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跪求恩典
白華帶著紫依落到西北大荒原之上,紫依得扶著白華才使自己站穩。
雖然前世的她是有幸陪著他站過雲端,但不意味著今生會因這點記憶而有些經驗。再加上她站在高空一點也不安分,還要一個勁兒往下偷看,若不是她的心性受到了些前世的影響,隻怕會頭暈目眩一頭栽下去。在這之前,她可是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會恐高的,若不是身邊的白華一直摟著她隻怕她隨時會腿軟也不一定。
“你不是要見呂樂和花枝嗎?”白華笑著問了她一句,不等她答話便拂袖施法將那兩隻妖精召喚來。
西北大荒原上颶風仍舊乖巧,默默分離開,給這兩人兩妖流出了一片安寧的區域。
花枝呂樂一現身便先向白華行了個禮,聽聞是紫依要見他們便轉頭看向這裏唯一的女子,不知道她有什麽話要說。不過這兩隻妖精看清紫依時,表情卻各有各的古怪,好似不大認識。
麵前這女子似乎是紫依,卻又好像不是紫依,麵容並無太多改變,卻讓人覺得精致了不少,生出些奪目的豔麗感來,竟似能與白族血脈裏的美麗相媲美。這一看之下又好像有著很多的不同,一時間竟讓兩隻妖精有些猶豫要不要主動打招呼。
說來白族那兩位見到紫依時隻關注了她氣質的變化,反而對容貌並無太多敏感。也許他們就是白族中的人看多了,再見紫依這些微妙的變化也不會有太多感受。畢竟白族人的美貌在七大氏族中也可以算是翹楚了,這樣的優點反而因為族人之間的常見而容易被身為白族的人忽視。
“呂樂。”紫依先叫了小妖精,弄的小妖精有些不知所措。
龍神大人的轉世還在這裏呢!小妖精哪兒敢放鬆啊,這不敢說龍神是他的親生爹娘,但也和再生父母差不離。當初他敢在白華麵前那樣隨性,也不過是仗著自己同紫依相熟與他並無太多交集而已。此時的局促不是因為這小妖精識時務,而是他心中此時的崇敬和感念使得他不得不收斂許多,由衷而生。
出於禮貌,小妖精呂樂倒是擠出來一句“紫依”,表示自己在聽她說話。
“你交給我的銀錢掉了……對不起,我沒有做到承諾的事。”
呂樂見她那副難過的表情竟然是為了這件事,心中不禁有些感動,難得在紫依麵前表現出幾許真實的溫和:“沒關係,你會失約也不過是因為遇上了些不便解決的麻煩,沒什麽好在意的。何況窮神的詛咒有時候是無孔不入的,也許他知道我們之間的約定也不一定呢?”
白月歉意地一笑,心知他會將自己的銀錢交給自己,那便是真正可以躲避詛咒的辦法。而他此時這樣說也不過是找個借口安慰自己罷了,然而她卻沒有什麽可補償這份情誼的。難為呂樂會比平時好說話許多,還不怎麽傷心那掉了銀錢,她若再提,隻怕又要被凶了。
花枝見紫依沒有先跟自己說話,心裏有些別扭,想當初在龍骨裏他可沒少帶她去些好地方玩兒,兩個人的交情不說深了那也多少是有些的,比起這個老掉進錢眼的窮鬼,現在竟然是連句話都說不了了嗎?他忍不住委屈地叫了她:“紫依——”
紫依對著他點點頭,隨後說道:“我真的很感謝你們曾經的照顧,有許多事我沒有說道做到是我心中的遺憾,也是我的錯處,希望你們原諒我。我們之間的友情我會好好珍惜,希望你們仍能將我當作朋友。”
花枝並不覺得她有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反倒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心中暗自喜悅麵上卻有些扭捏地說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哪有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他可是將之前自己對於這女人不搭理自己而有些委屈的心情忘得一幹二淨。
呂樂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在花枝說話的時候附和著點點頭。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紫依這樣說話是什麽意思,不過她說話的感覺並不隻是像朋友見麵的感覺,反而更像是為了離開而做出的告別之語,頗有些自我審視的意思。
白華隻是一眼便看出這兩隻妖精還有些疑惑,而紫依卻沒有看出來,於是他出聲了。
“紫依會跟我走,也許你們以後要見麵的機會便少了。”他看了驚愕的紫依一眼,安撫一笑並不解釋。
