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暴躁救人
若問莫見此時的感受,那便是差強人意。
若問黃昔磊和他身後眾人此時的感受,那就隻有“顏麵無存的尷尬”可以形容。若不是這幾日大氏族紛爭燃起,根本無人敢圍觀,此時隻怕會被當眾恥笑。
若問紫依此時的感受那就是“羞憤恥辱”!
那一刀是比著之前的傷口縱向插進去的,刀麵冷如冰卻似沾上了什麽東西,一觸及血液便融了進去。紫依隻覺身體痙攣了一瞬,便開始發癢,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從傷口處爬進身體裏,四肢上插下的針仿佛熱源一般,開始蔓延全身。
及其詭異的是,精神清醒意誌卻薄弱,嘴裏不由自主地開始發聲。
螞蟻噬心是疼痛,彌漫開的燥熱卻引發了嘴間的呻吟。矛盾的聲音便開始由一個維護得極佳的嗓子發出——夾在妖媚誘人的輕吟中,疼至心肺的尖叫。
幾種藥力互相配合,使得紫依不得不在羞恥中響亮地發出聲來。
她即使有期待,卻也不敢期待了。她不想見任何人,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若不是身上還有繩子捆著,她還會在藥力的驅使下做出什麽樣的令自己難堪的事,簡直不敢想象。
這一刻究竟更恨誰呢?沒能將自己護住的人,這樣羞辱自己的人,認識自己卻不肯援助的人,四周麵色尷尬卻還是冷眼旁觀的人,抑或那個閉門不出不肯直麵迎敵的人?那麽多人,她甚至不知道應該恨誰了。
要是家人知道這樣的消息又會如何?思及此,她頓時不敢再想,隻覺得要是死了多好,就不用管這樣多的事了,就不用再想該怎樣對人重複解釋這些令人難以啟齒的事了。
心灰意冷卻製止不了這從咽喉溢出的如同夢魘般的聲音,紫依直想咬舌自盡。緊緊閉上的眼睛卻關不住不斷湧出的淚水。
莫見眼尖,很快發現紫依的意圖,正要出聲警示黃昔磊,卻被黃昔磊打斷了。
“來了!”
幾乎是同時,有一白一灰兩個影子同時射向紫依的所在。
那兩個影子看來勢都是來奪取紫依的,黃昔磊雖然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號召所有人將法陣布開,意圖將兩條人影抓捕。
那速度極快的兩人在不斷展開的法陣中飛騰跳躍,全數避開,其中那白影倒是實實在在地擊出法陣回擊,化解著不斷湧出的法陣;那條灰影卻有些奇怪,騰挪之中不見使出法力,輕飄飄地從法陣上一過,沒有一個人可以感覺到法陣上的波動,毫無著力點,就宛如這本就是空無一物的。
兩條影子並不是同一方的,互相並無妥協,在空中匆匆過招一瞬,那灰色影子竟然將白色影子擊飛,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那白影極快地墜回白族府邸院牆內,一點減慢的勢頭都沒有,“咚”地一聲巨響砸在了地上,驚得所有人都頓了一下。
再回過神時,紫依不知所蹤,而那人見人厭的“鬼莫見”真的見鬼去了——他所站的位置留下了一團血肉外翻的死屍,原本被他擺好的那堆玩意兒全被粉碎成渣。
瞬間就死得這樣難看,不止離他最近的黃昔磊,乎所有人在說不出的陰寒裏鬆了一口氣,世上終於少了這樣的人。可是那詭異的身形,完全感覺不到法力的身手,在所有人未能察覺的片刻間製造出這樣的情景,這灰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灰衣人抱著不斷哭叫呻吟的紫依不斷在房頂上騰躍,看著將血印蓋在紫依衣上的右手頓時覺得頭疼難耐,好像有很多東西不斷在腦海裏閃現,擠得他發疼。本該記得不大清楚的過去仿佛突然間蘇醒,不斷清晰地汩汩湧出,讓他痛苦。
匆匆在皇都外的荒郊落地,揮手辟出一個能夠容納兩個人的空間結界,將自己和紫依藏了進去。從外看去荒郊依舊,無人蹤跡,剛剛出現的聲音如同幻覺。
他將紫依在地上放好,對她發出的聲音充耳不聞,隻是盯著自己的沾上血肉的右手發了會兒呆。身上的灰衣仿佛被染色,一片衣角的漸漸地露出一點白色,漸漸將他身上的灰色推向另一方,灰色似乎不甘示弱也漸漸回擊。他身上的分界線如水波一般不停上下挪移不肯消停。
半晌,他伸出左手十分細致地將右手指甲裏藏著的肉屑挑了出來。在這過程中,他的神情木訥,即使左手的指甲快將右手的指甲蓋戳翻,也好似對此無甚感覺,隻是覺得還不夠而已,直到自己流出的血將那五指的指甲縫重新浸染一遍才似滿意。
他微微抬頭看了眼紫依身上的血漬,那不全是自己染出的,不過他已經泄憤,心裏舒服了不少。對著紫依一揮手,便讓她渾身上下恍然一新,人也安靜下來入睡了。隻是那傷口,卻是治不了。
歎息一口氣,他掏出懷裏揣著的一葉子的藥,給紫依喂了下去。也是這刻,他身上衣衫的顏色恢複了灰色,恰似他平靜下來的心情不再有所變化。
睡夢中的紫依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安心了不少。
隻是她不知道那人是誰,明明那時雙眼是睜開的,卻在那人接近後看不清了。一切像是被籠上了迷霧,讓人猜不透。
唯一覺得暢快的便是那人救她離開時,耳邊響起的一聲皮肉撕裂的聲音,正是那莫見的位置。本不是心狠的人,卻就覺得這人死得好,好之極好!好像隻要他一死,自己身上的疼痛就立馬減輕了。
痛快是痛快,可是既然自己沒有死,又怎麽再去見別的人?那些她所在意的人。
隱約能模糊記起來救自己的有兩個人,一白一灰,那白衣的會不會是白華?可是他的身體不是不好嗎?不是稍微運用法力就會有些體力不支的現象嗎?那人又怎麽可能是他?
說不清到底有沒有希望他出現,出現了好像能得到滿足,不出現好像能得到安心,然而無論哪一種似乎都會有她不能接受的擔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