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兩條人命
神色頓斂，陌城急急奔出書房，與夏嫣然撞了個滿懷。
「秦思出事了。」
吃驚的瞳眸一凝，夏嫣然心跳飆升到頂點，比陌城還快了一步，她轉身奔了出去，陌遠航隨後跟上，幾個人一路風馳電掣趕到了醫院。
院門口，秦思的主治醫生焦急等待，見陌城趕來，疾步迎上。
「秦思現在人在哪裡？」趕來的路上陌城已和院方通了電話，但秦思的情況，院方並未詳細說明。
「還在天台。」
長腿邁出的腳步如風，陌城緊皺的眉宇盡顯焦灼：「到底怎麼回事？」
「具體怎麼回事我們也不太清楚。」醫生擦著額頭滲出的細汗，「昨天秦思的精神狀態還不錯，但傍晚時分有人來探望，她情緒波動很大，打了鎮定劑才入睡。」
眉心蹙了下，陌城冷冽的視線隨之掃向夏嫣然，一瞬，又是一收：「那今天怎麼會上天台？」
「早飯後還沒什麼異常，不知怎麼就……」
說話間，幾人邁上了天台的台階。
幾名護士醫生站在距離秦思兩米之外，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相比這邊緊張的氣氛，那邊秦思倒是鎮定如常，安然的坐在輪椅之上，遙看著遠處。
衣衫迎風鼓動，襯托她的身形愈加柔弱與消瘦，手搭在扶手上，摩挲著輪椅遙控的開關，那一下下的輕觸，讓在場所有人的心無不懸起。
輪椅的車輪距離最後的阻擋不過半米，這可是十六層的高樓，如果秦思真的想不開按下遙控，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在這坐了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我們已經勸了半天了，但她就是不下來。」
陌城與醫生一問一答，一旁的夏嫣然聽的暗暗心驚。
和那一年一樣，秦思想要輕生。
只是那時的她比今日要激烈，愣是用雙手托著毫無知覺的雙腿爬上頂樓的欄杆，如果不是蕭慕白在最後關頭出現，她已縱身躍下。
她絕不能讓昨日重現。
心急如焚的夏嫣然想要衝過去，陌城眼疾手快，猛地拉住她：「你要幹什麼？」
「救人。」
夏嫣然奮力的一甩，卻沒有甩開陌城的禁錮。
狂風吹的兩人的面色都有些晦暗，直直的對視，陌城鄭重的眸色一點點的加深：「如果你貿貿然衝過去，秦思沒救回來，你再發生意外怎麼辦？」
傾瀉而出的擔憂不是假的，但此刻夏嫣然根本分不清這是對秦思還是她：「可是秦思她……」
「先讓我來試試。」
把夏嫣然推到陌遠航身邊，陌城迎風站立，沖著那背影高聲道：「秦思。」
聽到熟悉的男聲，坐在輪椅的上秦思終於有了反應，她欣喜回頭：「陌城，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不願見我了。」
笑中帶淚，淚痕漸漸被風吹乾，秦思期盼的神情讓陌城心裡一陣陣發澀，放柔了語調，他沖她開張雙臂：「我沒有不願見你，本來我今天也是要來接你出院的。」
秦思輕輕搖頭，風中的她好像一片飄零的樹葉早沒了方向：「出院也是回老宅，我不想回那裡，那裡到處都是你的影子，卻沒有你。」
「新城國際幾個項目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回老宅陪你幾天好不好？」
「你沒騙我？」
「沒有。」
他不能有絲毫的遲疑，當務之急是安撫住秦思把她帶離危險的地方，他望著她，深沉的目光又誠懇了幾分，「來我這好不好？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好，那你抱我回去。」秦思朝陌城伸出雙手，甜甜的笑像是一個終於討到糖吃的孩子，陌城卻在這時猶豫了下。
因為他的身後，站在夏嫣然。
「陌城，你……」輪椅轉了回來，夏嫣然就在此刻暴露在陽光之下，秦思恨意的目光直射向她，情緒霎時失控，「她怎麼來了？是你帶她來的對不對？陌城，你騙我！」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輪椅的遙控，車輪突然後退。
「秦思！」
「秦思姐姐！」合著周圍驚恐的抽氣聲，夏嫣飛身撲了上去。
「嫣然！」
和那一年的情景如出一轍，只是聲嘶力竭喊叫的人，從蕭慕白變成了陌城。
輪椅的扶手被夏嫣然死死的拽住，她緊咬著牙關，硬是把輪椅拽了回來。膝蓋擦破了皮，殷紅的血跡滲出，她定定的盯著秦思，瞳眸猩紅。
她就是搭上自己，也不讓秦思有事。
「夏嫣然，你放手！」秦思歇斯底里，仿若瘋了一般，「為什麼我想去死你都要攔著，我都不要了還不行嗎？蕭慕白，陌城，我都給你！」