紫依可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要跟著他走了,可她剛才的話似乎也有些暗合的意思。隻是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好像有些讓人臉紅吧,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直跟著白華,不過他這樣說著就好像是在許諾又好像是在邀請。好像自己也沒有必要刻意向另外兩個家夥解釋什麽,默認就是最好的回答。
“若是有需要,若是龍神大人您不介意,隨時都可以召喚我。”呂樂並不認為這會有什麽難的,反正這個召喚術對於龍神來說又不是什麽難事。
“是啊是啊,死女人你就不要別扭了。”花枝一聽是個好主意,忙慌慌跟著點頭稱是,一高興口中的“死女人”便毫無遮攔地蹦出來了,驚覺紫依和龍神轉世關係匪淺,這樣放肆好像有些不對,瞟了一眼白華的臉色又忙忙閉緊自己的嘴巴。
白華臉色是有些不好,但卻不是因為他口中那句“死女人”,他認真地看著這一高一矮的兩隻妖精,認真地說道:“不要再叫我龍神,我不再是龍神了,今生隻是白華。你們不必太過拘泥。”
呂樂可不像花枝那樣乍呼呼地不動腦,就算不用太過拘泥,他也不見得能在白華麵前有什麽輕鬆的感覺。畢竟像自己的這一類由龍骨孕育出來的妖精是承蒙了龍魂的恩賜,要想在本源麵前過於隨意光是出於對本源的敬畏就無法做到。最多能夠做到不叫他龍神罷了。
花枝想不到那麽多,聽了白華話,隻是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咕嚕聲,也不見得能夠有什麽放鬆的。
“我們便要就此別過了,兩位……”白華言明自己要帶著紫依離開,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卻不料呂樂突然開口叫住了紫依。
紫依有些納罕卻還是想要聽聽這小妖精有什麽事,呂樂可不是個莽莽撞撞的人。
“我給你的小木牌你還帶著嗎?”
“這個倒是不曾掉過。”
紫依說著將小木牌摸了出來交給呂樂,有些東西她保管起來可比保管銀錢要用心得多。
“我還是將它加護為雙向的,隻是我恐怕不能總是來找你,所以……”小妖精說著從自己懷裏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自己指尖劃了一道口子,在小木牌上滴了好幾滴血念了幾個咒看著血滴消失了痕跡便交給了紫依,“這樣就不用每隔三個月就來找你了。”
他說完轉身,突然對著白華跪下了,弄得在場的另外三個人有些莫名其妙。
“我想請求您給予我一個恩典。”
他說這話時,紫依忍不住捏著手中的小木牌翻看起來,花枝瞪大了雙眼,而被請求的白華則是淡淡地問了句“什麽”。
“想請您許我一次幫助,若有危難以木牌為信。不知可否……”呂樂隻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把握住的機會,如果不說,便隻有錯過。他不是個貪婪的人,也不是個不講義氣的人,隻是他向來就顧惜自己的小命,做不到花枝那樣的大而化之全然不在意,他知道這日之後曜世之中必然會有大的變動,若能有張保命王牌在手應該會安穩許多。
其實那次龍骨毀滅前夕,若不是紫依,而是別的人要是用木牌召喚他,他決計是不會折回的。他能做到最大的讓步便是將紫依送過碧海千浪,卻沒有勇氣再在哪裏等待一個難以把握的生命的未來,所以就先行離開了。
這世上總有那麽幾個人是要牢牢握緊自己的性命的,也許會讓人覺得有些鄙陋粗淺不那麽偉大,但卻是真實地用自己的心來敬畏生命的。
白華沒有拒絕,隻說了一個“好”。
雖然呂樂這個請求來得突然,卻沒有任何人生出一點厭惡之感。
待呂樂從地上站起身來,白華便單手捏了一個法訣,將這兩隻妖精送走了,回頭看向紫依忍不住問她:“會難過嗎?”
“不會,他並不過分,隻是想好好活著而已。”紫依又低頭看向手中的木牌,瞧過幾眼後便仔細地將木牌收到了自己的懷裏。
“現在,你該跟我走了。”白華笑著對紫依伸出手。
“是。”柔軟而婉轉的聲音仿佛能將人心都融化。
兩人相攜,比肩向大荒原深處走去。身後的歡快飛旋的數股狂風漸漸將他們的身影遮掩,這片狂風肆虐的荒原之上仿佛就不曾有人來過。
身後那個方向正對著劍桑,自從今日之後,那裏發生的一切都會轉化為一種不平靜爆發出來,從那個地方開始蔓延到整個曜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