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美人計

  事實上幾人都猜錯了,裴閏之確實是為這事而來,卻又不僅僅如此。


  招招手讓魏慶呈上禮盒,他自稱是專程來道歉的,高峰對箐箐仗義相助,沒能得到一聲好,反而招惹來世人非議,著實說不過去。


  「高峰俠心義膽,在這散亂世道極其難得,與箐箐又有昔日同窗之誼,不想出手相助累及名聲,我們深懷歉意。」


  裴閏之垂下眼帘,低聲一嘆,「請容許我代替內人向你們賠罪。」


  一番話說得很是大義凜然,又是道歉又是賠罪的,順帶大大讚美了對方的人品,把周炳旺父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那幾個前來圍觀的上河村民忍不住驚訝,「少東家當真大肚能容!」還以為是來算賬的呢,即便不會拳腳相向,也該彼此言語酸幾句吧?

  「有夫如此,是箐姑娘三生修來的福分吶……」瞧瞧人這周身氣度,沒得比。


  旁人窸窸窣窣,葉箐箐嘴角微抽,三生修來的?好吧這一點就認了,只是她和高峰小時候同一個學堂,卻在左右不同廂房,並且時日不多,裴閏之咋就知道他們昔日同窗了?


  「舉手之勞,不值當這樣鄭重。」高峰搖搖頭,替他們斟滿茶杯。對方這話真心也好做戲也罷,內人呢,他終究是外人。


  周炳旺撓了撓頭,笑道:「我們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見少東家胸襟寬廣,不聽信旁人胡言,大概這就是書生口中的正人君子罷!」


  「我也曾聽聞高峰一二事,他才是當之無愧的正人君子。」裴閏之抿嘴一笑。


  經他提醒,幾人頓時想起了曾秋梅這人,可不是嘛,能這樣把如花似玉大姑娘拒之門外,找遍這世間都難有。


  雙方彼此客氣,那些圍觀的人也就漸漸散了去,很顯然誤會說開了,把手言歡,打不起來的!

  兩人也沒久留,離去之後,田心村和上河村的流言風向便逐漸變化起來,村裡婦人洗衣打水的時候閑聊時,總會議論起少東家。


  自個兒親眼目睹的風姿,比什麼都靠譜並且難忘,箐姑娘有可能紅杏出牆?怎麼會嘛!但凡長了眼睛的,都不會無視少東家的美貌!


  並且高峰向來有『不解風情』的名頭在外,也難以令人相信他們之間存有私情,只能說好印象好名聲是日積月累而來,不會被輕易顛覆。


  有裴閏之親自出馬,流言蜚語的平息只是時間問題。


  大鳳莊裡,葉箐箐終於迎來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她雙手置於膝上,斟酌著該怎麼強行解釋一波。畢竟裴閏之所知道的事情都是通過別人嘴裡來的,她作為妻子,於情於理也該就此事交待幾句。


  然而,裴閏之卻把她晾在一邊不理會。親手把背簍里的貂鼠們解放出來,不大的竹簍子里,一窩毛茸茸的小東西湊在一塊,團團入眠,瞧著軟乎到不行。


  先前上車時往背簍上蓋一塊軟布,裡頭黑不隆冬的,貂兒立即便入睡了。此時一把布掀開,它們很快清醒過來,支起身子吱吱叫著。


  裴閏之用他那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逗弄著貂鼠,把一個個小傢伙給翻轉過來,戳著他們軟軟的肚皮。看他唇角微揚的模樣,當真是又壞又惡劣。


  「你今天……有點不一樣哦。」葉箐箐很想蹭到他身邊,無奈腿腳不便只能作罷。


  「小箐箐何出此言?」裴閏之頭也不抬,繼續給小貂鼠順毛,似乎心情不錯。


  瞧它們一個個頗為享受的樣子,葉箐箐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他手上,骨節分明,乾淨,溫暖。


  她轉了轉眼珠子,笑著說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某人孔雀開屏的樣子當真漂亮~」


  孔雀開屏?裴閏之莞爾一笑,道:「也許你說的不錯,但在下並不喜歡漂亮這個詞。」


  哦,是嗎。葉箐箐的內心毫無波動,女裝都穿過了漂亮算什麼,她比較好奇的是——「你為什麼這麼做?」


  裴閏之可不是那種會毫無目的行事的人,披著華貴衣裳、駕著華麗馬車,說是瞎顯擺招搖過市也不為過,沒看到村民們的眼睛幾乎黏上摘不下來了嗎?