夏嫣然緊咬著牙關，渾身的力氣已快要用盡：「我從來都沒和你搶過任何人。」
「你是說給陌城聽嗎？」眼尾的餘光一掃，看到陌城就要衝上來救人，秦思又激動起來：「你不許過來。」
輪椅的遙控還在秦思手裡，車輪只差一點就要騰空，只要她再有任何異動，她就會掉下高樓。
而拽著扶手的夏嫣然，也會有危險，弄不好就是兩條人命。
「好，我不過去。」
一步步後退，陌城緊皺的眉掠過萬千波濤，生死一瞬，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陌城，我現在就在你面前揭穿夏嫣然的真面目，讓你知道，在你身邊的到底是一個多有心機的女人。」
不甘與恨意的眸子瞪著夏嫣然，秦思冷聲開口：「你敢不敢告訴陌城，對於蕭慕白，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此生再不見蕭慕白。」
「你勾引蕭慕白被我發現，你在我的病床前痛哭流涕求我原諒，夏嫣然你說，這是不是事實？」
沒有一句是事實，可夏嫣然卻無法爭辯，因為秦思再用命要挾她。
拽著輪椅的手指一寸寸的收緊，「是。」
「陌城，你都聽到了吧？」
秦思得逞的笑只一瞬便又隱匿，她又是揚聲：「昨天你假裝好心來醫院探望我，實際是和我談條件，你不但要信融商業，還要我拿錢給你，你才肯離開陌城，這又是不是事實？」
「是。」
秦思不管說什麼夏嫣然都會承認，不管是多惡劣的指責和重傷。
「我只不過說了你幾句，你惱羞成怒就要拿刀傷我，要不是我躲了一下，已經被你刺傷。你既然想讓我死，又在這演戲給誰看？」
「陌城是先愛上我的，是你介入我們佔了我的位置，我已經委曲求全了，可你為什麼還要一而再而三的逼我？」
「陌城，你不娶我我不怪你，可你真的要和這蛇蠍心腸的女人在一起嗎？」
說到最後，秦思淚如雨下，心傷，絕望，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她終於崩潰，嚎啕大哭。
夏嫣然泛白的唇被咬出一道血色，在秦思捂臉痛苦的空檔，她一聲刺耳的尖叫衝破雲層。
「陌城，我要撐不住了！」
手指脫離扶手的剎那，陌城飛身而上，從輪椅上拽起秦思，重重的跌回了天台。
夏嫣然也在這時耗盡了體力，虛脫的身體朝一邊倒去，驚呼聲四起，防護的欄杆根本撐不住夏嫣然的重量。
陌城懷裡抱著秦思，想要去救夏嫣然根本來不及，驚恐的黑眸瞪到了極致，聲嘶力竭的喊叫就要衝破喉嚨，一個身影在千鈞一髮之際撲了上去。
「嫣然，抓住我！」
撲上去的人是蕭慕白，他拽著夏嫣然的手，手臂暴起層層青筋。
「別放手，別放！」
醫生護士奔上，集所有人之力，夏嫣然終於被拉了上來，沒有片刻的耽擱，她和秦思一起被送進急診室。
秦思沒什麼大礙，只是情緒還是不太穩定，保險起見，不但又打了一針鎮定劑，醫院又加派了人手看管秦思。
夏嫣然被救上后虛脫暈倒，幾處外傷被處理好后，送進了單獨的病房。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撐著雙臂從病床上坐起時，病房的門恰巧被陌城推開。
視線一撞，夏嫣然下意識的別開了臉。
在天台與秦思的對話她確定陌城聽的一清二楚，他來，無外乎是來求證，可是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說。
「陌總，如果你是來……」
餘下的話沒等說出，陌城忽然帶著陌生的氣息傾身，不在是從前的冷冽，而是有了溫度。
直到感受到胸膛的炙熱，還有一下重似一下的心跳，夏嫣然才察覺她已被陌城抱在了懷裡。
「別再嚇我了。」溫熱的氣息滑過夏嫣然的耳緣，惹的她一陣顫慄恍惚，微微動了動身子，陌城抱的更緊。
「幸好，我真怕……」
抱著她的手顫抖不已，連帶著低沉的男聲都帶著顫音，夏嫣然像被定了身，腦中劃過一個又一個猜測，可就是猜不出陌城怎會一反常態。
「陌城……」
夏嫣然出聲輕喚，陌城彷彿一瞬間被驚醒，他倏地放開了她，沁滿擔憂的眸隨之在她身上遊走，在看到她腿上的包紮的傷口時，幽暗的眉宇一皺。
「疼嗎？」
夏嫣然渾身一震，似是被雷擊中。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是陷進回憶里出不來了嗎？那一句簡單的疼嗎？和從前的某一個時刻重疊，就連陌城柔和的不像話的側臉和他有些相似。
手指慢慢的撫上他的面龐，夏嫣然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陌城，我是不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