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難別離愁

  李茹杵在門口,第一次不化妝就出門,臉上有著徹夜未眠的憔悴。


  「怎麼了?你這個架勢,是剛從哪裡回來?」我以為她剛剛參加什麼通告回來,可能丟了鑰匙,所以來找我。


  我剛要拿過她拖著的行李箱,林越聽見動靜,就裸著上半身從卧室里出來。長期保持健身狀態的他,展現著他沒有一絲贅肉的身軀,八塊腹肌勾人的很。


  李茹瞪大眼,萎靡的精神去了大半,眼裡滿是驚奇。


  我被看的不好意思,朝林越投了個飛刀眼過去。


  林越打了個哈欠,看看我,又看了看李茹,最後轉身回卧室穿了他昨天穿的那件衣服緩緩走出來。定製的英式西服,深灰色的隱紋,襯托出他寬肩窄腰,優雅而有力的身材線條。


  「怎麼回事?」他走到我的身邊,很自然地從背後摟過我的腰,貼合著我身體。他問李茹話時,像極了一家之主。


  李茹頓時被他的氣場弄的渾身不自在起來,好像入侵了不該她出現的領地一樣,迥然地對著我說,「我是來辭別的,今天的飛機。我怕等我走了,到了美國再說,你會和我生氣。」


  我大吃一驚,「搞什麼飛機。你這個時候說,我就不生氣了?怎麼這麼快?都沒吃散夥飯呢,你就說你機票都定好了?」


  李茹淡然一笑,「什麼散夥飯不散夥飯的,咱們兩個人還玩這套虛的?等你來美國,我請你吃頓大餐。」


  「幾點鐘的飛機?」林越的聲音卻很淡,淡如薄霧,晨光沿著他俊逸的側臉線條而下,在他的下頦處淺淺地折射。


  「九點四十。」李茹說。


  我看了眼時間,只剩下3個小時不到了。最多再說一會兒的話,就要趕去機場了。我猜李茹是故意挑這個時間過來道別,好讓離別的情緒不會太過漫長。


  林越也抬手看了下表,然後揉揉我的頭說,「我們送她去機場。有什麼話,你們路上說。」


  我點了點頭,很放心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來安排。


  林越拿著車鑰匙最先下樓,去車裡等我們。


  他走後,李茹才深深吐了一口氣,像是逃出如來掌心的潑猴,在我的肩膀上打了一拳,「唐詩詩,你還真的會咬人的狗不叫啊。平時看不出來,關鍵時刻你居然膽子這麼大。你這算婚內出軌了,你知不知道!還好是我來,要是沈家的人來,你就等著浸豬籠吧!」


  我知道李茹不是真譴責我什麼,而是在提醒我不管最後要不要和林越在一起,我那段可笑的婚姻都必須早點解決,不然反受其害。


  我苦笑著和她打哈哈,才總算把她的嘴巴給堵上,然後從冰箱里拿了幾瓶牛奶,就拽著她下樓找林越了。


  站在電梯里時,李茹的手機響了,她看都沒看就關機了,和我解釋一笑,「經紀人打來的,肯定還不死心,想勸我留下。」


  我其實不小心瞥見了來電顯示號碼上,徐天野的「野」字了,但看破不說破,只微笑說,「如果他那麼誠心留下你,你不考慮考慮?」


  李茹靠在電梯壁上,淡定丟了我一句,「他一個小小經紀人,又不是公司的大老闆。什麼未來都沒辦法和我許諾,連空頭支票都開不起。光有誠心,又有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她是在吐槽工作,還是吐槽徐天野沒辦法給她任何承諾,讓她看不見希望,只能悄悄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我們下樓時,林越已經把車從停車場里開出,在公寓樓的門口等我們。


  我把一瓶牛奶遞給他,墊墊飢,就和李茹一起坐在後座上。


  車子很快啟動,車窗大開,李茹剛點了一根煙,林越就突然開口,「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林越意有所指的話語讓李茹身體一僵,讓我一愣。


  我不覺得林越會是那種多事的人,就算是我抽煙,只要沒煙癮,他估計都未必會管。何況是和他幾乎沒有什麼交集的李茹?


