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刻骨銘心
錢小多愣愣的抬頭,許久才反應過來夜南謹問的是什麽,心底那股陌生的情愫又湧了上來,有些疼,又有些害怕。
可是,她已經有了和小和尚的孩子了呀,她喜歡的,就隻能是小和尚啊。
許久,錢小多才對著夜南謹道:“夜南謹……你放我走吧……”不管過去如何,那都已經是過去了。
夜南謹滿是苦澀:“你還是沒有想起來。”
“就是想起來了又能怎麽樣?”錢小多看著夜南謹,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夜南謹,就算我想起了從前那又怎樣?我和小和尚已經成親了,我們還有了孩子。”
夜南謹起身,胸口劇烈起伏:“夠了,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提醒的事實,每次一想起就如同在胸口劃上一刀的事實!
“所以你讓我走吧。”孩子都已經出生了,再怎麽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小多,如果——”夜南謹驟然俯身,緊緊盯著錢小多,語氣急促:“小多,如果我把他的孩子當做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養,我立他為太子,這樣子,小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鼻尖瞬間湧起的酸澀讓錢小多下意識仰起了小臉,唯恐動作再慢上一分就會化作淚水滴落,胸口被什麽東西浸得發脹,有一股陌生卻有熟悉的情緒緊緊將自己包裹。
錢小多聽見自己用一種異常陌生的語氣在說話,陌生得如同開口的人不是自己。
“阿瑾,不要為任何人委屈自己,這世間,沒有人值得你如此對待,不論是誰。”
話音剛落,錢小多呆住,夜南謹眼底卻綻放出璀璨的星芒,他甚至顧不得她才剛剛生產完的身子還很是虛弱,上前緊緊將錢小多擁入懷裏:“小多,是你回來了嗎小多?”
回來了嗎?錢小多有絲迷茫,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剛才的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耳邊夜南謹的聲音還在回蕩:“小多,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太無能,你又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小多,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胸腔裏緩緩跳動著那股悸動,溫暖卻又噬人,錢小多仿佛知道,那些丟了的回憶,對於多年前的自己來說,是怎樣的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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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馳三年夏,戰事進入膠著狀態,以三公子為首的珈藍勢力在這三年裏迅速擴大,他們打著收複東望河山的口號一步一步從南疆進入中州。
所過之地東望百姓無不歡呼,這支仁師每收複一處失地,派駐的軍隊都紀律嚴明,無人擾民,大有明君之風範。
夜南謹雖治國有方,到底卻是出身大岐,對於東望百姓來說,不論皇帝當得多好,在要更改國號的前提下,自然是願意同樣有治國之智且還是東望本土的三公子執政。
今年春末,三公子所帶領的軍隊一路直推來到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幽州。
幽州確切的說並不是一個州郡,而是一個理論上的關卡,東望疆土廣闊無垠,除去東南西北四個必守邊界之外,無論從哪一個方位要進入中州,都必須經過幽州。
更切實的說,幽州就猶如一道人造的巨大屏障,將偌大的東望核心保護在內,它三麵險峻,或高領或絕澗,唯有南麵才是入城通道。
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幽州的城牆都是特製的巨石建造而成,普通城牆高度一般是在三丈左右,而幽州城牆高度卻是在六丈左右,不僅如此,城牆之間間隙極小,哪怕是薄刃都難以插入,這也防止了許多攻城器械的攻打助力。
當初夜南謹剛坐穩的江山,第一件事便是在幽州守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以雷霆之勢迅速將幽州守將換成大岐的軍隊。
隻要攻下幽州,之後便可以直取帝都,是以東望三百多年的江山,幽州的兵力都是舉國之重的。
哪怕是東臨瑞,在麵對幽州這座雄關的時候,依舊是月餘不得而入。
“殿下,這可怎麽打?整座幽州守得跟個烏龜殼似的,怎麽叫陣都沒人出關。”營帳內,邱虎一身鱗狀盔甲,襯得本就雄渾的身體越加壯實,唯有掀了頭盔而露出來的光頭在這身裝扮下顯得有些突兀。
東臨瑞的視線從案上沙盤移開,抬眸看向邱虎,三年時間過去了,他卻一點變化沒有,哪怕整日戰場廝殺,他卻依舊一襲月白僧袍,麵色俊朗帶著慣有的從容,那九層白紗襯得他身姿越發欣長,狹長鳳眸裏明睿帶著笑意:“都三年了,你這性子還是一點不變倒也是稀奇。”
三年時間到底不是光長身板不長腦子的,邱虎也是明白殿下在責怪他不夠穩重,一慣天不怕地不怕的邱虎有些局促的饒了饒光頭,聲音嗡嗡的:“有殿下在,老邱我管那麽多幹嘛?有仗打就是了。”
大帳內都是珈藍寺裏出來的,誰也沒有取笑邱虎,反倒是目光熱烈的看著上首的東臨瑞,三年時光,他就像是不敗的戰神一般,帶著他們收複了一個又一個的失地,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他的身邊,都是心甘情願臣服於他的,所有人都以為,他隻是珈藍寺裏出來的一個和尚而已。
可就是這樣的出身,他都能讓那麽多桀驁之輩跟隨,就算隻是站在他的身後,所有人都一樣能夠感受到他的感染力,那一襲僧袍非但沒有讓他失色,反而帶著異樣的魅力,讓人想要跟隨這樣的戰神。
東臨瑞失笑,卻不再說話,他起身來到營帳口,看著外頭熱火朝天的士兵們,許久,東臨瑞問道:“要塞建得怎麽樣了?”
