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對簿公堂
「你們當時在現場不成?」桃芸雙手叉腰,怒道:「一個個言之鑿鑿說她不會害我們,有人親眼看見?」
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緩緩掃視他們幾人,「不過是得到蘇喬丁點小恩小惠,就昧著良心幫她說話罷了,別做出一副公道的嘴臉,沒人愛看。」
「我們是相信蘇娘子的為人!」王嬸子不贊同的搖搖頭,道:「你們既已脫離關係,從此毫不相干過日子便是,何苦糾纏不休……」
「這話在理,蘇娘子為人和善,生意都忙不過來,還有空跟你們掰扯么?」
雖說村裡人與蘇娘子有一層買賣關係,平日里交易些雞鴨蔬果確實熟絡點,但此時顯然是他們葉家在此咄咄逼人,高下立判,他們完全是幫理不幫親。
明眼人都能判斷孰是孰非,大夥每人一句公道話,眼看著形勢一面倒,桃芸不得已悄悄伸手掐了葉芙蓉一把。
葉芙蓉一個吃痛,哇得尖聲大哭起來,淚汪汪的看自家娘親一眼,嚎叫道:「就是那個楊柳和葉箐箐打我!還燒我頭髮嗚嗚嗚……」
鄰里幾人面面相覷,當事人都這樣一口咬定,他們作為旁觀者還能說什麼?
小姑娘哭聲震天,撕心裂肺嗓子都啞了。嬌小的身子在燈籠底下拖出長長一道暗影,夜幕下尤為凄厲。
「蘇喬被我兒休出家門懷恨在心,暗地裡不知使了多少邪門咒術,你們也是被迷住了神魄!」竟然這麼多人為那濺人說話,老太太氣得一掄拐杖,道:「給我繼續丟石子,看能不能破了他們的妖法!」
什麼邪門咒術?老太太越發說些無稽之談,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扯出來了。
「造孽喲……」王嬸子咕噥一句,她實在是愛莫能助,長吁短嘆地回家去了。
院子里,蘇氏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道:「今晚過後老太太若是就此罷休,我們就不報官了吧?」
「砸了我們幾十壇醬肉,還堵在門口罵人扔石頭,再放過她們也不會心懷感激,只以為我們好欺負!」如果可以葉志風簡直想打人了。
「但是……」
此時蘇氏還猶猶豫豫的,殊不知第二天人家已經有了新法子折騰他們,被激怒不過分分鐘的事。
葉家人鬧一晚上無功而返,思索之後改變策略,竟放棄圍堵小院,直接進城去了百味店裡!
這一回桃芸沒有跟著去,就老太太獨自帶著葉芙蓉,一老一小往店裡那麼一站,罵人砸東西極盡破壞之能事。
有人鬧場,生意自然就沒法做下去。不僅如此,她們的叫囂還引來許多路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百味店做了什麼坑人的事呢!
看來這一回他們是不拿到錢不罷休了!葉志風忍無可忍,衝動直接選擇了報官,誰都沒來得及通知。
此時田心村的蘇氏和葉箐箐尚不知此事,她們還在等楊柳的消息,只是她一夜未歸也不知去了何處。
老太太原以為他們受不了自己,早晚會給銀子,不料葉志風獨自一人敢跑去報案?一陣心慌之後,她冷笑了起來。
此番如此豁出去死賴著要錢,一方面是看蘇氏賺錢了想敲一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城裡做活的葉家譽賭癮又犯,欠下一筆賭債。
曾經葉家所有家底便是被葉家譽賭錢給輸掉的,是不是被人下套已多說無益,老太太當然心痛他不知悔改,狠狠責罰之後賭債還是得償還。
現如今蘇氏不肯乖乖給銀子,小雜種還要去報官?這不是送個更加正當的理由給她要錢么!老太太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欣喜,他們也不去打聽打聽,志和的親承夫子是誰?