  然而,李茹一向很倔,喜歡和人反著來的,結果在林越的提醒下還真沒有抽,只是把煙伸出窗外,放在風口處,任由煙霧順著風刮跑,連一絲煙灰都看不見。


  「你什麼時候起抽煙的?」我有些詫異她竟然隨身帶煙。


  李茹笑了笑,彈下煙身,「早就抽了。工作壓力太大的時候就抽幾口。不過為了維護公司幫我制定的純情玉女形象,從沒有在公眾場合抽,都是躲起來抽的。」


  只一句話,我就突然覺得李茹放棄自己的這個事業也沒什麼不好的。做真實的自己,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對於她的遠行,我竟也沒之前那麼排斥了。


  過了一會兒,我晃了晃她的手臂,「到了紐約,有人接機嗎?住哪裡?都安排妥當了嗎?」


  李茹點了點頭,「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國。那邊我很熟的。還有一些同事走出國門,在那邊拍電影打拚事業的前輩,都能罩著我一點。不用擔心我。」


  一路上我都刻意避開了徐天野這個人,沒把話題往他身上扯,就怕讓李茹不自在。


  結果,等我們三個人趕到機場時,剛下車,就看見徐天野堵在機場門口,儼然是在等我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林越下樓開車等我們的時候,偷偷給他好兄弟通風報信的。


  我想,人沒來也就算了,既然來了,還是讓他們把話說清楚比較好。我沒有湊熱鬧,而是拉著林越走開,給他們留出單獨的私人空間。


  我和林越與他們隔開五十米遠的距離,卻放心不下,一直暗暗觀察他們的動向。還好,他們一直都在很平靜的說話,李茹也沒有和上一次那樣拿包甩他,抽他。


  「你說,徐天野究竟喜不喜歡李茹?」我實在想不通,索性把這個問題拋給智多星。


  智多星卻沒有給我解惑,淡定地說,「鬼知道。」


  我頓時無語,「你沒半點猜測,你給徐天野打電話幹嘛?」


  「我只是覺得你朋友需要。順手就幫一把。」


  「我怎麼看不出,她有這個需要。」我不服氣地說。


  「因為你的智商和她不在一個線上。」


  什麼意思?

  是說我比李茹蠢,所以看不出她的想法?


  我瞪大眼,剛要開罵,就聽見林越淡淡地說,「我什麼都沒時候,你自己腦補的,別怪我頭上。」


  「……」我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簡直氣炸了。


  不等我繼續追究林越對我的智商侮辱罪,李茹那邊已經談好話了。我看著徐天野離開,坐上自己的瑪莎拉蒂離開,只剩下李茹一個人站在人流不息的機場門口,不由著急地跑了過去。


  「怎麼樣?你們談的。」我急切的關問。


  李茹雙手插牛仔褲的口袋裡,仰了仰頭,做出深呼吸的動作,然後燦然一笑,「能怎麼樣?無非就是那麼幾句話唄。你很好,對不起,沒愛過,救他媽,注意安全,有事找我。唯一一句還算入耳的,大概就是誇我長得好看吧。哈哈……」


  我上前擁抱了她一下,輕聲地說,「保重。」


  她用力點了點頭,下巴戳的我肩膀好疼,然後在我耳邊很認真的說,「唐詩詩,你信不信,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今天的他,站在更高的高度,對他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李茹沒有讓我陪她進去取票候機,而是指了指不遠處的林越,朝我眨了眨眼睛,「唐詩詩,其實你運氣還是蠻不錯的。林越這個人雖然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好人。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真要對一個人好,卻是百分之百的好。你比我幸運,你要加油!」


  說完,她就拉著她巨大的行李箱走了,給我留了一個極度帥氣的背影。


  我坐上林越的車裡,還有些沉湎在離別的傷痛里,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不由問,「你說,徐天野會後悔嗎?我總覺得,錯過了李茹,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遇見更好更適合他的女人了。」


  林越不回答,反倒對我說,「你知道,徐天野的老婆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我瞪大眼,轉過身去看他。


  「徐天野以前非常喜歡極限運動,幾次都是九死一生。後來結婚了,也不安於室,蹦極,高空跳傘……沒有什麼是他不敢玩的。」林越的聲音很淡,沒有一絲個人的情緒摻加在裡頭,平靜客觀地緩緩述說別人的故事,「他老婆擔驚受怕,怎麼勸他,他都不聽。直到有一次,他非拉著他老婆去滑野雪,結果遇見雪崩,兩個人被困在山洞裡。當時徐天野昏迷受傷,是他老婆守了他一夜,把所有水源,保暖設備都給了他。等救援隊趕到的時候,他還昏迷著,但他老婆已經沒有任何溫度和氣息了。從此,他就再也沒有挑戰過任何極限運動。因為他這條命,是他老婆的。」


  我從沒有想過徐天野這個郵輪巨子,不僅事業全系郵輪上,連愛情都會翻版的泰坦尼克號。他這一生,還真的是戲劇狗血的……讓我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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