帳內唯一不是光頭的連思涵上前回道:“殿下,最多再有十來天便好了。”
“嗯,讓他們再加快些。”東臨瑞看著已經出具形狀的建築物道。
“是,殿下。”無人的時候這些知道東臨瑞身份的人還是喜歡叫他‘殿下’,好像隻有這個名字才擔得起他的身份一般,東臨瑞說了許多次,卻沒有人改得過來,久而久之,見他們都有分寸,在旁人麵前從未露過餡,東臨瑞也隻有聽而任之了。
帳內再也沒有其他聲音,東臨瑞道:“今日怕是不會有什麽不同了,大家都先下去休息會,思涵,你留下來,我還有些事要交代與你。”
一眾人都退了出去,獨剩連思涵一身戎裝站在東臨瑞的身後,同樣的三年磨礪,連思涵臉上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青澀,戰場廝殺永遠是最磨練男人的地方,年輕的將軍臉上帶了剛毅,唯有在看向前麵那道背影的時候,眼底才會閃過尊從。
如果不是他,也許時至今日,他也不過是北域趙家那個為情所困的男子罷了,也或許終他的一生,他都無法知道這外麵的天地竟是這樣的廣闊——在趙家,他不過是個家臣,雖然做到了將,可到底年輕,真正的戰事他並未經曆過。
許久,東臨瑞都沒有出聲,連思涵也沒有打擾,就那麽一直站在東臨瑞的身後。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東臨瑞轉過身來,看著連思涵的臉上帶了笑意:“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連將軍,你已經足夠去獨當一麵了。”足夠的耐心,足夠的心智、足夠的忠心,真的夠了,東臨瑞很是滿意的點頭。
連思涵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情緒,對著東臨瑞俯首道:“殿下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便是,縱然肝腦塗地,思涵也定會做到。”
東臨瑞笑著扶起連思涵:“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有些棘手罷了。”
“殿下。”連思涵有些吃驚。
“我和吳達需要出去幾天,我要你想辦法替我瞞住邱虎他們。”大戰臨了,最忌諱的便是主帥不在,東臨瑞的神色認真了起來。
“殿下?”這一聲叫喚足足拔高了好幾個音調,連思涵的眼底滿是無法掩飾的震驚。
“最多不超過五日,你可有辦法?”東臨瑞再度問:“而且連念初那裏你也不能透露半分。”
“可是殿下,眼下幽州那裏——”連思涵再也無法鎮定,急聲道。
可他的話音未落,卻被東臨瑞給打斷了:“我相信你們——就如同你們相信我一樣,三年了,思涵,如果每樣決定都要我來做主,你們,又怎麽配站在戰神的身後?”
連思涵臉色變幻不定,雖然不明白殿下為什麽一定要在這樣的時間裏離開,可殿下言語裏的信任卻讓他感到如山嶽般沉重,他畢竟出身趙家,可是殿下居然指派這樣的事給他,殿下難道就一點都不怕他把消息傳遞給趙家嗎?
像是沒有看出連思涵的為難,東臨瑞的眼底再度湧上了笑意:“如何?連將軍,能做到嗎?”那語氣,就如同在問他,連將軍,晚上去喝點酒緩解緩解一樣舒緩沒有壓力。
沉默許久,連思涵對上東臨瑞的目光,咬了咬牙:“可以!”
“好!”東臨瑞輕拍連思涵肩膀:“那就說好了,五天內,我必然回來。”
“嗯!”連思涵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