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戲很難散場
「顧小姐,這我怎麼敢啊。」童權聽了,連忙擺手,乾笑兩聲道:「不是我……」他有些不敢看顧染,笑得極為尷尬,「我也只是拿錢辦事,但中途出了意外,你那天沒有出現在房間里,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
他突然又想起在包廂里對顧染的言行,趕緊又補充了一句,撇清關係,「今晚的那些話我也只是當著裴安安的面故意這麼說的,為了收錢所以裝作那晚的事成了。」這到底成沒成,其實他心裡也沒譜。只當今天顧染是事後問罪來了。
空氣凝滯一瞬。
半晌,顧染面無表情地問童權:「那裴安安呢?這麼對我理由又是什麼?」
童權一怔,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後在顧染清冷的目光中不得不緩緩開了口:「我只是聽說……不是百分百肯定。」他咽了口唾沫,然後道:「裴安安一直喜歡顧齊,我跟她接觸的這段時間裡,她向我暗示過背後有顧齊撐腰。」要不是這樣,他的膽子也不會這麼大,去得罪顧家,「但這麼久了,我也……從來沒和顧齊直接接觸過。」
顧染盯著童權,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對他的這些話做出回應,只道:「你可以走了。」
童權驚訝地看著她。
「就當今天包廂之後沒見過面。」顧染盯著他,下巴對著門輕輕一揚。
童權立刻站了起來,走了兩步,猶豫著回了頭,迅速瞥了顧染一眼,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關門聲響起。
顧染渾身一松,靠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眼神微微恍惚。
孩子的事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她被裴安安陷害,卻陰差陽錯的和某個男人發生了關係。而這件事到底是裴安安還是顧齊計劃的,現在還未可知……
一想到她前世失去的孩子,顧染不由得眼眶一紅,一時間心緒複雜。
咔。
門突然被打開。
顧染猛然回神,坐直了身體看向了門口。陸司野懶洋洋地倚在門邊,唇邊扯出一抹笑,正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她。
「孩子不是他的。」她先開了口。
陸司野眉頭微挑,眼裡帶笑。
顧染被他看著難受,索性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坦然開了口:「所以孩子父親是誰,還不知道。」
走廊昏黃的燈光下,陸司野眼神閃動,半晌輕笑了一聲,緩緩吐出三個字:「有意思。」
太有意思。
追蹤,失敗,審問,還有越來越深的秘密……這樣的抽絲剝繭顯然讓陸司野興緻盎然。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即使只是笑意盈然,就憑空生出了許多曖昧:「想怎麼做?」
怎麼做?
顧染同樣也問自己。
前世的孩子對於她來說是恨也是幸福的根源。這輩子她已經決定不再依靠任何人,但這個孩子……
顧染抿唇,直視著陸司野,語氣堅定道:「我想留下他。」
陸司野的眼角一挑,嘴唇動了動,想問什麼,但瞬間淹沒在牽起的嘴角里。
兩人重新回到車裡,回家。
路上,顧染轉臉看向窗外,仍然思考著關於孩子的事。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其實也好,這樣就不會有人來跟她搶孩子了。
心念一定,她突然想到明天要去百盛上班的事,於是將顧立國的話說了一遍,「情況特殊,所以我答應了爸。到時你在公司掛個閑職就行,不會限制你的自由。」
前方紅燈,車子慢慢停了下來。
陸司野沒有回頭,像是聽見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開了口:「我答應了的事,從不會反悔。」說完,他又轉過頭去,手指輕點幾下方向盤,「陷害你的人呢,不處理?」
顧染怔了怔,訝異於陸司野的好說話和突然的態度轉變。似乎……是從她說想留孩子開始的?
她不敢,也不能多想,只坦誠的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事不用著急。他們只是跳樑小丑,遲早有一天會找上門。」
俞磊才是她真正想要擊潰的敵人,她心裡清楚。輕重緩急,總得一個一個來。
夜色在南城籠罩,一夜寂靜。
第二天。
顧染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餐后,換完了衣服等陸司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顧染差不多已經摸清楚了陸司野的一些小習慣,比如準時八點起床,超級潔癖狂還有對食物幾近嚴苛的態度。
八點三十五分,陸司野果然出現在了餐桌前。
他隨意坐下,端過顧染盛好的粥喝了一口,似才看到她今天比較正式的打扮,一頓后,點頭道:「還不錯。」粥喝了一半,他悠悠地又吐出一句,「別怪我沒提醒你。空降去公司的人,第一天都不好過。」
「你的忠告我收了。」顧染笑笑,難得的沒聽出他話里任何諷刺的成分。
九點半,顧染和陸司野的車停在了百盛公司樓下。
顧染解開安全帶,轉頭看了一眼高樓的幕牆上關於百盛的logo,目光里翻湧著難言的情緒。
「怕?」
耳側突然傳來陸司野帶著調笑的聲音。
顧染一愣,隨後輕輕搖了搖頭。她終於邁上了夢寐以求的復仇之路,除了激動,她怎麼可能會怕?
