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生命的訊號
當時我們已經圍坐在餐桌上，正準備開飯，保安領著一個人過來了。
「少奶奶，有客人。」保安站在門口向我通報，聲音異常恭敬。
我覺得他們平常並不這樣，就好奇的看過去。
低調得體的黑白色套裙，高挑的身段，略顯倦態卻無比優雅的容顏，一絲不苟的髮髻，雙手交握放在身前，手裡握著精緻的小牛皮信封手袋。
我恍惚了一下，老徐已經先我一步站了起來。
「夫人！」她說道，拉開椅子迎了上去。
我才敢確定，眼前這人就是時光的母親。
那個永遠保持著優雅風情的時夫人。
「夫人！」我也起身相迎。
老徐比我先到她面前，垂首又叫了一聲「夫人」。
「聽說你懷孕了？」時夫人連客套話都沒說，直奔主題。
我和老徐都蒙了。
從前的時夫人，可不是這樣的，不管發生天大的事，她都會不動聲色。
就好比現在，時光不在了，她臉上都看不出來悲傷。
這點和我媽有點像，但我媽和她不是一個段位。
所以，她今天這麼直截了當，是聽說兒子有后了迫不及待，還是什麼？
難道是不信任老徐？
「是的，夫人！」老徐在愣了一下后，堅定地回答了她。
「確實如此，夫人！」我也跟著說道，「進來坐下慢慢談吧！」
「不了！」時夫人說道，「我就是來確認一下，既然是真的，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跟我回家住，還是一直在這住？」
我和老徐再次一愣。
「我個人的意見是，如果你在這裡比較自在，就在這裡住，我會把你的生活開銷預支過來。」還沒等老徐開口，時夫人又說道，「請你原諒我，我現在不能看見任何和時光有關的事物，我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恢復，你跟我回去，我怕也照顧不了你。」
話是實情，可聽著就是彆扭，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時光母親嘴裡說出來。
多年不見，難道她變了性情？
可時司令為什麼沒變？
他可還和從前一樣叫我丫頭。
我驟然想到一種可能，她會不會是在怨恨我？
時司令大度，因為他是男人，是上位者，胸懷寬廣，可夫人就不一樣了，怎麼說，她都是一個女人，是個母親，讓她毫無介蒂的面對我，恐怕是不能。
「夫人，你是在怪我，對嗎？」我說道，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不，我今天來不是說這個的。」時夫人已然打斷我，「我就是來問孩子的事。」
她說著看向老徐，靜靜的等她做選擇。
其實，有什麼好選擇的，她話已經說到那個份上，老徐自然是不能跟她回去的，不然不是明顯去給她添堵嗎？
可是老徐現在的身份，去哪裡都好像是寄人籬下。
我雖然覺得愧對時夫人，此時也覺得她有點過分了。
「夫人！」我說道，「老徐在這裡就挺好的，我們兩個都是孕婦，正好可以做個伴，你就放心讓她住在這裡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時夫人依然面無表情。
「那你是什麼意見？」她直接問老徐。
「我留下！」老徐說道，臉色已經有些不好，我心疼她，想握住她的手，又礙於時夫人在，就各自站著沒有動。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時夫人說道，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實在抱歉，請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
「沒事的夫人！」老徐說道，竭力保持和她一樣的平靜。
「用過餐再走吧夫人。」出於禮貌，我挽留了一下。
「不了，我吃不下，你們懷著孩子，多吃點，再見！」時夫人說道，轉身出了門。
我和老徐送出去，才看到門外還站著一個男性，看裝扮，應該是時夫人的司機。
時夫人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和老徐站在門口，久久沒有言語。
我知道她需要安慰，但我無從開口。
「嫂子，徐姐，回來吃飯吧！」陸一帆在屋裡喊道，「有什麼事，也要等吃過飯再說。」
「對對對，先吃飯，先吃飯，大人經餓，孩子可餓不得。」香姨也跟著說道，直接過來把我們拉回到餐桌前。
老徐木木的坐下，木木的往嘴裡扒飯。
我也和她一樣。
「哎，這個時夫人什麼意思嗎？」陸一帆不滿地喊道，「她早不來，晚不來，偏趕著人家飯點來攪局，影響人家胃口。」
「一帆，別胡說。」我喝止他，「那是時光的母親，我們要尊敬她。」
