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乎你
很久之後，陸司野從暗處走了出來。
車子已經消失在視線中，唯一剩下的只有寂靜和安寧，彷彿剛才那幾句情緒壓抑而洶湧的對話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他看了一眼道路的盡頭，眯了眯眼，轉身朝著酒店門口走去。
身影消失在轉彎處時，樹蔭里突然走出一人，嘴唇緊緊抿著，眉頭輕輕一擰，有些詫異自己剛才聽見的內容。
歡歡……不是陸司野親生的？那為什麼陸司野表現得……還有陸和壁對歡歡……似乎真的比較特別？他要歡歡？這是什麼意思？
白念柔想了很久也沒有答案，她已經太久沒有接觸陸和壁，這幾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得而知。
她伸手將手機一掏，快速撥通了一個電話，接通了之後對著那頭低聲道：「喂，幫我查件事情，顧染和陸和壁的關係，對……」
白念柔簡單說了兩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抬頭朝著前方看去。
樹枝上灑滿了月光，視線所及內的所有東西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白色，暗夜寂靜，冷風輕撫，在她光裸的背上拍打。
白念柔伸手將自己的披肩拉了拉，走向了車庫。
半小時后。
白念柔坐在車上，看著已經亮起來的屏幕，接通過了電話。
「陸和壁和顧染只是合作關係，除此之外還沒有發現其他的端倪。但是有一次陸和壁舉動很異常，就是顧染曾經出過車禍早產，她的女兒被人抱走，陸和壁出手相救。這不太像是陸和壁的作風，具體原因恐怕是查不到了，你也知道陸和壁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嘴嚴。」
「好，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她眯著眼睛往座椅上一靠，輕輕嘆息一聲。
另一邊。
陸司野和顧染回了家，第一時間去試了歡歡額頭的溫度，放下心來。
「應該不會複發。」陸司野道。
「這小傢伙……」顧染失笑，「這兩天快被她嚇死了。」
「能嚇到你也是難得了。」陸司野伸手將顧染一攬道：「老婆，有歡歡在身邊是好事。對於你來說，是好事。」
顧染詫異揚眉，看了他一眼。
陸司野沒有繼續解釋這句話的含義，只是伸手將她眉頭一點，轉身拿起了換洗衣服朝著浴室走去。
有了歡歡，顧染才不至於被銳利的情緒左右。他見到顧染的時候，她也只有在談及孩子，提到孩子，才會有一絲絲無法察覺的柔和。雖然他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從她的眼神中多多少少也能知道，她的從前並不好過。
「司野。」顧染突然叫了一句。
陸司野回頭，聽著這個稱呼，唇角瞬間起了笑意。
顧染忽略他打趣的表情，走了過去，開口道：「關於微汀和季塵，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兩人要是錯過了還真是有點可惜，季塵不是沒有意思的，他只是自卑，覺得自己不能給微汀一個好的未來。微汀自己也是羞於表達，所以我想了個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低聲說了幾句，陸司野考慮片刻點頭道：「你想做的我們都試試看，反正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現在了。」
第二天。
顧染晨起便去了林季塵的住處，手裡拿著一本書和一袋零食，隨意套著一件慵懶的毛衣，站在林季塵的家門口猶豫了片刻，才敲開了門。
林季塵疑惑地看著門外的來人，挑了挑眉。
「聊聊。」顧染伸手晃了晃手裡的書和零食，咧嘴笑著。
林季塵一愣，眼神看向了她手裡的東西，盯著那些零食看許久之後，才轉身讓開了一條縫隙。
這些零食……都是他曾經愛吃的。剛才那一剎那，怪異的感覺再一次漫上心頭。他已經不止一次將顧染認成林衣了。
他默默將門關上，轉身走了進去。
顧染伸手將書一放，開口道：「你把自己關著，打算什麼時候出來？」
林季塵掏出了手機，打了幾個字遞了過來：「我有點累。」
「身體累還是心累？」
他猶豫片刻，「身體。」
顧染一笑，坐在了一邊，將書放在了桌上，打開零食袋道：「吃吧。」
「我不是小孩了。」
顧染一笑，知道林季塵就是端著，她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這些垃圾食品，從前自己還老是管著他不讓他吃，現在不一樣了。他經歷過太多，所有的生活習慣和待人處事的方法都有了些改變，再也不是那個單純無害的少年，也就有了太多從前沒有的壓抑。
