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無非的夢
「謝她什麼!」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不滿。
葉志戈扭頭瞥她一眼,一手攙扶著她胳膊,朝著葉志風葉箐箐笑了笑道:「先給哥哥姐姐拜個早年,我這就帶老太太回去了。」
幾人愣了愣,蘇氏見他要走,趕緊在院子里拿了兩罐罈子肉,還帶上一隻臘鴨,遞給他道:「也給你拜個早年,天冷了,還是別到處走動的好。」
這話也是給老太太的忠告,沒看到王嬸子摔了一跤還挺嚴重嗎,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老太太比王嬸子還年長十歲左右,不悠著點,指不定哪天就出事了呢。
「這……」葉志戈有些不好意思接過手,他是空著手過來找人的,哪能帶著東西走呢?
老奶奶卻眼明手快,趕緊搶了過來。蘇氏也不在意,看都不看她,只對葉志戈笑了笑道:「去吧。」
「謝謝嬸嬸。」葉志戈羞赧一笑,帶著老太太趕緊離去。這份心意記在心裡就是,家裡人什麼樣他也知道,推辭未必有用。
他一走,後面幾人就圍繞著他討論起來。金蘭端著碟子目送二人遠去,「這孩子還挺懂事的,可惜碰上那些個家人,實在不容易。」
湯宛容點點頭附和道:「幸虧人回來了,先前那麼久沒消息,都以為就這麼沒了!」
「葉志戈也長大了,聽說他在城裡謀了份差事,不知是做什麼的,能得幾個錢?全家就指望他弄點銀子,早日蓋起房子。」王嬸子也道。
葉家的小破屋村裡人都看在眼裡,如今還堅挺著,岌岌可危,真怕哪一天刮個大風雪就給壓垮了。而他們家的現狀大夥也都知道,錢財拿給葉志和做盤纏還不夠,哪裡有銀子蓋房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總會好起來的。」蘇氏自認幫不了他們太多,日子都是要人用心去經營的,旁人能幫得了你幾時?
葉箐箐倒挺看好葉志戈的,拎得清是非、辨得了黑白,以後肯定比葉志和有出息。
不管怎樣,宋西紅他們已經娶回家,怎麼相處就看自己,總會留下一兒半女吧。好歹還有葉志戈在,葉家不不至於就此絕戶。
葉箐箐轉身進屋,今日天比較暖和,裡頭也沒燃火盆,他們在外頭曬太陽吃鍋巴,裴閏之和無非窩著畫畫呢。
蒹葭率先發現了她的到來,小身子根本坐不住,一把抓起桌上的字帖,朝她奔了過來。「箐箐姐,看我寫的字!」
坐在蒹葭對面的葉經年見狀有樣學樣,跟著拿起字帖,噠噠噠過來了,奶聲奶氣地:「箐箐姐,看我寫的字~」
「什麼箐箐姐,要叫我姑姑!」葉箐箐伸出魔爪捏他小肥臉。
看來是不得不充當一回點評師了,拿過字帖上下掃視一眼,還別說,蒹葭寫的很整齊,比她的狗爬字都好看。而小多多的完全就是鬼畫符,勉強能看出字形而已。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葉箐箐朝他們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小孩子嘛,能認真坐著寫就不錯了。別看蒹葭是幾百年的精怪了,但他修成人形時日尚短,目前只有七八歲的智商。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無非忽然放下毛筆,小臉有些嚴肅。
「嗯?你夢見什麼了?」
葉箐箐過去看他們畫畫,裴閏之有一手讓她羨慕嫉妒的漂亮畫技,明明是軟趴趴的毛筆,在不同人手裡真是天差地別。
無非輕嘆一聲,「我不知他是誰,但感覺像是父親。」
啊?葉箐箐一驚,「你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么,怎的突然夢見父親?」
第一次碰見無非時,他到處尋找空罈子換錢,瘦瘦小小的個頭,也有六歲左右呢。這個年紀本該記事了,但他的腦子卻一片空白。
蘇氏幾人不過隨口問他從哪來,孩子記不住就算了,反正撿著了就要在這個家裡落戶,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
「也許是時常與蒹葭待在一處,有益於你回想。」裴閏之輕吹了吹宣紙上的墨跡,笑道:「以無非的性子來看,曾經家教嚴苛也未可知。」
這推論會不會有點不靠譜啊,葉箐箐撓撓頭,要怎樣的人家才能把幾歲小娃娃弄得這麼沉悶?她問道:「那你想起來父親是誰了嗎?」
居然讓兒子流落在外,以當時面黃肌瘦的模樣,不知餓了多久呢!為人父母的也太粗心大意了吧?不過也有可能是遇上了拐子……
無非搖搖頭,「我不知道。」
