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從這跳下去我就信你
她甩著手想要掙脫，他暗啞的嗓音沉沉響起：「夏嫣然，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了。」
「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放過我？」
凄厲的尖叫，崩潰絕望，積壓的情緒突然爆發，那尖銳的尾音，是連夏嫣然自己都想象不到的。
陌城掌心溫熱，早沒有了從前的冰冷，可懼怕讓她半點沒察覺出，使勁渾身的力氣一甩，逃也似的離開。
腳步凌亂，右腿邁出的步子還有點跛，蘇澈想要追上，陌城伸手阻攔：「不要追了。」
「告訴她你不是來尋仇的。」
「她不會相信的。」
就算他指天發誓，夏嫣然也不會信。
一口氣奔上樓，夏嫣然氣喘吁吁的關上了門，怕陌城追上闖進，她又把門反鎖，反鎖之後還是不放心，又拽過幾把椅子堵在了門口。
渾身已被緊張的汗水打濕，她大口的喘著氣，胸口起伏不定，這時小腹倏地一痛，她大驚失色，急忙忙躺回了床上。
自下水救了陌城后，夏嫣然這幾天一直不太舒服，雖過了不穩定期，但肚子里的孩子才十四周，還是有流產危險的。
床頭櫃放著安胎的藥丸，夏嫣然合水服下，不適感稍稍減輕，她慢騰騰的坐起來，脫下了襪子。
陌城是救回來了，可她卻扭了腳，這幾天雖消了點腫，但腳背還是青紫一片，走路便會痛。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的狼狽和凄慘都是因為陌城，她有點後悔救他，後悔那天怎麼就腦子抽了非要去青花水庫附近散步，後悔和十幾年前一樣，在他遇到危險時，義無反顧的躍入了刺骨的河水中。
可她知道，如果重來，她還是會義無反顧。
給扭傷的腳換上了葯，夏嫣然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是被震動的手機吵醒的，保姆發來信息，老父親病情有些嚴重要多請幾天假，夏嫣然安慰了幾句又表示了點心意，人也清醒了。
肚子咕咕的叫，表達被餓壞的抗議，她拖著痛腳移至窗畔，朝樓下張望。
陌城的車子已然不見，可她心裡仍舊有些打鼓，又等了一會兒，她才開始換衣。
拉開門，她探頭探腦，沒看到魔鬼的身影，她心安的舒了口氣，一隻寬厚的手掌就在這時從漆黑的樓道里伸了過來，她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去關門。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陌城會玩守株待兔這一招。
他伸手攔了下，沒想手被夾在了門縫裡，夏嫣然關門的力氣不小，他痛的悶哼一聲，緊接著嗷嗷大叫。
夏嫣然傻眼，這可是居民樓，以陌城這個叫法，不出幾聲就能把好事鄰居叫出來。
「你到底想怎樣？」可就讓他這麼進來，夏嫣然又極不情願，她抵著門，兇狠的瞪視著他。
「我想和你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
拒絕的話剛一出口，陌城痛叫陡然升了一個八度，夏嫣然被震的腦殼都疼，咬了咬牙，一把把他拽進了門。
砰！
震天響的關門聲后，陌城手腕一轉，壓著夏嫣然靠在了門板之上。
大掌扣上她虛軟的腰，望不到底的眸中一抹狡黠，垂眸，被他禁錮在身形與門板之間的夏嫣然長睫輕顫，像一隻受驚的小獸。
熟悉的體/香竄入鼻翼，撩動著他敏感的心弦，寂靜的房間彷彿能聽到兩人混雜在一起的心跳聲，一聲重似一聲。
酡紅染上她的耳緣，連耳垂都被染上了不自然的粉紅，胸口起伏不定，像被某種情緒衝破，她知道她應該推開他，可此刻她竟使不上力。
驚惶無措的抬眸，那張輪廓分明的俊顏已近在咫尺，眼皮下帶著疲憊的青影，可眸卻明亮耀眼，幽幽的藍光深不可測。
夏嫣然心念一動，神思被往事的潮水席捲。
「嫣然……」
柔聲的低喃彷彿當年的小耳朵輕喚著她，陌城又向她貼近了幾分，夕陽的餘暉透過窗子蘊滿整個房間，他站在淺淺的光影中，緩緩傾身……
恍惚的夏嫣然猛地清醒，膝蓋彎起，直踢向他的深下。
嗷嗚的一嗓子，只是聽都覺得疼，解氣的夏嫣然掙脫他的禁錮，退回廚房，手拿著明晃晃的做菜刀擋在了身前。
「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殺了你，我不是鬧著玩的，我說到做到。」
拳頭緊攥，陌城被夏嫣然眼中濃濃的敵意灼傷，她救了他，卻寧願魚死網破都不肯說。
倔強如她，他毫無辦法。
「好，我不過去，你先把刀放下。」安撫著夏嫣然的情緒，他一步步的後退，但身後就是門板，他退無可退。
他還怕不會用刀的夏嫣然會不小心傷到自己。
「出去！」刀刃指著他，夏嫣然豁出去了。
可他不能出去，只要他一走，更無法靠近夏嫣然。
陌城無計可施：「嫣然，這次我真的不會傷害你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你？」握著刀的手狂抖，夏嫣然臉上的笑幾分凄涼，「陌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可曾信過我一次？」