「來吧。」顧染輕聲道，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林季塵猶豫了很久之後，看了顧染一眼，才慢吞吞挪動了步子，往沙發上一坐，遞過手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還是和那天一樣的答案。我現在暫時不想考慮任何個人的感情問題的，目前我有更想要做的事。」
「你以為我閑著沒事就盯著你的人生大事呢？」顧染翻了個白眼道：「感情的事情不強求，這事情誰都知道，我不可能勉強你去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我也勉強不了。再說了，人家微汀那麼優秀，多少人排著隊等著追，你倒好，得手的機會就這麼白白浪費。不過好在微汀也是個通透人的，想通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現在這個年代，理智總能勝過感情。」
林季塵抬眼，眸光中有些情緒閃動。
顧染不是會無緣無故說這些的人，她話里這麼肯定，是……因為什麼？
「什麼意思？」屏幕上閃爍著幾個字，林季塵的手指也有些顫抖。
顧染餘光掃到他的反應，心裡稍稍一定。
看來他也並不是完全不在意陸微汀的現狀的。
「你不知道嗎？」顧染詫異道：「微汀今天去相親了，估計是家裡人安排的。這個年紀也差不多了，就在附近的花園咖啡廳，我以為你會知道。」
「我不知道。」林季塵將手機收了回去，低頭看著發光的屏幕很久，突然伸手將零食袋一拉，扯出裡面的薯片吃了起來。
顧染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也有些摸不準林季塵的態度。他確實變化了太多，現在就連自己也沒有辦法很準確地說出他臉上的表情到底代表什麼。
「好了，歡歡身體還沒好，陸司野一個人帶著她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顧染站了起來。
林季塵心不在焉地將她送到了門口，關上門，直到房間重回寂靜之後，才慢慢回了神。
她……去相親了？
這個念頭閃過，他立刻搖了搖頭，剋制住了自己繼續想下去的衝動，
半個小時之後。
林季塵拎著一袋垃圾，出現在了咖啡廳的門口。
我只是出來倒垃圾的……他默念著這句話，經過咖啡廳的門口時，轉頭看了一眼。
這是一眼便立刻捕捉到了裡面那個人影，冷白色的咖啡廳里，一抹粉藍色十分顯眼。
陸微汀也套著毛衣，但相對於顧染的慵懶，更偏向於規矩和寧靜，細節處的搭配更顯出精緻，頭側處綁著相同色系的髮帶，妝容柔和，正笑著和對面的男人說著什麼，言語之間似乎還帶著些許羞赧。
林季塵突然停住了腳步，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許久。
手裡的垃圾袋晃著，在風口被吹得斯拉作響。
有一瞬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心裡突然起來的衝動，想要進去，帶走她。但是下一個瞬間，他立刻將這樣的衝動給抑制住了，心裡明白這一生中，和此刻相似的瞬間註定要有很多。
他是一個殘缺的人，他沒有辦法真正給她幸福。就算是現在一時衝動，以後也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衍生出很多他無法解決的危機。與其如此，不如現在就斷了。
陸微汀的眼神突然一動，似乎有朝著這邊過來的跡象，林季塵立刻將腦袋一轉，身子機械地朝著垃圾桶走去。
砰。
垃圾落入桶里，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他轉身離開，重新朝著別墅的方向走，這一次的步子卻比來時的更重了。
一步，兩步，三步……
身後的腳步聲開始漸漸和自己的重疊，凌亂，跳躍，追趕，匆忙。
林季塵微微一猶豫，耳朵微動，還沒有轉身便聽見一句大聲的叫喊。
「林季塵！」
他身子一顫，轉頭。
陸微汀滿臉通紅，似乎是跑得太快，胸膛起伏著，微微傾著身子歇息片刻，但臉上的笑容還是無法抑制。
林季塵唇角微動，眼神被她臉上的表情攥住，遲遲移動不了。
陸微汀笑了，「你來了。」
他沒有說話，全身的血液因為這一句話而輕易沸騰，身體里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緒開始往外沖——就像以往任何有一次他們的交談一樣。
陸微汀朝著林季塵的方向走了兩步。
林季塵突然後退，理智的表情瞬間回到了臉上，盯著陸微汀的臉，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陸微汀咬唇，臉色依舊漲得通紅，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突然開口道：「我有話和你說。」
林季塵再次搖頭，准神抓准了綠燈的時間，踩上了人行道，準備過馬路。
「林季塵！」陸微汀急了。
林季塵的腳步越來越快，即將接近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