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欲戴王冠

  江競舟自然不肯輕易交出孩子,自己黑沉著一張臉在那哄孩子。但他惹出來的淚水,他是怎麼哄都哄不住。


  見落落哭得撕心裂肺的,江競舟到底是心軟的。不會拿面子來賭氣,很快把孩子交給了我。


  我哄孩子的經驗豐富,幾乎一下子就把她哄好了。小傢伙在我的懷裡翻了個身,就重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午睡。


  江競舟見了,神色有些複雜,「這孩子,認生的很。除了我能帶,家裡的保姆根本管不了她。」


  「她媽呢?」我順口問。


  江競舟面色凝了凝,也不說話。


  我雖然有些好奇,但琢磨著他的婚姻狀態,我也不方便問的太細,就不說話了。


  我剛要再問清楚一些,他是怎麼收養了江落汐的,結果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一看來電顯示,才想起我是出來買飯的。


  我立即接電話,不等我開口,沈放那大嗓門就先如雷一樣轟了過來,「唐詩詩,你在搞什麼飛機。去買個飯都這麼久。你是要餓死誰啊?我告訴你。孕婦是不能餓肚子的。你知道嗎?萬一餓的流產了,你賠個孩子給人家嗎?」


  沈放一堆不著調的話語里,還夾著李茹勸聲,讓他小聲點,說她不是很餓,沒關係。


  我聽得哭笑不得,連忙道歉,「不好意思。路上有點事情,耽誤了。我馬上回來。」


  我掛了電話,就看見江競舟一臉遲疑的表情。顯然,他應該是聽見沈放的聲音,知道是個男的。卻不敢肯定是我的什麼人。畢竟我才說,我離婚了。


  但我不覺得我有必要去解釋什麼,正如同他結婚了,不用和我交代他的妻子是誰,怎麼認識的一樣。我們的生活已經沒有關係,就不用再牽扯太多。


  我把孩子輕輕放平在後座上,拉車門的同時不忘問他,「方便下次另約個時間嗎?我覺得,關於這個孩子,我們很有必要談一談。」


  他半斂著眸子,勾著唇,「等我電話吧。」


  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我了解江競舟,他說出來的話都不會反悔。不用擔心他會帶著孩子偷跑。


  所以,我很安心地下了車。只是我剛要關上車門,就聽見江競舟探頭看著車外的我,問,「剛剛和你通電話的人,是你新的愛人?」


  「不是。」我搖了搖頭,「他是我的……朋友。」


  我和沈平既然離婚了,總不能繼續占他的口頭便宜,說他是我的繼子。


  江競舟嘴唇勾了勾,一副愉快的神情,「那就再見了。我的……老朋友。」


  車門關上,車子絕塵而去。


  我去了餐廳,領了飯盒就匆匆趕回了醫院。沈放果然喋喋不休,繼續炮轟我的遲到。


  李茹躺在床上,像是看戲一樣,特別的幸災樂禍。


  吃晚飯,沈放主動拿起空了的快餐盒,要去倒垃圾。這麼勤快,讓我微微吃了一驚。


  「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嗎?我在這裡光坐著等你,都坐了都兩個小時了。我要再不活動活動筋骨,就成廢人了。」沈放說著,就拎著垃圾袋走人了。


  我拿他的口嫌體直一點辦法都沒有,只默默吐槽,「人家李茹躺在床上兩小時都還好好的。就你屁事多。」


  結果李茹含笑說,「其實,如果沒有林越的話,我覺得沈少這個人就不錯。很適合你。」


  我正喝水呢,因為這句話,水一下子嗆到了我的氣管里,我咳嗽了半天,才鎮定下了,拍胸口說,「李茹,七月半早就過了。你別在這裡和我說鬼故事啊。誰和他配了?」


  李茹笑了笑,「你是已經被林越給迷住,迷死了。所以眼睛里已經再也看不見別的男人了。但我看的很清楚。沈放和你在一起,真的蠻好的。都說結婚要和一個有意思的人結婚。這樣平淡無味的生活,才會多一點情趣。我覺得沈放就是那麼一個人。」


  「你這麼高度讚美,你要不要考慮給你肚子里找個他這樣的爸爸?」我越想越覺得這個注意不錯。沈放連孩子都不想生,可見對血脈傳承看的很淡。而這樣的人往往也不介意給別人,還是給自己養孩子。只要他高興就好。這樣的人,其實也很適合李茹。


  李茹苦笑,「在說你的事情呢,怎麼就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啊,前半生吊死在徐天野那麼一顆樹上。現在也結了個果子。以後也不打算再去別的樹上來回試了。還是把這個果子好好養大吧。只有自己的孩子,不會辜負自己的真心。」


  李茹一說到孩子,我就不由想起了江落汐。


  我趁著沈放還沒有回來,又三言兩語地把自己和江競舟父女意外重逢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茹聽了,目定口呆,「我的天。紐約這麼大,這樣也能遇見?看來,這個血緣天性還真的是很奇妙啊。冥冥之中,都自有緣分在裡頭。」


  「是啊。血緣天性。」我點了點頭。就像林越和茵茵,我和落落,都是血緣天性。即使分開再久,也會重逢。


  因為我已經見過江競舟了,所以李茹也不用怕打草驚蛇什麼,索性直接把江競舟的手機號扔給了我,讓我自己去處理。自己安心養胎。


  我儲存好江競舟的號碼,手指像是自己有意識一樣,不等我指令,就自己翻開了簡訊界面,查看林越有沒有給我回消息。


  讓我失望的是,林越那邊依舊沒有給我回消息。我不由想,他是不是手機丟了,還是出了什麼意外?會是茵茵的病情有了麻煩嗎?