邊上的蒹葭使勁往他身旁湊,「是因為我才想起來的嘛,那小哥哥今晚還跟我睡吧?」
「我不要。」無非扭頭瞥他一眼,直接拒絕。「你跟著多多吧。」
這回輪到蒹葭不幹了,他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多多要尿床呢!」
無辜被揭了老底,葉經年用小胖手捂住臉,「姑姑,我明天就不會了。」娘親說尿床很丟人的。
「還知道害羞了?」葉箐箐直接笑倒,這群小呆瓜咋那麼可愛呢!「走走走,帶你們去篝火烤魚~」
這個天氣,湖面上的冰層很薄,隨便一個石頭都能砸碎,正是外出玩耍的好時候,哪能呆在家寫字畫畫呢。
葉箐箐帶上裴閏之,後面跟著三個小蘿蔔頭,拿起魚竿就出門了。
村子里的池塘是紅姐和豬肉胡家共有的,先去他們家打個招呼,平時他們撈的魚都是賣給葉志風做罈子魚,此時不過垂釣兩三條,哪有不肯的。
這一趟把胡柳明也給帶出來了,弟弟胡楊明已經娶妻,他這個做哥哥外出幾年依舊孑然一身。好不容易回來了,門檻差點沒讓媒婆給踏破了。
這麼精神的小夥子,又有獵戶的本事,誰不搶著要。還別說早年村子遭逢山匪,胡柳明的大名也曾宣揚過一陣子,種種原因之下,讓他成為緊俏貨,說媒的太多都沒處躲去。
「你和高峰這是要留著做鑽石王老五嗎?」葉箐箐忍不住取笑他。兩人是朋友,簡直約好似得躲避婚事,估計沒有瞧上眼的姑娘?
「王老五是誰?」蒹葭隨口問道,他眼巴巴的看著胡柳明上魚餌,一邊道:「我們只烤魚嗎,還想吃雞怎麼辦……」
那邊裴閏之已經把魚鉤拋下去了,閑適地攏著袖子等待魚兒,笑道:「這樣一說倒有點想念小箐箐的窯雞了呢。」
窯雞與叫花雞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用燒得火熱的木炭把包裹好的整雞埋在裡面,再給蓋上泥土,可以說是燜熟的。層層包裹讓雞肉的鮮味不至於外散,肉質更為細嫩,表皮油汪汪的香極了。
蒹葭這小吃貨已經口水泛濫了,葉箐箐無奈道:「那就再做一次好了。」
有胡柳明在,殺雞宰魚是再簡單不過的事,這個池塘就在村子邊上,拿乾柴也方便得很。
他們這邊香味一飄出去,引得其他小孩都來圍觀,好在葉箐箐早有準備,埋了許多雞蛋紅薯在裡面,正好每人分發一個,誰都不落下。
新鮮活魚對著火烤非常考驗功底,一不小心表皮就給火苗舔得焦黑,不拿小刀划幾個口子,裡頭也難熟難入味。烤魚難做,但是做出來之後又比什麼都美味,那香噴噴的滋味能讓你瞬間忘卻其他。
幾人在池塘邊吃得開懷,無非偏愛魚肉,蒹葭痴迷吃雞,而小多多是雜食的,來者不拒,好養活著呢。
「我估計要定親了,高峰那傢伙卻不一樣。」趁著裴閏之去凈手了,胡柳明對葉箐箐說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葉箐箐拿著木棍隨手戳泥土玩,高峰還不成家,趙氏和周老漢不知該多操心。
胡柳明一挑眉梢,「別說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葉箐箐面無表情的回望他。
「他可不是一個擅長隱匿自己情緒的人。」胡柳明意有所指。
葉箐箐聞言不由失笑,「我大概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了,也許有點不厚道,但我要說,這事跟我沒關係。」
被人喜歡的心情挺美妙的,高峰也是很好的一個人,嘴巴毒一點反倒顯得可愛(?),只是她終究被裴閏之給套牢了,亦或者說沒能免俗地被美色所迷惑。
反正兩人是沒可能了,就這樣保持距離做朋友最好,她不會給對方虛假的希望去迷惑他,也希望他能有個好的歸屬。
不過幾句話功夫,裴閏之回來了,兩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當著人的面說高峰,這是陷葉箐箐於不義呢。
直至傍晚,裴閏之才帶著葉箐箐趕著車回程,如同去年一樣,他們要先去大鳳庄過一夜。
過來送年兩人沒有帶車夫,魏慶采芹他們都給放了假,就自己坐在前頭悠悠甩著馬鞭。
「冷么?我看今年春節並不下雪呢。」葉箐箐靠在裴閏之旁邊,看著落日餘暉被黑夜一點點吞併。
天黑得太快了,山道上寒風呼嘯,還是挺凍人的,不過裴閏之體格好,從來都不是怕冷的那一個。
他反手把葉箐箐推馬車裡去,溫聲囑咐道:「坐好。」
「你跟我出來了,家裡怕是又要說我。」葉箐箐輕嘆一聲。
年底都忙著送禮呢,大老爺理應帶著少東家應酬,哪有自己躲在別苑逍遙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