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
不知過了多久，世間萬物都漸漸安靜了下來，天地間又回到初始的一片黑色，伸手不見五指。
石柔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只剩下一縷意識，而她的本體其實早已消失。
好在身體里及時傳來了深深的疲憊的痛感，令她確信自己還活著。勉強坐了起來，石柔劇烈地喘息著，在這空無一物、安靜得彷彿是死亡之地的世界里，這種喘息聲分外清晰。
忽然間，天空中閃爍著兩種不同顏色的光芒，一白，一灰，如同怪物的兩隻眼睛一樣。
這種時候，石柔真的已無再戰之力，若真是怪物，恐怕給它吃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那兩團光芒飄到了石柔的身邊，光芒之後顯出了一人身影，玄德道君滿面解脫、快慰的笑容，問道：「累了？」
石柔的喉嚨被燒得乾澀的說不出話來，只好眨眨眼。
玄德道君大笑出聲，盤腿坐在了她的面前。
石柔分明感覺到，此時的玄德道君與之前彷彿大有不同，他的身形飄忽不定，渾身的氣質也透露著一種似乎大徹大悟、對世間毫不留念之感。
玄德道君將體積變得小了一圈的天地玄黃果交到石柔的手上：「留著，以後用。」
「哦，謝謝掌門。」石柔也不客氣。
玄德道君笑著點頭：「至於這顆萬年寒冰心嘛……」
萬年寒冰心？
石柔目光一亮，她歷經千辛萬苦，就是想要這個東西，可此時玄德道君在前，並且與這萬年寒冰心有六千多年的淵源，用他的話說就是機緣所致，她又哪裡敢出聲討要？
玄德道君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道：「這萬年寒冰心我留著也是無用，還不如一併交給你。」
「真的可以嗎？若是掌門你再利用這萬年寒冰心，未必不能再度……」石柔自然能夠看出，玄德道君的本體已經消散，此時在她面前的只不過是一縷元神而已。
「再度什麼？練就冰王之體嗎？我累了，累了……人死燈滅，本該安息，這才是天理循環之道。」
石柔怔怔地看著玄德道君，有些不明白。只知道此時若是她處在玄德道君的位置上，未必能做到如此洒脫，甚至可以說，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繼續存活下來的機會，就算是變成冰王也沒關係。
玄德道君一笑：「你現在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在修道的路途上走得遠了，看得多了，心境或許就會漸漸變了。不說這麼多，我還是先助你收復這萬年寒冰心吧。即使它的神智已經消弭，也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承受的。」
「是。」石柔應道。
即使此時只是一縷元神，可大成境修士的元神也不同凡響，縮小到只有巴掌大小的萬年寒冰心在玄德道君的手上不斷旋轉，其上凜冽的寒冰之力變得越來越溫和內斂。
玄德道君一手按在石柔的肩膀上助她回復靈力，另一手控制著萬年寒冰心的能量，以自身為引，建立兩者的聯繫。
驀地，石柔的丹田中一縷火光躍動。一直萎靡不振的火精突然精神起來，像是遇到了什麼不受歡迎的客人一樣，在石柔的丹田裡跳來跳去，躁動不安。
「呵呵，這小東西，還真能鬧。」玄德道君笑了起來，「你壓制它一下，我將萬年寒冰心封印幾道，也一併引入你的丹田裡去。」
「是。」石柔將心神沉浸到丹田裡，安撫躁動的火精，可不知為什麼，火精就是萬分排斥這個即將到來的同伴。
半晌，石柔苦著臉對玄德道君道：「好像不行……」
玄德道君也有些頭疼：「其實我早就疑惑，以你金丹初期的修為，怎麼能夠將火精這等凶物存於自己丹田內，而不受其反噬，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機緣，我也不多過問。可火精與寒冰心確實是屬性相衝，水火不容，不如你先將萬年寒冰心受到儲物袋裡再說？」
「儲物袋？」石柔嚇了一跳，她哪敢啊？就如同她從未想過將火精收入儲物袋裡一樣，這等蘊含天地精元的凶物，即使失了神智，也還有本能在，恐怕只要放入儲物袋裡一刻，那裡面的東西就本部被損毀，儲物袋也要報廢。
玄德道君自然也明白她的苦惱：「這倒是有些不好辦了……」
「石柔！問他有沒有海魂草！」白麟馬忽然道。
「嗯？你的意思是……？」
「少廢話，快問！」
石柔有些無語，依言詢問玄德道君。