莫問秋,石安城有名的老學究,雖無功名在身,但那學問是車載斗量,德高望重,受世人所尊重,
縣衙裡頭的陳師爺是莫問秋昔日同窗,而莫問秋是葉志和的老師,想必她只需張張口,勝負已辯。
老太太滿打滿算,怎麼也得啃下他們一塊肉來,當即雇了輛馬車回到村裡,叫上自己寶貝孫子,進城去找陳師爺聯絡感情。
「我不去。」葉志和斷然拒絕,傲氣道:「就為這麼點小事去勞煩人家,欠下人情不值當。」
「哎喲我的志和,奶奶知道你是要做大官的,只是你可知道官官相護的道理?」老太太柔聲哄道:「到時候他一個小小的師爺哪敢叫你償還人情,求你庇護都來不及!」
杜氏聽見了這話,不由為自己兒子說兩句,「老太太忙活的都是二房的事,現在家裡什麼狀況大夥都清楚,老二還以為自己是二老爺呢?玩得起賭博就別讓志和出面解決啊!」
「少在那說些離心的話!」老太太聞言臉一沉,雖然因為葉志和的關係她對杜氏和顏悅色,但她最忌諱的便是兄弟不睦,老二身為幼子,老大理應多幫襯些。
杜氏撇撇嘴不說話,老太太又道:「志和過兩日就要進京了,他的盤纏萬萬動不得,這裡頭也有老二家幫忙湊的,如今還不出賭債,還有什麼法子?」
好說歹說,總算讓葉志和答應走一趟,勉為其難地去面見了陳師爺。對方聽聞他們來意並無多想,非常給面子的先扣押了葉志風,其餘事宜則要等縣太爺升堂審案。
幾家歡喜幾家愁,這邊老太太心頭大石落地,兒子的賭債有著落了。那邊得知葉志風被扣押的蘇氏簡直是晴天霹靂。
「我就說不該輕易報官!」蘇氏急的團團轉,恨不能闖進縣衙把兒子救出來。
葉箐箐眉頭微皺,衙門以什麼罪名扣押的人?如此草率簡直肆意妄為!
蘇氏除了擔心葉志風,心裡還有一處隱隱不安:「楊柳一夜未歸,她不會……跑了吧?」
「娘親切莫多想,楊柳不是那樣的人。」相處這麼久,足夠了解一個人的脾性,葉箐箐又道:「哥哥不會有事的,明日一早我們便去請少東家過來相助。」
次日縣太爺果然受理了他們的案子,老太太帶著一大家子前去,準備坐收勝利。誰料公堂之上,一切由不得她掌控。
蘇氏帶著葉箐箐站立一旁,還有大清早堪堪趕來的楊柳,她奔波兩日終是找到了那位證人。
此漢子名為鄧阿羅,壯碩的軀幹滿臉絡腮鬍,瞧著非常不好相處,但實際上他並不多話,也不仗著模樣瞪眼嚇人。
除了鄧阿羅,當日在百味店裡目睹葉芙蓉撒潑哭鬧的裴閏之和高峰二人,也作為證人在外候著。
他二人也是臨上公堂才知道,那葉芙蓉竟是葉箐箐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當真無半點相像。這事算是家醜么……
葉家人除了二房的,大房一家也跟著到齊。老太太都被告了,他們沒理由不來,何況此時最大的籌碼還在葉志和身上。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縣太爺年紀並不很大,三四十歲光景,留著長長美須。
下首眾人參拜縣令,並做了自我介紹。隨後葉志風被傳喚上來,雖被扣押一夜,但並不見憔悴,想來還好。
蘇氏一方與葉家輪番陳詞,葉志風和楊柳把自己見到葉芙蓉的過程細細道來,再到後面帶回店裡,路上種種無一疏漏。
而桃芸母女還是持先前那番言論,一口咬定葉志風並楊柳二人欺辱幼女火燒頭髮,把人挾回店裡還她扇巴掌,葉箐箐也參與其中。
「你們雙方的言論可是天差地別啊,一個救人一個害人,可都有證據?」縣太爺一拍驚堂木,指著葉芙蓉道:「你先說!」
葉芙蓉年歲尚小,被這麼個響聲嚇了一跳,蘇氏忙護著她想幫忙開口,被縣令毫不留情地呵斥回去。
葉芙蓉定定心神,道:「稟縣官老爺,當時花車突然起火,所有人都慌不擇路。葉志風拿著樹枝來幫忙撲火,見著我孤身一人便惡從心起,引著火焰燒了我頭髮,他身旁的楊柳便是幫凶!」
縣太爺雙眼微眯,問道:「你是說他本是救火,途中見著你突然改變主意,加害於你?可有證據?」
「民女的頭髮便是證據。」葉芙蓉指著自己燒焦的半邊頭髮回答道。
「花車周邊應有不少人,就沒人看見他行兇嗎?」縣太爺又問,「你說後來被帶回他們店裡,人來人往你就不曾呼救?既在店裡被掌摑應該有人看到了吧?此時人證在何處?」
一個又一個問題接踵而至,把葉芙蓉問得張口結舌,道:「我今年才九歲,如何反抗得過他們!難不成這頭髮是我自己點的火,臉上醜陋紅印也是自己打的?」
葉芙蓉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帶上哭腔道:「民女與他們素有舊怨,被欺負了氣不過,不過是問他們賠償醫藥錢,他們死不認賬還跑來狀告我奶奶!」
如此聲淚俱下,聞者無不動容,一旁的蘇氏氣得咬牙切齒,小小年紀說謊都不帶臉紅的!若不是她們找到了證人,說不定葉芙蓉哭一哭還真有人信了,可憐她家志風被白白扣押了一晚,天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