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牽手雨奔

  舒悅也有些不自在,她抓了抓衣擺,對著我柔柔地笑了笑,「唐小姐,你別誤會。我和我老公的婚姻本來就存在問題。離婚也是早晚的事情。」


  這下,我是完全沉不住氣了。


  一想到被遺留在醫院裡的Cicero,他臉上的落寞與失望,我說話也就不由刻薄了些,「是嗎?可你結婚也不是三四個月的事情了。而是四年多了!怎麼林越不來,你的日子還好好的。他一來,你就要鬧到離婚不可了呢?敢情你是騎驢找馬,沒有找好下家,你就捨不得丟下這全職太太的飯碗?」


  林越皺眉,瞥我一眼,淡淡說,「別鬧,她不是這種人。」


  他不幫腔,我就已經一肚子鬱悶了。現在他這一開口,我就頓時炸毛了,「她是哪種人,我不清楚。但你和她四年多不見了,你確定她就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清純小白花?初戀嘛,都這樣。我懂。特別是越得不到,就越在騷動。」


  林越嘴角輕勾,無不諷刺,「譬如你對那個江競舟?」


  舒悅看我們兩個吵起來了,連忙做起了和事佬,「算了,你們別吵了。都是我不好。我看我還是先走吧。」說著,她又眼含秋波地看了眼林越,「你也是的。說話別那麼端著架子了。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不要再傷害一個愛你的無辜女人了。當初我們分手不就是這樣?不是因為沒有感情,而是我們沒有好好磨合溝通。現在你難得遇見個能讓你上心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幸福。只要我們兩個人,能有一個人幸福,我……我們的分手也就不算太錯誤了。」


  不得不承認,舒悅的段位太高,我說不過她。所以,我聽完她的話后,除了惡寒發抖,竟然一個字都辯駁不過去。


  我察覺到一向不動如山的林越在聽見她這番話后,眼眸微微縮動了下,然後站起來拍了拍舒悅肩膀,「你就是這樣,永遠想太多。」


  舒悅淺淺一笑,抓過他的手,反問,「難道不是你想的太少了嗎?林越,女人的心思很複雜的。」


  看他們在我的房間里還這樣若無旁人,我像似被雷劈了一樣,身心痛得難以自持。


  原本我就知道,舒悅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特殊了。林茵的生母,睡夢中會呢喃名字的初戀,主動對他說分手的女人……原本,我就不該這樣患得患失。


  可也是他一步步誘惑我,讓我不知不覺把他上了心,以為自己有吃醋的資格。結果,我果然還是痴人說夢了。


  這一刻,我的夢終於醒了。


  我沒有出聲打攪他們,自己轉過身,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個酒店。


  羅馬不屬於我,許願池的海神也不會眷顧我。我的愛情不在這裡。我想,我需要離開。


  這幾天出遊都是艷陽高照,唯獨此刻,卻是一場大雨莫名其妙地落了下來,欺負著我這異國遊客。


  我沒帶傘,只背著我出遊的雙肩包遊走在羅馬的街頭。車子很少,夜很靜,只有我和雨聲。


  我來到西班牙台階,學著奧黛麗赫本的樣子在那坐下,放空我自己。但我腦海里卻依舊是滿滿的林越。他的一言一行,他的一點一滴。


  他說,這台階其實是法國使館出錢修的,因為靠近西班牙使館才被叫成西班牙台階。


  當時我為法國叫屈,覺得不公平。


  但他告訴我,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就是世界最大的公平。譬如愛情,就沒有先來後到。時間的早晚,地理位置的遠近,都很重要。


  現在想來,這句話放他和舒悅身上也是成立的。


  想通了一切,我正要離開這裡,卻發現我的雙肩包拉鏈被人拉開了,而我的錢包不見了。


  都說羅馬有著是世界級的文物,世界級的小偷。之前我和林越走在一起,以他的警惕性,我沒有能見識到這句話的真諦。現在,我懂了。


  好在小偷盜亦有道,除了現金沒了,我的護照和身份證等重要物品都還在包里。我沉沉嘆了一口氣,琢磨著要不要現在回酒店算了。


  可我又怕那兩人乾柴烈火的,就在我床上一發不可收拾。我回去萬一撞見了,更尷尬。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雙黑色皮鞋不動聲色地走入我的視線里,然後我就察覺到落在我身上的雨停了。


  我緩緩抬起頭,黑色的傘檐緩緩移開,慢慢露出一個尖銳的下巴,英挺的鼻子,然後是一雙明亮的星眸。即使被碎發覆蓋了一半,也難掩他眼眸中的譏誚。


  沈放低沉的聲音穿耳而過,「唐詩詩,你沒有赫本的盛世美顏,就不要她的文藝。你這樣和個流浪狗一樣,很醜。」


  他打著傘,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一副我們之間什麼不愉快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你,不是回國了嗎?」在我最沮喪和倒霉的時刻,他的憑空出現,讓我內心波濤洶湧。可我面上還是保有幾分矜持與膽怯。