她的解釋是辯駁，她就是什麼都不做都會被打上玩弄心術的標籤，從沒信過她半分的人現在卻跑來讓她信他，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嗎？
一怔，他想起當初自己是有多混蛋。
想挽回，也已來不及了。
「嫣然，我要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一次？」
「從這裡跳下去。」
五層樓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摔個殘廢，夏嫣然不是真的想讓陌城跳，而是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讓他知難而退，誰想話音剛落，陌城身形一閃，朝著窗口奔去。
「陌城！」
刀一扔，夏嫣然回身拽住了陌城的衣袖，他半個身子已探出窗外，她再晚一秒，陌城就真的跳下去了。
他瘋了嗎？
他真的不要命了嗎？
他不知道她救回他那條命用了多少力氣嗎？怎麼能隨意的……
啪！
一耳光落向陌城的俊顏，夏嫣然氣的渾身發抖，她怪他拿自己的生命於不顧，她恨自己還是無法狠心。
他躲也沒躲，硬生生的挨下，看著夏嫣然的手掌又是揚起，他閉上眼，把臉湊上。
如果打他能讓她消氣，打多久打多重都沒關係。
可第二個耳光並沒有等來，他聽到了輕輕的啜泣聲，然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聲悲拗，夏嫣然哭的像個迷路的孩子，陌城想要死死的抱住她和她道歉，懷抱張開了一半，又只能僵在半空。
他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退而求其次的遞上紙巾，夏嫣然身子一扭，嫌惡的躲開。
束手無策，他只好靜靜的站在她的身旁，看著她眼淚蔓延。
眼淚是有重量的，哭聲也像刀鋸在撕扯，身體里的某一塊被生生挖走，痛楚沁入骨髓。
不知過了多久，夏嫣然終於止住了哭，情緒也好似穩定了。
她抬頭看他，鼻頭紅紅，眼睛紅腫一片，他看了一眼，內疚溢滿心頭。
別開他的視線，她晃晃悠悠的撿起地上的刀放回廚房，出來時，她手裡拿著兩瓶水，一瓶遞給了陌城。
她看出來了，除非陌城自己離開，否則她是趕不走的。
「你想和我談什麼？」
聞言，他愣住，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面對她安然坦蕩的小臉，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
半晌，他動了動唇：「謝謝你，救了我。」
心尖一顫，手中的礦泉水瓶被她捏緊。
還是被他……發現了。
眼尾輕掃，她在陌城的臉上探查著蛛絲馬跡，她怕他會想起什麼，想起當年是她救了溺水的他，她極力按捺著已亂的不像話的心跳，猛灌著水掩飾內心的慌張。
感覺到他神色無恙，她才勾唇一笑：「不需要謝，你也救過我一次，當扯平了吧。」
「但是……」
踉蹌站起，夏嫣然推開了門：「如果陌少爺是為了這件事而來，那麼您現在可以走了。」
陌城卻是沒動，劍眉一蹙，涼涼的視線定在她的右腿上：「你受傷了？」
她逃也似奔上樓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不對勁，剛那幾步更加嚴重，已有一瘸一拐的趨勢。
未等她回答，他霸道的打橫將她抱起，重新放回了沙發。
不顧她的掙扎掀開她的褲腿，腳踝處的青紫讓他的臉色沉了沉，再往下看，腳背的青腫讓他幽深的眸驟然緊縮。
她竟傷的這麼重？
「救我傷的？」
她不答，緊抿的唇泄露了答案，陌城心疼的扳起看了看：「不行，得去醫院。」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是孕婦，跌打損傷的葯一概不敢用，如果去了醫院，她會露餡。
「必須去！」
強硬霸道的口吻，和從前一模一樣，可夏嫣然已不是受他脅迫任由他欺凌的包子夏嫣然了，譏諷一笑，她冷聲道：「陌少爺憑什麼要求我？前夫？」
換上從前，他會甩下一句不識好歹而甩臉走人，可今時不同往日，他非但沒走，還鑽進了浴室，不一會兒，他走出來，手上多了條熱毛巾。
貼向她的腳背，夏嫣然本能的掙扎了下，她有些懵，猜不出陌城怎麼會突然轉性，就算是感激她救了他一命，也不至於褪去身上的冰寒瞬間變成暖男吧？
清淺的光線中，他的側臉依稀帶著年少時的柔和，她怔怔的望著，酸澀自心底蔓延。
「陌少爺，還是我自己來吧，別髒了您的手。」
她話裡帶刺，實則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毛巾搶過，她倔強的想要站起，酸麻的腿忽地一軟，她直直朝陌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