瀟瀟抄了起來，眼看就要打爆陌城的頭，只聽他冷聲開口：「我好像找到嫣然了。」
一怔，酒瓶在距離陌城不到一拳的距離處停下。
「這資料你看看，確定下是不是她？」
酒瓶脫手滾落在地，凌瀟瀟慌忙去拆文件袋，可手抖著太厲害了，拆了幾次竟沒有拆開，她急了，索性一扯，一疊文件和幾張照片掉出。
她仔細辨認著照片中的人，半晌，她把資料往陌城面前一推：「她不是嫣然。」
「不是？」
「我很想她是，可她真的不是！」這種給她一個希望又給一個絕望的感覺太難受了，難受的她眼淚根本收不住，「雖然長的一模一樣，但洛惜童和嫣然的感覺完全不同，你看照片……」
不同之處，凌瀟瀟一處一處的講給陌城聽，他的心一寸一寸的跟著下沉，沉到深淵。
手邊的酒倒了一杯，凌瀟瀟仰頭全部灌下，用酒精的灼熱壓著心頭的難過：「陌人渣，有時我會想，嫣然是不是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是被誰救瞭然后失憶了，她把我們都忘了，所以一直不回來找我們。」
「想到這我總是很傷心，我覺得她忘了誰也不該忘了我，但後來我想通了，其實遺忘對嫣然來說，是一件好事。」
「你給她的苦難太多了，遺忘代表著她可以重新開始，她會遇到一個愛他的人，把她捧在手心，給她想要的所有。」
陌城靜靜的聽著，眉心緊皺，黑眸愈加凌冽。
「所以別找了，放過她吧，你想對她的彌補和懺悔還有補償，就留到下輩子吧，這輩子就讓你受盡煎熬度過餘生。」
她的話將陌城一遍遍的碾壓，俊顏似乎經歷了一場狂風暴雨，最後歸於平靜。
「有酒嗎？」他開口，兩個字透著無力的沙啞。
凌瀟瀟沒有趕人，用雪克杯調了兩杯酒推至他的面前：「一杯毒藥，一杯地獄，你自己選吧？」
他慘笑，先灌下毒藥然後灌下地獄。
那一晚他不知喝了多少杯，昏昏沉沉的似有人在耳邊輕喚他的名字，那聲音好似夏嫣然呢喃，他猛地睜開眼睛，身邊的空蕩告訴著他那只是一場夢。
掀開沉重的眼皮，陌城頭痛欲裂，他左右看了看，發現他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枕邊好似有什麼東西沒完沒了的震動著，扭頭一瞧，是他的手機。
「陌城，你再不接電話我就要報警了，你已經失聯二十四個小時了。」
蘇澈急切的聲音傳來，陌城轉頭望去，窗外夕陽漸沉。
凌瀟瀟的酒果然厲害，竟讓他睡了這麼久。
輕輕的嗯了一聲已示他無事，聽筒內，蘇澈氣息急切：「陌城，我急著找你是想告訴你，關於洛惜童到底是不是夏嫣然恐怕要重新調查了，我查到一些線索，有一家醫院去年收治過一名車禍的患者，最終搶救無效身亡，她的名字就叫洛惜童。」
陌城騰的坐起，手中的手機幾乎握不住：「所以你的意思是洛惜童很可能就是……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