  「你問我為什麼?」裴閏之輕揚眉稍,臉上笑意微斂。他鬆開手,任貂鼠們四下逃竄開去自由玩耍。


  大鳳庄的院子還算寬廣,一草一木都被打理的很好,貂鼠們有如進入一個小天堂,叫聲里都透著愉悅。


  采芹和魏慶下去替他們準備遲來的晚飯,莊子里還有不少客房等著他們自個兒收拾出來,今晚就在這留宿了。


  葉箐箐看著他把背簍放到院子里,貂兒們早就跑光了,毛球都沒留下來。她略為忐忑道:「你生氣了嗎?」


  裴閏之不語,伸手打開寢室的窗子,透過廊外的燈籠,依稀能看到一點雪花飄進來。


  「下雪啦……」葉箐箐忍不住伸長了脖子,一邊打量著他的神色,這傢伙果然是記仇了吧?


  似乎是感應到她心裡的疑惑,裴閏之回過身,輕笑道:「我沒有生氣。」


  倚靠窗欞的男子背對滿庭風雪,白玉冠、黑髮絲,儘管他面容平和,但葉箐箐還是感覺到一丁點無以言說的疏離感。大概這就是他們的默契,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是為了我去的。」葉箐箐口氣篤定的。


  「當真是過分了,小箐箐」裴閏之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即便是現在,你還要這樣問嗎?」


  葉箐箐低眉順目,非常識時務的順坡下驢:「我錯了,連累你使用美人計擺平流言……」


  「嗯?」裴閏之倏地扭過頭來,溫聲道:「你說的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好么?」


  「沒……」沒聽清才怪,自覺說錯話的葉箐箐瞬間慫了,絕口不提美人計,「我贖罪行么?」


  裴閏之總算來了點興緻,揚揚唇角,透著一股慵懶意味:「你打算如何?」


  這話不該問你嗎?葉箐箐瞪著眼睛:「你打算如何?」


  看在他為她盛裝打扮的份上,把自己投身置入於別人言論之中,她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他一個小小的要求好了。


  「為何不第一時間告訴我?」


  裴閏之反手關上窗戶,緩步朝她走來,他停在床沿邊居高臨下的凝視她半晌。


  葉箐箐抬起眼帘,狡辯道:「正準備通知你的,還沒來得及呢。」


  某人絲毫不敢說自己想要私下解決的想法,這事可大可小,雖說是誤會一場,但誰管得住裴閏之心裡怎麼想?

  裴閏之意義不明地彎了彎唇畔,俯身湊近她,一字一句道:「葉箐箐,你在說謊。」


  葉箐箐一愣,忙道:「為什麼這樣說?你不相信我?」


  「是你不相信我。」裴閏之直起身子,後退兩步。朝著門外揚聲道:「采芹,替少夫人準備熱水。」


  采芹很快就進來了,問清楚他們的需求,快手快腳地下去準備了。


  待她端著熱水進來時,裴閏之端坐在屋子另一頭,手裡拿著一本賬目挑燈夜看。采芹目不斜視地來到床邊,擰乾熱帕子,替葉箐箐擦了臉。


  她小小聲道:「少夫人,二少爺生氣了嗎?」


  葉箐箐搖了搖頭,隨意擦了擦便讓她下去了。大冷天的,無需每日洗澡,何況拖著一隻傷腿,瞎折騰平白給人添麻煩。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屋子另一角落的裴閏之,如果這都不算生氣,那什麼才是生氣?外人跟前笑眯眯,甩上房門媽賣批。額……說來這事也是她不對在先,好像也怪不得對方生氣……


  葉箐箐輕咳一聲,再次把事情經過解釋一遍,最後總結道:「一切都是巧合,我與高峰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裴閏之抽空瞥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專註於眼前的賬本。


  ……也不算毫無反應,葉箐箐又道,「經過此事,我與他只能算點頭之交了。」


  換位思考,若是裴閏之跟一個女子這般親密,她想想就渾身醋意。只是她都這樣表態了,裴閏之依舊反應平平,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見葉箐箐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他笑了笑溫聲道:「夜裡風寒,娘子還是早些就寢吧。」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葉箐箐磨了磨后牙槽。她都這樣跟組織道歉並且表明決心了,難不成還想她發誓不可?不要太得寸進尺哦!

  「說什麼?」裴閏之眨了眨眼,長長的眼睫在燭光下撲閃著。


  他的反應就是……沒反應,葉箐箐足足瞪了他三秒,既而一拉被子蓋住自己,悶聲悶氣道:「沒什麼!」


  才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反正這事她也是無辜受害者之一好么,根本不需要心虛什麼的。


  也不想想她的腿都摔傷了,骨頭錯位是小問題嗎?他怎麼就沒有一點表示呢?葉箐箐撅了撅嘴,在胡思亂想中漸漸入眠。


  一覺天明,隔日清晨醒來之時,屋裡一片寂靜。


  沒有人在……葉箐箐眨了眨眼,一手探向身旁的被褥,是冰涼的,旁人早已起身離開。


  不對,他到底有沒有在這裡睡覺啊?葉箐箐抓了抓腦袋,略為煩躁,朝門外喊了一聲采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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