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這是我欠她的
她不住的晃著頭，難以相信這事實，渙散的瞳孔中，陌城唇角的哼笑彷彿出鞘的尖刀：「怎麼？怕了！可是你現在求我都來不及了，夏嫣然，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嫌惡絕冷的一揚手，夏嫣然重重的跌回地板，她又不死心的爬起來，雙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放。
眼底水霧凝聚，她顫抖著毫無血色的唇，努力的抬頭看著他。
翩翩少年早已變成冷酷絕然的男人，連溫潤的眉眼都看不到半點從前的影子，原來曾許諾護他一世的男人，就在她的身邊，用她不能承受的手段折磨著她。
他怎麼可能是小耳朵啊！
可陌城就是小耳朵！
期盼的眼神慢慢變成了絕望，緩緩的流下的眼淚沒有溫度，先是一滴，然後洶湧不止，可夏嫣然始終無聲。
「哭也沒是沒有用的，你的眼淚，打動不了我。」
拍著她的臉攥起她的下巴，此刻他的譏諷嘲笑終於能傷到她了，她哭的更凶，指甲扣進他的皮肉，帶著絲絲的不舍。
「對秦思，好一點。」
縹緲的女聲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她揚起一個笑臉，泛白的手指，一寸寸的滑下他的手腕。
倔強一如往昔，咬唇站起，她走回了房間，不在看他一眼。
不多時，門外傳來關門聲。
夏嫣然再一次被眼淚淹沒。
昏昏沉沉如何睡著的她已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她做了很多零散的夢，夢裡都是他。
「我等你長大，然後嫁給我。」
明亮的少年，連那時的許諾都閃閃發光，夏嫣然羞澀嗔怪：「等我長大還有好多好多年呢。」
「十年，二十年，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下去。」語落，他狡黠一笑，忽然捧起夏嫣然的小臉，「給你蓋個章。」
一吻落上她的額頭，夏嫣然雙頰湧上的緋紅如天邊的火燒雲。
紅霞漫天，夏嫣然起身追打，被陌城壞壞的一絆，驚呼聲中她倒向陌城，雙雙倒向青草地……
睜開眼睛，眼前已變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看時間已是第二天上午，夏嫣然摸出手機，把電話打給了蕭慕白。
一個小時后，門被敲響。
蕭慕白心急如焚的走進，本來想劈頭蓋臉的痛斥一頓，卻在看到夏嫣然失魂落魄的樣子時，怔了一怔。
他只見過一次她了無生氣到隨時都會消逝的模樣，就是她和秦思出事的時候。
「嫣然，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她彎唇微笑：「你先坐吧。」
冰箱里拿出兩瓶水，一瓶遞給蕭慕白，一瓶握在自己手裡。
一遇大事就用喝水來掩飾逃不過蕭慕白的眼，正欲開口再問，夏嫣然抬手撫了撫凌亂的頭髮，唇角彎起的弧度深了幾分：「我找到小耳朵了，小耳朵就是陌城。」
蕭慕白一驚，空氣霎時凝結成冰。
掠過複雜神色的眸灼灼注視著夏嫣然，半晌，他沉沉出聲：「嫣然，對不起。」
「原來你早知道了。」秦思知道，蕭慕白知道，唯一不知道陌城就是小耳朵的只有她。
陌城說他蠢，她又何嘗不是愚蠢之極。
「你怪我吧嫣然，如果我早一點告訴你，也許就不會……」
夏嫣然擺手打斷急於解釋的他：「沒有什麼不會，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她是心痛難過的窒息，但還沒有失去思考的能力，秦思既能痛下決心放棄蕭慕白和在英國的治療回臨海，說明她早已做好了萬全的，破釜沉舟的準備。
而且，佔了夏嫣然身份的秦思也不會露出馬腳，當年她與秦思形影不離，夏嫣然是怎麼救的陌城，又是怎麼喜歡上的他，與他在一起時發生的點點滴滴秦思全部知曉。
既是報復，又怎會沒有計劃？
秦思還用蕭慕白和殘疾的雙腿來堵夏嫣然的口，讓她用虧欠來承認她的一切指責，她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就算告訴陌城我才是真正的『她』，陌城也不會相信的。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夏嫣然笑容未減：「和陌城離婚，徹底離開陌家。」
這是蕭慕白曾期盼的結果，但這一刻他有些後悔：「不說清楚？就這麼離了？」
「我曾答應過秦思姐姐，她想要的，我都不會爭，這是我欠她的。」
當年的意外對夏嫣然影響太大，蕭慕白緊攥著水瓶，猶豫著要不要把他查到的真相說出。
是真相，才讓他決定把秦思送往英國。