前方的路她料想到會不太平,所以也做好了披荊斬棘的準備。
兩人下了車,往公司大門走去。
一踏進公司,顧染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有前台接待他們,就連昨晚約好來迎接他們的人也沒出現。
顧染還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陸司野說中了,只能無奈一笑,對他道:「裡面估計有更精彩的好戲等著我們。」她雖然這麼說著,但步伐絲毫沒停,依舊堅定地往前邁去。
陸司野唇角的笑意慵懶,閑庭散步般跟在她身後,看樣子是不打算插手了。
「站住!你們兩個誰啊,登記了嗎?就直接進我們公司?」辦公室里突然走出來一個身材微胖,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一看到顧染和陸司野,面色微怒,直衝沖地就朝他們倆走了過來。
顧染腳步一停,挑眉盯著面前的男人,冷然一笑。
還沒等她開口,男人又說話了,對著顧染眼光輕蔑,「阿丁說今天會有四個來公司報道的藝人,該不會就是你們倆吧?」他挑剔地看了看顧染,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陸司野,「看來公司簽人的規矩也該改改了,長相再好,沒教養也都白搭。」
顧染微微一笑,等男人將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才不慌不忙地插了一句:「你好,我叫顧染。」
男人表情不變,眼底沒有一絲驚訝,只是皺了皺眉,打量了顧染一眼。
顧染心裡大概明白是什麼情況,沒有廢話,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公司從今天開始由我接手管理,我想你們在昨天就應該收到消息了。」
「顧染?」男人喃喃了一句,隨後便是沒有任何誠意的道歉,「原來是顧總。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你在公司是什麼職位?」顧染邊向前走邊問男人。
男人摸不透顧染的想法,只得跟著她,小心翼翼地道:「我叫張銘,是公司暫時的負責人。」
「負責人?」顧染步子一頓,轉過頭,眸光犀利地看著張銘,笑道:「原來我在顧家真的這麼沒有存在感。這人都到了公司了,公司高層都能將我認成別人?」
陸司野站在顧染身邊,玩味地看著兩人的對手戲,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張銘本來想給顧染一個下馬威,可是現在卻反被顧染揪到了錯處,只得再次道歉:「這段時間公司的事實在太多了,因此怠慢了顧總,實在抱歉。」
「小事情上出點錯倒是無妨,我希望在大事上,別辜負了百盛該有的名頭。」顧染的笑容輕揚,話裡有話。
張銘一滯。
顧染沒有抓住這點不放,繼續往前走,邊道:「我需要花名冊。昨晚已經通知過你,讓公司的藝人空出今天的時間,我和陸總認識一下大家。」
「這……」張銘欲言又止。
三人已經進了公司,這一路走來顧染卻一個人都沒見到。這齣戲……她大概猜到是什麼了。
「人沒到齊?」顧染乾脆直接點明。
顧染的幾句話已經讓張銘發現這顧家二小姐同外面傳聞的不太一樣,也收起了一些敷衍的心思,道:「是。有些人請假了。」
顧染暗暗冷笑。
請假?還在她這個新負責人來公司報道的第一天請假?這麼湊巧?
「會議室在哪?」顧染開口吩咐張銘,「把公司藝人的花名冊帶過來。還有那些請假的藝人,現在一律去通知,我只給半個小時的時間。」她看了眼腕錶,眸光泛冷,「如果十點半沒到會議室,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這後果會是什麼?張銘猜想了一番,也沒得出一個結論來。不過他也沒真把顧染放在心上,百盛在顧家大小姐的手裡剛有了一絲起色。他就不信這個顧染還會將顧安寧已經打好的一副牌重洗了不成?
想歸想,面上工夫該做的還是要做,於是張銘對顧染點頭道:「是,我馬上讓人去通知。」他將顧染和陸司野領到會議室后,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給顧染送來了她要的花名冊。
會議室很大,顧染和陸司野面對面坐著。陸司野一手支著下巴,眼眸微抬,百無聊賴地盯著正在翻看花名冊的顧染,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凳子邊沿,一直到將一塊地方都擦得光亮,才收了手。
「戲倒是不錯,很難散場。」他突然開口,扔出了一句。
顧染抬頭看了陸司野一眼。她也是這麼想的。
這齣戲既然已經開始,總要有人演雞,有人演猴。至於她手中的刀該往誰的身上划,就看待會兒的發展了。
她輕嘆一聲,將花名冊一扔——看了幾個人的履歷,沒有一個人值得特別關注。
看來想要以百盛來擊垮凰天,這條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