「海魂草？好像有，我給你找找。」玄德道君雖然只是一縷元神，但手指上卻依舊佩戴著一枚看似古拙、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的黑色戒指，應該是儲物戒指。
「正好，還真有。」玄德道君一笑，掏出了一種葉片綿長、如同海水飄蕩、表面包裹了一層透明黏膜的黑色水草。
白麟馬道：「對，沒錯，就是它！」
玄德道君笑著將之遞給石柔，深邃的雙目里露出睿智的光芒：「既然如此，那我們來二次結丹吧。」
「哈？」石柔有點蒙。
雖然玄德道君將二次結丹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說得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石柔還是有些發虛。從未聽說過有二次結丹這種事啊，難不成因為她是冰火靈根就要把火精和萬年寒冰心都結丹一次？
不過玄德道君既然如此說了，必然也有他的道理。
可在真正的開始嘗試二次結丹之後，石柔才感受到其中的艱難。甚至她感覺到，以往順其自然地結丹，要比現在這種煉化天地生出的強大靈物結丹容易太多。依據玄德道君的說法，上古時期的修士都是用這種辦法結丹，並且結丹成果斐然，而當今普天之下的修士，只不過捨本逐末忘記了祖宗法制而已。
可即便是相對而言較為「容易」的結丹，又有多少修士是臨結丹的門檻，卻一生都不能跨越呢？
由此，足可見有多艱難。想必上古時期之後，有越來越多的修士在靈氣逐漸稀薄的情況下，選擇自然結丹也是考慮到難易的問題吧？
石柔盤腿而坐，凝神靜氣，待神氣完足之時，將丹田裡的火精取出，凝成一顆一尺大小的火球，飄浮在自己身前。
火精彷彿知道石柔接下來要做什麼似的，在空氣中震顫不休，一直想要鑽回石柔的丹田裡去，卻被石柔下死命令呆在外面不準動。為此，火精怏怏不樂地浮在外面，全沒精神。
解決掉火精的問題，望著眼前的萬年寒冰心與一直尋而不得的海魂草，石柔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將海魂草與萬年寒冰心攝入到丹田裡，隨即，那些壓制在體內的靈力驟然爆發！
靈力化作的火焰瞬間包圍了海魂草和萬年寒冰心，石柔牽引著自己的元神，小心翼翼用海魂草一葉一葉地包裹住萬年寒冰心。
之所以要千辛萬苦地尋找海魂草，就是因為它能起到一種包容的作用，能夠令各種天地精元所化的凶物各自收斂起自己的戾氣，安靜地存在於石柔的丹田裡，並且還能滋養修士的元神。
然而，就在萬年寒冰心終於還差一點就被海魂草包裹住時，它如同突然覺醒一般，震顫了起來，在不斷旋轉之中，甩掉了那些纏繞住它的海魂草之後，猛地在石柔的丹田裡橫衝直闖了起來！
石柔的壓力驟然增大。
萬年寒冰心在石柔的丹田裡不停地衝撞著，慌忙逃竄，似乎知道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是被人煉化、再也沒有機會生出神智，天性中的求生本能讓它萬分想要從此地逃出。
然而石柔又怎麼會讓它得逞？
丹田裡，一縷乳白色的混沌元火驀地閃亮起來，在石柔心神的牽引下化作一根繩索，嘗試去抓住它。然而生死關頭，萬年寒冰心的速度快到極致，幾乎成為一道殘影，在石柔的丹田裡左衝右突。
強大的寒冰之力從萬年寒冰心裡散發了出來，立即令石柔的丹田裡充滿寒意，並且在它每一次的撞擊之下，都會有一些碎冰附在丹田之上，向外不斷擴散、侵蝕，並逐漸擴散到經脈里，使得靈力流淌運轉的速度也隨之減慢。
石柔的面色驟然變得無比難看，她忍著丹田與經脈里撕心裂肺的劇痛，不停地調動全身的靈力沖向丹田，化作混沌元火去灼燒萬年寒冰心，並且丹田之中本就有一些液化的靈力細絲可供使用。可就是這些靈力液絲，原本應該成為她的助力，可在一開始在萬年寒冰心胡亂的衝撞下被攪成一團亂麻，並粘在萬年寒冰心身上，被同化成寒冰的屬性，此刻反而成為阻礙。
萬年寒冰心的速度實在太快，本身的寒冰之力又太過濃厚，縱然有混沌元火相助，石柔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它。反而在僵持得越來越長的時間裡，被其寒氣反噬，通體的經脈流轉著的全都是刀割般的寒冰之力，運轉《混元天錄》功法的速度也隨之變慢，漸漸的，連喉嚨里都是一股冰涼寒氣，身體的表面，頭髮和眉毛上更是結了一層白色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