  這麼想著,我就顧不得矜持,再也等不起了,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可他的電話卻神奇地處於關機狀態。要知道,他那樣的大忙人,手機關機的狀態幾乎為零。


  想到這裡,我又給程助理打了個電話,想問林越近況。結果他的助理告訴我,他已經兩天半的時間,沒有再出現在公司了。打他電話也打不通。


  我算了算時間,也就是說,自從在梅園探望舒悅后,林越就失蹤了一樣,程助理都聯繫不上。


  知道這個情況,我隱隱有些自責。我覺得自己特別的自私。明知道林越的情緒不穩定,我卻沒能再次留下,陪在他身邊。反而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了他,飛到紐約處理自己的事情。


  程助理說還會繼續聯繫林越,如果聯繫上了,就告訴我消息。


  可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的消息。


  因為擔心林越的關係,我也顧不得現在是國內的幾點鐘,又分別給林深,徐天野他們打了個電話。


  巧的是,徐天野的手機也是關機狀態。倒是林深的手機很快就接通了。還好那天在去機場的公交車上,我們互換了手機號,不然我要找人,還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找誰。


  「是我,唐詩詩。」我主動說,「我聽了你的建議,給林越發簡訊了。但是他一直沒回我。起初我以為他是生氣我的先斬後奏,後來也想過他可能是在為舒悅的死,黯然傷神,沒心思管我。所以我也一直沒問。但剛剛我發現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聽他的助理說,他幾天沒有出現過了。我害怕他會出事,就想問問你,他有沒有和你聯繫過。」


  林深聽了,柔聲安慰,「放心。林越那麼大的人就是玩失蹤也是有分寸的。而且,他也不是真玩失蹤。他還有女兒要照顧。哪裡有這個時間去悲秋傷春啊。他手機打不通也是正常的。這個點,他估計在飛機上,手機肯定關機啊。」


  「飛機?」我愣了愣,「去哪?」


  「美國啊。」


  「什麼?」我瞪大眼,「他……他,他是要來找我嗎?那茵茵怎麼辦?」


  聽到這個消息,我第一個反應不是李茹的存在可能暴露,而是擔憂茵茵。


  人,真的是複雜。


  林越對我不聞不問吧,我覺得他對我不夠在乎。可他真要因為我,趕來紐約,我又特別的愧疚和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害了茵茵一樣。


  而林深很快就解釋清楚,消弭了我心裡的愧疚感,「啊,怪我沒說清楚。他是去美國了,但不是去紐約找你。他是去美國的弗吉尼亞。」


  因為他的話,我的心情大起大落過後,剩下深深的迷茫,「他去那做什麼?」


  「因為國內確實除了你,短時間找不到更適合脊髓捐贈的人了。茵茵的生母又死了。眼下,他只能把目光放到國外了。之前他就一直有在留意,最近聽說那邊有個美籍華僑的脊髓好像也適合茵茵,林越就帶女兒過去看看了。」林深說著,又安撫我,「放心吧。林越他已經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不是二十來歲的毛小子。舒悅的死,對他來說打擊固然很大。但他這一路走來,經歷的風風雨雨那麼多,如果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怎麼做大事?他身上不止背負了對女兒的責任,還有林氏集團千千萬萬的員工生計。他就是再累,再苦,該運作的時候還是會馬不停蹄的運作。他可以休息,卻沒有墮落,自暴自棄的資格。」


  「好。謝謝你說了這麼多。他沒事,我就放心了。這個點,估計你還在睡覺吧。我打擾你了。」


  「沒事沒事。反正再過一小時,也要出海捕魚了。哈哈。我可不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都起的很早。」


  我不知道林深這樣一個豁達的人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看穿一切,放下紅塵的喧囂,選擇做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漁夫,回歸自然。


  他看林越,看的那麼透徹。透徹得,讓我心疼。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多少人只看得見林越的風光,卻看不見林越背後的心酸與疲倦。他沒有自暴自棄的資格,那麼他的悲傷,又該如何宣洩?

  梅園的那一別,他明明表現的好像世界都奔潰了一樣,卻在林深口中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所有人都習慣了他的處驚不變,力挽狂瀾,信任他的能力,所以才這麼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能搞定一切,不用擔心?


  想到這裡,我拿出手機,再次給林越發了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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