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太缺心眼
不同於帝都的凝重氣氛,南疆珈藍寺這裏今日卻是熱熱鬧鬧氣氛濃烈的。
本就不像清淨佛寺的珈藍寺此刻張燈結彩,真真與平常人家沒有不同,若不是門匾上那‘珈藍寺’三個字還依稀可見,怕是沒有人會將這裏當做寺廟看待。
“師掌門,恭喜恭喜啊!”人來人往的大門,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中年壯漢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氣,對著上前賀喜的人拱手:“多謝多謝,裏麵請,裏麵請啊!”
東臨瑞在不遠的樹蔭下站著,他一襲月白色僧袍,九層白紗襯得他本來清俊的神色更顯明睿,他麵色平和,唯有狹長鳳眸隱隱帶笑,月色照了下來,斑駁灑在他的周身,迷離氤氳出了一層光芒。
“瑞哥哥。”趙念初從寺內走出,一打眼瞧見東臨瑞便站在那裏,小跑著向他奔了過去:“師姐姐和吳達就快拜天地了,瑞哥哥你怎麽還不進去?”
“我一個出家人,若是在那裏出現,總是惹人不痛快,等會兒我到內院和戌一他們一起便是。”東臨瑞嘴角含笑。
“瑞哥哥你說什麽呢?!”趙念初剁了剁腳,神色帶了少女的嬌憨:“今日來的人有多少是衝著珈藍寺‘三公子’來的我不信瑞哥哥不知道。”
“罷了,我不進去了,趙姑娘,還是到師妹那裏看看可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東臨瑞搖了搖頭,目光看向遠處,小多……半年了,當初還差一天我們便成親了,終究還是沒有做到我對你所承諾的,你,都記起來了麽?
那樣的神色太過情深,趙念初眼底劃過異樣,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她上前扯住東臨瑞衣袖笑道:“都已經好了,就差入洞房了,瑞哥哥,趕緊進去吧。”
“趙姑娘自重。”東臨瑞收起眼底的笑,半點想念都不願留給她人。
眼眶內迅速積起一片水霧,趙念初握著衣袖的手指微微顫抖,眸光對上東臨瑞的,他的眼底卻是一片清明,哪怕半分的憐惜都不願給她。
“瑞哥哥,我知道你不願意娶我,我已經很努力在改我身上不好的習慣了,我也不奢求你可以對我很好,我隻是希望,你可以像對待師姐姐那樣對我,這也不可以嗎?”趙念初的語音顫抖,搖搖欲墜的淚珠讓她看起來分外惹人心疼。
東臨瑞沒有回答,正在僵持,師克良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瑞兒,還在磨蹭什麽呢,怎麽還不進去?”
“師父。”東臨瑞回以一笑:“我便不進去了,雖說都是一家人,但總歸是師妹的大好日子,還是顧忌一下的好。”
“顧忌個屁!”師克良的大嗓門傳出去老遠:“老子就這麽一個女兒,你是她的師兄,現在小風他們夫妻又都在你身邊,和尚怎麽了?老子就不信你進去他們日後就不幸福了。”
東臨瑞被這樣直白的話堵得隻能苦笑:“師父,您……”
“還叫我師父就進去,別惹老子不高興!”師克良瞪著一雙虎目,轉而看見趙念初眼睛紅紅的樣子眉頭便皺了起來:“是初丫頭啊,快點進去吧,別在這杵著了。”
“師伯伯。”趙念初強笑,也不多說話:“那念初便先進去了。”
師克良點了點頭,看著趙念初漸漸走近夜色裏,眉眼深皺,這個小丫頭對瑞兒倒是一門心思,隻是對於別人,小聰明到底多了些,那群年輕娃娃要麽涉世不深要麽腸子通透,他來了也有些日子了,這個趙家郡主也不知道做了什麽,珈藍寺裏除了那幾個老不死的,不論是誰都隱隱將她當做瑞兒未過門的妻子看待了,瑞兒不在的時候,這麽群大老爺們竟都是對她馬首是瞻。
若是瑞兒有那個心到是不錯,若是這隻是那丫頭自己的想法,那麽,這個趙念初還真是不得不防,畢竟她的身後——
“師父,在想些什麽?”東臨瑞來到師可良跟前。
師克良回過神來,看著自己平生最滿意的徒弟,嘴角不由彎起:“還能想什麽?走吧!咱爺倆也許久沒有痛快喝過了,今晚不醉不歸!”有些事,瑞兒自己看得最是清楚,他瞎操什麽心呢,師克良自嘲,他的心眼還不如自己這個徒弟呢,仗著的不過是自己多活了這麽些年頭,都是些經驗之談罷了。
“弟子從命。”東臨瑞拱了拱手,笑著道。
他原不過是怕觸景生情,不願在今日再想起對小多的虧欠惹得大家都不痛快,現下看來倒是自己太過矯情了,師妹是師父唯一的孩兒,吳達又是自從小便跟著自己,若是不去還當真說不過去。