可如果說出，後果是什麼他難以預估，他不想夏嫣然再受打擊了。
「那你想過沒有，秦思不是你，她對小耳朵陌城沒有感情，達到讓你與陌城離婚的目的以後，她會踢了陌城。」
夏嫣然暗澀的瞳眸閃了閃，一股無法言語的情緒湧上：「陌城愛她寵她，也許能讓她改變心意。」
「你就不怕陌城有一天會發現秦思不是你？」
「我們都不說，他就不會發現。」
「嫣然……」蕭慕白如鯁在喉，平復了半晌，他才又張了張口，「你不會後悔嗎？」
「不後悔。」
就算沒有秦思來爭，她和陌城也走不下去的，他當年臨時改了約會的地點，致使她和秦思遇到了歹徒，可他卻沒有出現。
他已背叛了一次，現在彌補又有什麼用？
不過也好在，他還有心彌補。
灌下一口水，壓著心頭湧起的酸澀，看了看蕭慕白，夏嫣然又道：「白哥哥，其實我沒什麼遺憾了，想找的人不但找到了，還和他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雖然那段時間也並不是太美好。而且他從未放棄找我，再把秦思當成我以後，對她又是那樣的好，像從前對我一樣。」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忍著喉嚨里的哽咽：「我終於可以放下了。」
蕭慕白不相信十幾年的執念可以說放就放，可現在的局面他又無能為力。
如果當年他試著接受秦思，或許今天……
垂眸，蕭慕白斂起一片神傷：「嫣然，我也有責任。」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照顧了秦思姐姐那麼多年。」
她的面色一直很平靜，但蕭慕白知道她忍的有多辛苦。
靜默的片刻，他嘆了口氣：「你今天叫我來，只是告訴我你的決定？」
夏嫣然發白的唇顫了顫：「我需要你幫我。」
「幫你離開臨海？」
離開臨海確實能一了百了，從前她一直想帶外公離開，可現在她不想逃了。
「我需要你幫我發一份聲明。」
……
夏嫣然的單方聲明是在兩個小時后發布到各大媒體的，聲明中她承認與陌城是契約婚姻，兩人並無感情，會儘快辦理離婚。但對於指責她是小三篡位，逼迫秦思跳樓，以及人身攻擊和謾罵，她將保留付諸法律的權利。
聲明一出，剛剛降下來的視頻事件又成了各大網路的熱點話題，態度強硬的夏嫣然更引來了新一波的謾罵。
明眼人一看便知，夏嫣然只有否認，卻沒有不是小三的實錘，這根本是妄想強行洗白。
陌城被陌遠航急叫回老宅的路上看到的聲明，剛一進門，陌遠航的質問聲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這是你讓嫣然做的？」
這幾日陌遠航為這事也是夜不能寐，本想等事件平息了好好找夏嫣然談談，誰想這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立在原地，陌城平平的敘述著事實：「我不知道聲明的事，但離婚是真的。」
「離婚？」陌遠航聲調一變，「你和嫣然已經談好了？」
「嗯。」
他並不想多說，但陌遠航不問清楚根本不會罷休：「秦思要輕生的時候我們都在場，你認為秦思說的都是真的？」
「我親口問過夏嫣然，她承認了。」
陌遠航詫異的倒吸口涼氣：「這怎麼可能？」
「我們都被夏嫣然騙了。」陌城眼底閃過陰鷙，「她偽裝的太好，如果不是秦思拆穿，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她玩弄於股掌。」
昨日與夏嫣然的對質陌城複述了一遍，陌遠航聽罷難以置信的重複確認：「真的都是嫣然做的？」
陌城肯定的點了點頭。
「嫣然她怎麼能……」陌遠航心痛失望的閉上眼，他不想去相信，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相信。
難以承受這打擊，他還未愈的病軀晃了晃：「嫣然她怎麼能變成這樣呢？她怎麼會這麼狠？」
「還有這份聲明。」陌城冷笑，「能短時間內把這份聲明送至各大媒體的，以現在夏嫣然的能力，她能辦到嗎？」
「你是說……」
陌城艱難的扯動唇角：「是蕭慕白在幫她。」
誰不知蕭慕白是傳媒大亨，發這份聲明他只需勾勾手指。
想起當初夏嫣然一次次在他面前和蕭慕白撇清關係，陌城只覺可笑。
恨只恨他被迷濛了雙眼，竟沒有早一點看清這對男女的真面目。
他本想低調的辦好離婚手續，可夏嫣然卻高調的讓世人皆知，還有這聲明裡的措辭，她還是沒有一點愧疚和自責，理直氣壯的不留任何退路和餘地。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哎！」事已至此，陌遠航也沒什麼好說的，「先把嫣然接回來，然後我們在……」
話音未落，大門被推開，看清來人，陌城黑眸頓斂：「你還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