「哼！」陸一帆用鼻音來表達不滿，「我當然知道要尊敬她，不然我非得嗆她一頓，有這樣的婆婆嗎，知道兒媳婦懷了孕，還挑明了不讓回家，不喜歡大孫子的奶奶，我還是第一次見。」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瞪他一眼。
陸一帆撇撇嘴，賭氣似的往嘴裡扒飯。
真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氣。
「要說也是。」香姨又叨叨開了，「一帆說的也沒錯，哪有不喜歡孫子的奶奶？我們家大孫子出生時，我高興的什麼似的，可你看這時夫人，什麼意思，連兒子的遺腹子都……」
「香姨！」我趕緊制止她，什麼嗎這是，連遺腹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香姨意識到自己失言，懊悔不已，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訕訕的笑。
「你們慢慢吃，我吃飽了。」老徐放下筷子站起來，直接回屋了。
剩下我們幾個面面相覷。
「叫你還多嘴！」我踢了陸一帆一腳，「現在好了吧，你去哄。」
「我去就我去，我一個大男人，還哄不好一個女人嗎，想當初，我也是風流少爺……」
「得了吧你！」我給了他一巴掌，「你打算用哄外面女人的招式來哄老徐呀，我剝了你的皮！」
陸一帆嘿嘿笑著閉了嘴。
「要不我去看看吧！」香姨內疚道，「人老了嘴就是不把門。」
「沒事的，香姨，你們先吃吧，我去看看。」我說道，揉揉夏天的小腦袋，「好好吃飯知道嗎？」
「知道了媽媽！」夏天乖巧的回答。
我起身去了老徐的房間。
「還是我大侄子乖！」陸一帆在後面說道。
老徐坐在靠牆的沙發上，低著頭，雙手捂臉，不知是在哭，還是在想心事。
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把她摟在懷裡，她卻順勢躺下來，像很久以前那樣，枕在我腿上，蜷起身子，把臉貼在我小腹上。
時間過的好快，那時候，我的肚子是癟的，現在，裡面已經又有了小生命。
「老徐，你在哭嗎？」我柔聲問她，「可別哭，你忘了醫生怎麼說嗎？」
「沒忘，也沒哭。」老徐說道，「就是心裡不舒服。」
「別往心裡去，她失去了孩子，難受也是可以理解的，過段時間說不定就好了。」我說道。
「嗯，我知道。」老徐說道，「她是怕睹物思人，其實我也怕，所以我不敢去他家。」
「沒事，不去就不去，咱倆在一起，多好。」我說道。
「不，我也不想住在你這裡。」老徐說道，「等過了這段時間，我還是找個房子搬出去住。」
「這怎麼行？」我大驚，「老徐，你瞎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讓你懷著孩子出去住呢，你忘了，當初我懷夏天，你是怎麼照顧我的，現在，該我照顧你了，你不要多想，你就心安理得的，沒人會說你的。」
「我知道沒人說我，但一個人終究還是自在些。」老徐說道，「你可以對我提供經濟援助，也可以給我分配保姆，我都可以接受，不會推辭，因為我現在確實沒能力，但是，我真的想有一個單獨的空間，可以一個人靜靜發獃，靜靜思念的空間。」
「……」我無言以對。
我知道不被打擾的獨立的空間對一個人的重要性，而且老徐本身就比較獨立，所以我沒法勸她。
「不管怎麼樣，也得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好吧？」我說道，「而且，我們還要和九橋商量呢，時光是他兄弟，他得對你負責。」
「嗯，我知道。」老徐說道，往我肚子上蹭了蹭，拋開那個話題，捂著自己的肚子說道，「你告訴我，懷孩子到底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我笑起來，「就是一天比一天胖的感覺……」
我話音未落，肚子里突然動了一下，輕微的，不太明顯，但確實是在動。
老徐也感覺到了，驚喜的喊了一聲，「小寶在動！」
「嗯！」我應道，忽然就鼻子發酸，之前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我一直擔心小寶跟著我受盡了顛簸和驚嚇，會有什麼不妥，現在它終於對我發出了生命的訊號。
「這是不是小寶第一次胎動？」老徐驚喜的問道。
「是啊，便宜你了，他爸爸都沒這個福氣。」我說道。
老徐就笑起來。
孩子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和滿足，還有無盡的希望！
這天之後，時司令夫婦都沒有再來打擾老徐。
第三天，陸九橋帶回消息，時司令派兵全城圍堵，周天成終於落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