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死是必然的

  「周自恆？他早就走了啊！」老徐說道，「你走了沒多久，他就說要回酒店，然後就自己開車走了。」


  「走了呀？」我又問道，「那他走的時候狀態怎麼樣，沒事吧？」


  「應該，沒事吧？」老徐遲疑了一下，說道，「那時剛好夏天醒了，我忙著照顧他，就忽略了周自恆，但他既然能開車，那就沒事吧，安眠藥而已，藥效早過了。」


  老徐不知道我和周自恆之間的對話，她單純的以為周自恆狀態不好，是因為服用安眠藥的原因。


  我又不好說出原因，忙催著周自偉給他打電話。


  「你快問問他，有沒有平安到家？」


  「哦，好，你別著急，我馬上打！」周自偉說道，直接掏出電話撥號，怕我急，又打開免提。


  可是，撥了三遍電話，周自恆都沒有接。


  我有點慌了。


  周自偉也開始沉不住氣，忙打給周天成，周天成說沒看到，他又打給酒店好幾個下屬，大家都說沒看到周自恆，最後讓下屬連停車場的保安都問了，回答根本沒見到周自恆。


  收起最後一通電話，我們幾個面面相覷，心裡都打起了鼓。


  他們兩個只是單純的擔心他因為藥效沒過開車出事，我還擔心周自恆受不了他發現的事實，被刺激的想不開。


  「會不會回家睡覺去了？」老徐問了一句。


  「對對對，有可能。」周自偉說道，「我打電話回家問問。」


  我們抱著最後的希望等著趙玉容接電話，但是她一句話就把我們的希望破滅了。


  「小偉，你怎麼回事，昨天說帶小恆出去玩，這一夜都沒回來，玩哪兒去了，你不知道小恆身體不好嗎，還不趕緊把他送回來！」趙玉容在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就噼里啪啦一通訓。


  我們的心都涼了。


  「好，好的媽！」周自偉哪敢說周自恆不見的事，忙不迭地答應道，「我就是打電話告訴你一聲，讓你別擔心，我們晚上一起回去。」


  掛了電話，我們幾個都慌了神。


  怎麼辦，周自恆不見了！


  我的天，這事情怎麼沒完沒了的，而且都趕到一塊來了。


  我又用我的手機打了一遍周自恆的電話，依然還是沒人接。


  「我出去找他。」周自偉說道，「你再接著打，沒準他不想讓你擔心，就會接電話。」


  「好，那你快去吧，有消息一定要快點告訴我。」我說道。


  周自偉答應著，匆匆往外走。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找？」老徐忽然在後面說了一句。


  周自偉停住腳步，看了她一眼。


  「謝謝你，不用了！」他說道，「九橋現在無暇顧及這邊，你留下來照顧好遠晴和孩子就好了，麻煩你了！」


  語氣疏離而客氣。


  「不麻煩，那你去吧！」老徐說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開車小心點。」


  「好！」周自偉說道，大步離開了。


  「你不恨他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問了老徐一句。


  老徐回過頭來看著我，訕然一笑。


  「有什麼好恨的？」她說道，坐在我床頭的椅子上，把剛才被我們忽略的夏天抱坐在膝上，嘆道，「閻鳳蘭一走，我心裡感觸也挺大的，你說這人，活著活著就沒了，要是病死還好，有個先兆，有個心理準備，就怕這種意外，嘎嘣一下就沒了，讓人連個緩衝的時間都沒有。


  所以，恨呀愛的，人一走，全沒了，該原諒的就原諒，該放開的就放開吧，一輩子，也沒多長……」


  一番話說的我也傷感起來。


  只是我的感傷剛起，夏天忽然趴在老徐懷裡哭了起來，把我和老徐都嚇一跳。


  「夏天，乖兒子，怎麼了這是？」老徐趕緊拍著他問道，「是哪裡不舒服嗎，快告訴媽媽。」


  「是啊兒子，好好的怎麼就哭了，不要哭，有什麼事告訴媽媽。」我也跟著勸他。


  「媽媽，我不想讓奶奶死……嗚嗚……」夏天嗚咽著說道，「我還想跟奶奶玩跳棋呢……」


  原來他已經知道閻鳳蘭死了。


  不過話說，他這麼小，知道什麼是死嗎？


  「夏天，乖，你先別哭，你告訴媽媽，你知道什麼是死嗎？」我有點殘忍的問道。


  「知道。」夏天哭著從老徐懷裡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我，說道，「死了，就是沒氣兒了，不會說話也不會起床，還要被燒成渣渣……嗚嗚……」


  他一說到燒成渣渣，自己被嚇住了，又放聲大哭起來。


  唉，我不禁又心疼又感慨，現在的孩子，懂的可真是多，連這個都知道，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


  我本來還想像電視上那樣告訴他奶奶睡著了，或者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他這倒好，直接把火葬都搬出來了。