  「回了,就不能再來?」他反問我。


  我和個傻瓜一樣,搖了搖頭,然後又朝他笑了笑。


  大概是我此刻太狼狽,笑得實在丑,他嫌棄地瞥了我一眼,就轉身走了。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在台階上,看著他的背影,遲疑要不要跟上,就看見他走了三四步路,忽然停下來,轉過身瞪了我一眼,「還不走?準備留這過年呢?」


  我連連搖頭,一下子站起來,衝進他的雨傘里。


  他十分大爺地把傘遞給了我,「拿著。」


  我遲疑了下,「沈放,你好像有一米八吧?」


  「是八四,而且是凈高。」沈放挑眉,目光倨傲,「林越的官方身高只有八三,目測是墊了增高鞋墊的。」


  「你怎麼不和姚明比?」我翻了個白眼,實在不懂他嘚瑟點在哪,又說道,「不管是八三還是八四,反正你都比我高很多。我打傘的話,肯定會碰到你的頭。」


  沈放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著我,「你不會踮腳嗎?」


  說著,他又把傘柄朝我面前遞了遞。


  推辭不掉,我接過傘,苦命地墊腳給他打傘。


  本來我的心情就因為林越的關係,不怎麼美麗。這會兒寒風四起,夜雨瀟瀟的,我更是惆悵萬分。結果沈放左一句,「這是你不聽話的懲罰」,右一句,「我肩膀都濕了,你會不會打傘」。讓我的惆悵都變成了多餘,最後撂擔子走人。淋死了都不給他當奴隸。


  傘被我扔下,沈放也不去撿,追上我后直接拽著我的手腕,逼得我和個傻瓜一樣在夜雨里狂奔。


  崇尚浪漫的羅馬人看見我倆這麼詩情畫意,紛紛對著我們吹口哨。


  然而,我一點尷尬的情緒都沒有。


  因為我已經累得和狗一樣,完全跑不動,一隻被拽著跑。跑到最後,我的鞋子都掉了一隻。


  我在那喊停,沈放那廝就是個瘋子,完全不理我,只是拽過我的背包,幫我背著,叫我把另外一隻鞋甩掉就好。


  等我和他跑進最近的一家旅館時,我的腳趾縫裡全是泥沙。


  拿到房卡,我推開他就轉身上樓去洗澡。沈放一聲不響跟在我身後,也進了屋。


  我不理他,只想快點把一身的狼狽與瘋狂洗掉,結果洗完澡我才發現一個問題:我的行李箱還在林越的酒店。我沒衣服可以換。


  要是我一個人在屋裡,我就穿睡袍走出去了。可眼下沈放還在外面杵著,我要那麼干,沒準就被他嘲諷意圖勾引。


  沈放大概是聽見浴室里的水聲沒了,猜到我的處境,在外面喊道,「喊聲好聽的,爺就送套衣服給你。」


  「呸!」我鄙夷了一聲,正準備拿浴袍穿身上,結果浴室的移門就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啊!流氓!」我一聲尖叫,用力把移門推回去。


  砰一聲,沈放伸進來的手就被夾到了手腕。


  他痛叫了一聲,手裡的衣服也紛紛掉落在地上,「你神經病啊!就你那五短身材,誰要看?」


  我看見地上的衣服,尷尬地鬆開手,把移門稍稍拉大了一點,探出個頭,賠不是,「你沒事吧?」


  沈放白了我一眼,「你試試?」


  我咽了咽唾沫,立即把門關上,杜絕他這個變態真狠心拽著我的手,放門裡夾一下。


  我撿起地上衣服,一邊穿一邊抱怨,「你幹嘛給我穿你的衣服啊?」


  「愛穿不穿,不穿裸奔。哪那麼多屁事!」沈放的聲音悶悶的,顯然心情不爽的很。


  恩。也情有可原。


  換我的手被門夾,我就不止心情不爽了。沒準是要和人拚命的。


  我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看他自己還濕漉漉的,不由催促,「你怎麼不回自己屋裡洗啊?有什麼話,收拾乾淨了再說。」


  「矯情。」沈放瞪了我一眼,用沒受傷的左手擦頭髮。


  好在是夏天,這樣淋個雨應該不會感冒,所以我也不催他了。只是我看他擦頭髮的動作,太彆扭了。擦了半天都在原地打轉,我看著肚腸癢,直接搶過他手裡的毛巾,幫他擦頭髮。


  結果,沈放身體一僵,脖子縮了縮。


  我好奇,停下手問,「幹嘛?」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吐了兩個字,「繼續。」


  我翻翻白眼,心想他的屁事也不少。


  頭髮擦好,我泡了兩杯咖啡,遞給他一杯時,再次問道,「沈放,你還沒說,你怎麼又回羅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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