“走走走!”師克良連連擺手,大笑著率先往寺內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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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一片紅色喜氣,賓客除了師門的子弟都趕了過來,還有南疆及附近一些兵家勢力,這些宴請名單是珈藍主持清河羅列的,大多數都不曾見過這半年裏迅速崛起的珈藍三公子還有他麾下的四十武僧。
是以東臨瑞一露麵,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滿堂皆靜,除了有些竊竊私議,東臨瑞對著這些目光含笑示意,一股久居上位的貴氣在這樣的氣氛裏尤為突出。
對上東臨瑞目光的人大多先是一怔,他們原以為出身珈藍寺的三公子不過也是個草寇罷了,卻不曾想竟是這樣標致人物,哪怕一襲僧衣加身也無損他一身氣度。
原本隱隱藏著不屑態度的老牌勢力這才收起那些有的不該有的心思。
珈藍寺在半年內迅速崛起,直到眼下將東望叛將尉遲候進斬殺進而控製住整個南疆,大多數人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裏並沒有像北域趙家一樣的大世家存在,雖然也有數十股兵家勢力畫地為王,可從來沒有人想過要真正的與軍隊爭鋒。
一是自認為沒有那個實力,二是他們所求的不過是亂世安穩,南疆雖說被納入大岐國土,可是治理的人卻依舊還是東望的人,說到底,這裏離京都實在太遠,遠到滅國這樣的字眼其實他們壓根就沒想過。
可是三公子他們卻在所有人都心安理得享受亂世帶來的權利之時狠狠打碎了他們的美夢,讓他們知道,這,才是亂世的真正麵目。
有些世代相傳的兵家反應過來之後的第一個想法是,珈藍武僧不過四十左右,他們能控製整個南疆,若是我控製了他們,這南疆不就整個都是我的了嗎?珈藍武僧沒有出現之前,沒有人想過要打整個南疆的主意,可眼下,珈藍武僧出現了,而且隻有區區四十個人。
這樣的想法絕對不止一家有。
所以,這場婚宴說白了,其實是一場有關南疆將屬於誰的爭奪戰——最起碼,在東臨瑞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這是很多人的心聲。
可是在看到傳說中的三公子之後,很多人這才又想到了另外一點,區區四十個人為什麽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攻下這片地域?是否是他們的身後還有其他勢力?
而現在,三公子站在武林盟主師克良的身後,今日的新娘是師克良的孩子。
這樣的信息讓人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的背後,竟是武林的力量,難怪竟然可以整合草寇。
東臨瑞在形形色色的大量中自若的坐在師克良身側,這些人的想法他多少可以猜到一些,當下對著師克良道:“師父,我都說不來了,您還偏不信,這一下,隻怕師妹要怪我搶了她的風頭了。”
“誒。”師克良擺手:“就是你此刻不來,待會清河那個老和尚還不是一樣會安排你們見麵,索性你師父我在江湖上還略有薄名,他們看在我的麵上總該不會太難為你的——雖說珈藍寺久負盛名,到底底子太薄,為師怕你太吃虧。”
東臨瑞心底暖暖的一片。
“別這麽看著我啊。”師可良一副受不了的神態:“再說我也沒吃虧,那些人指不定將整合草寇這些事都算在為師頭上呢,咱們師徒也算是互利了,別太肉麻了。”
東臨瑞一笑,也不說話,恰在此時,主持婚禮的媒婆一臉喜氣的從外間小跑著來到師克良跟前:“老爺,吉時到了。”
師克良很是穩重的揮手:“該怎麽樣就怎麽樣,趕緊的。”
唯有東臨瑞在一旁才看到師克良漸漸紅了的眼眶,他端起酒杯:“師父,弟子先敬您一杯。”
師克良端起酒杯:“來來來,先喝一盅。”借著喝酒的功夫,師克良擦了擦眼角,酒盡,師克良對著東臨瑞道:“他爺爺的,煩了老子快二十年,總算把這個瘋丫頭給打發了。”
東臨瑞也不接話,隻是為他再續了一杯。
內院裏,一身吉服的吳達手中拿著紅綢,繡球的重量讓紅綢微微下垂,卻在另一人的手中被牽了起來。
滿臉傻笑的吳達站在紅彤彤的雙喜字下麵,嗬嗬的看著走到自己對麵披著蓋頭的女子。
師克良一臉嫌棄:“瞧那傻樣,你說我這傻女兒得是多缺心眼才能看上吳達,老子就特麽想不明白了,吳達整日跟在你身邊,風兒怎麽就沒看上你,反倒看上吳達這個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