  如果這時候我再告訴他，奶奶睡著了，那他以後會不會嚇的不敢睡覺了？因為一睡著就會被拖走燒掉。


  唉，孩子的早熟真是考驗家長的智商。


  「夏天，你先別哭了，你過來，到媽媽床上來，媽媽跟你好好講講死是怎麼回事，好不好？」我柔聲勸他。


  「我可以去你床上嗎？」夏天停住哭泣，遲疑著問我。


  這個時候，他大概也缺少安全感，所以，他還是很渴望到我這裡來的，只是這段時間大家太在意我的肚子了，弄得他緊張兮兮的，不敢隨意碰我。


  可憐的孩子，只好去老徐懷裡找安慰。


  這點真是讓我挺心疼，也挺愧疚的。


  「可以，來吧，沒事的。」我說道，「奶奶死了，你很害怕，小寶也害怕呢，所以他需要哥哥的陪伴。」


  「哦，那我就過去陪陪他。」夏天說道。


  老徐就把他抱到我床上。


  「小寶，不怕，有哥哥在呢！」夏天一到床上，先摸了摸我的肚子，認真地安慰道，害我和老徐都紅了眼眶。


  「我出去走走，你們慢慢聊。」老徐說道，吸著鼻子出去了。


  「媽媽，你講吧！」夏天偎著我說道。


  「嗯，好！」我說道，「你先告訴媽媽，你是不是特別怕死？」


  「嗯！」夏天點點頭。


  「你既然知道什麼是死，那你有沒有發現，在我們身邊，每天都有很多東西死去？」我說道。


  「我沒發現。」夏天搖搖頭。


  「那是你沒仔細觀察。」我說道，「你看，花園裡的花，昨天還在開，今天就掉在地上，這是一種死亡，秋天，樹葉從樹上落下來，這也是一種死亡，小蟲子在冬天被凍死，這也是一種死亡，小魚小蝦在河裡游啊游，被人捉住了，做成了可口的菜，這也是一種死亡，同樣，人到了一定的時候，也會死亡。


  雖然這樣很殘忍，但這是生命的形式，是大自然的規律，每一種生物，都躲不過，有的活一天，有的活一年，有的甚至只能活一個小時，當然，也有的要活幾百年。


  我們人類，是其中最幸運的一類，因為我們既活的時間長，又可以享受到其他生物享受不到的樂趣，比如，我們會說話，會做美食，我們可以坐旋轉木馬，也可以坐飛機上天，既然所有的東西都會死，那你說，我們是不是比其他的生物要幸運很多？」


  「好像是。」夏天不確定地點點頭，「可是，我還是不想死。」


  「當然，誰都不想死，但是，死是必然的。」我說道，「就打個簡單的比喻吧，你看，媽媽肚子里有小寶，同時，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媽媽肚子里有小寶，每天都有很多小寶出生，你想想看，如果是只生不死，是不是地球很快就住不下了？」


  「是的。」夏天又點點頭。


  「所以，這死亡，就好比是周末的時候去遊樂場，有些人去的早，有些人去的晚，去的早的人，就早一點走，去的晚的，就晚一點走，這樣，大家才都有機會玩，要是所有人都不走，那站都站不下，還怎麼玩？對不對？」


  「對！」夏天再次點頭，「所以奶奶年紀大，就好比先來的人，所以，現在，她就比我們先走，是嗎？」


  「哎，這就對了，你看，你這不是想明白了嗎？」我摟著他，親了一口。


  夏天看起來沒那麼悲傷了，似乎接受了這個無奈但必然的事實。


  「好吧！」他像個大人一樣說道，「雖然確實很可怕，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雖然沒辦法改變死亡，但是我們可以努力讓自己活著的時候更快樂一些。」我說道，「而且，正因為沒辦法改變，生命才會特別珍貴，所以，我們要懂得珍惜，懂得感恩，要利用活著的時間，多做有意義的事，對不對？」


  「對！」夏天好像真的能聽懂，認真地點著頭說道，「媽媽，我會好好活著的。」


  「你媽終於有一次叨叨對了。」門口有人笑著說道。


  我看過去，就見陸九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靠著門框看著我們，表情不悲不喜。


  「爸爸！」夏天叫他，「你過來！」


  「幹嘛？」陸九橋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爸爸！」夏天爬起來，走到床邊，摟著他的脖子說道，「爸爸，奶奶死了，你不要難過，因為每個人都會死的！」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陸九橋認真地說道。


  我鼻子一酸，轉過頭去，眼淚無聲地滑下來。


  孩子到底是孩子，比較好哄，過一會兒，就把死亡的恐懼扔到了一旁，下床自己去玩。


  「你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我終於有空問陸九橋。


  「這個你不用擔心，有專門的人幫忙。」陸九橋說道，「我過來是要跟你說另外一件事，你聽了，先不要激動，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