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我沒有資格喜歡你
付凌顯然也預感到了自己的未來，頹喪地靠在皮椅墊上，聲音充滿疲倦，
「我知道自己做了個不明智的決定，可是，簡，我還能怎麼辦？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她，她父母年事已高，家境只能稱之為普通的小康，就算想幫也是有心無力，她只能依靠我。」
簡惜瀾安靜地看著他，良久，才緩緩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她並不值得你這樣的付出。」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付凌痛苦閉上眼，喃喃地說道：「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送進牢獄。」
簡惜瀾抿抿唇，冷靜地分析道：「這件事情會發生，她自己佔了全部責任，如果你輕易幫她還債，也難保她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付凌沉默下來，簡惜瀾說的他未嘗沒有想過，戚舒薇雖然嘴上一直跟他發毒誓保證，可是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就是那種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的人。
現在這事弄得人盡皆知，她的名聲在這個行業算是壞了，以後誰還敢聘用？她就是想東山再起，也不是短時間就能起來的。
所以，這筆賬，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吞下去。
無法言喻的疲倦，從內心深處蔓延到四肢八骸，將他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可就如他自己剛所說的，他能怎麼辦，除了咬著牙頂下來，他無法在這個棄多年的愛人於不顧。
望著一臉痛苦的付凌，簡惜瀾眼裡閃過幾分不忍，張了張口，心軟的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如果她幫了付凌，就相當於幫了戚舒薇，她無法勸付凌別管戚舒薇，所以只能看著他這麼難受。
而且，要是讓冉昊宸知道了，他真的會鬧到沒完沒了的地步。
從酒吧出來，付凌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
屋子裡一片昏暗暗的，冷冷清清，就如同自己的心，涼得感受不到半點的溫度。
他沒有開燈，整個人縮在沙發里，一動不動的。
不知過了多久，大門終於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戚舒薇提著包從外面走了進來。
開了燈后，她被沙發里的人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嗔怪地問道：「幹嘛不開燈呢？嚇死我了。」
付凌定定地看著她，「你去哪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還能去哪？當然是去找朋友借錢啊。」戚舒薇脫了高跟鞋，放鬆地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挨著他坐了下來，頭往他肩頭上一口，撒嬌著使喚他：「好累啊，親愛的，給我倒杯水好嗎？」
付凌抿緊了唇，坐起身給她遞了杯水。
喝過水后，戚舒薇精神了些，屋裡開著暖氣，她一邊解開外套一邊問道：「你今天不是去見你在銀行工作的朋友了嗎？貸款的事情談得怎麼樣？？」
付凌點頭，順了順頭髮，說道：「最多只能貸款五百萬。」
「才五百萬！你那什麼朋友，也太沒用了吧？」戚舒薇皺起眉，不滿地抱怨道：「我們現在差四億多呢，這點錢管什麼用？」
這段時間，他們倆為了錢東奔西跑，把能找的能借的人都找了一輪，戚舒薇雖然認識了不少上流圈的人的，但是現在誰知道了她虧空公款的事情，一聽說要借錢，一個個都避之唯恐不及。
戚舒薇今晚碰了不少釘子，心情本來就很不爽了，現在又加上付凌這邊不得力，忍不住就抱怨了起來。
付凌理解她焦慮的心情，但聽了半個月也夠了，他不說話，安靜地坐在一邊任她隨便說。
戚舒薇噼里啪啦說了一堆，發現身邊的男人只是失神看著別處，根本就沒有意識將她的話聽進去。
她推了一把，「……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付凌回過神，以為她還在糾結剛剛貸款的事情，耐著性子解釋道：「不是他不願意幫忙，就我們目前現在的情況，這已經是他能放貸的最大金額了。」
戚舒薇等著他，「誰跟你說這個了？我說我手上有銀行的人，你明天約人家出來吃個飯談談。」
付凌怔了一下，下意識地拒絕了，「我明天要出差，三天後才能回來的，到時候再說吧。」
戚舒薇一聽就不樂意了，「出差？出什麼差？我都現在這樣了，你還有心情出差！」
她現在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圍著她的事情轉，眼看離限定的時間越來越近，而湊到手的錢還不到五分之一，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是還不上數的。她還這麼年輕，不想坐牢，萬一真進去了，她可能這輩子就毀了，掛著坐過牢的經歷，以後想在這個行業翻身都難。
聽完她的話后，付凌僅有的一點耐性也被折騰沒了，眉擰得緊緊的，「這是我的工作。」
「你讓別人去不行嗎？還非得你去不可？」戚舒薇拉著他的后，依依不饒的，「我那個朋友是他們銀行的大領導，要是談得妥，貸個幾千萬是沒問題的。」
「跟銀行貸款是需要抵押的，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給你貸幾千萬？」付凌立即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他本身就是金融出身，論算數誰能比得上銀行的人，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一再被他推脫，戚舒薇愈發煩燥起來，任性地說道：「你都沒有去試過，怎麼就知道不行？」
付凌嘆了口氣，「舒薇，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跟銀行打交道，行不行難道你自己心裡沒有數嗎？」
「你都沒見過人，說不定我這個朋友能給的資源不一樣呢？」戚舒薇是杠上來了，她當然清楚肯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可是付凌抗拒的態度讓她很不爽。
習慣了他的百依百順，她格外受不了他此時的申辯。
從包里掏出名片，她直接遞了過去，語氣強勢得毫無拒絕的餘地：「這是他的名片，待會你就去跟他約明天見面的時間點。」
付凌抿抿唇，沒有接過名片，「舒薇，我說了，我明天要出差，沒有空去見你的朋友。」
「我也說了，我都這樣了你還去出什麼差，交給別人做就好了。」
「這是我的分內工作，怎麼可能交給別人？」付凌頓了下，試著讓她理解自己的立場，「這次的出差對我很重要，關係到下半年的業績，如果我……」
「業績業績，你現在還管著你的業績！」戚舒薇憤怒地打斷他的話，隨手將身邊的一個抱枕砸到他身上，「付凌，我現在什麼處境你是最清楚的！要死不快點把錢湊足，說不定下個月你就要去監獄看了我，你忍心看我落到那個處境嗎！？」
付凌心口一沉，繃緊了身體沒動。柔軟的抱枕落在他身上，雖然不疼，卻像攜帶了千鈞的力道，重重地在他心裡砸了一個坑。
他握緊了勸，卻還是氣得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我不管我的業績，怎麼去賺分紅為你還錢？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你！」
說完，他也不等戚舒薇反應，起身就去了書房將自己鎖起來。
雙手撐在辦工桌上，他的雙臂不住地顫抖，壓抑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脾氣，可在此時的此刻，她一味驕橫讓他深感絕望，再也無力延續對這段感情。
為什麼她始終只顧著自己的感受，不肯分一點點的心思去體諒他的辛苦？
他的心很痛，彷彿被無數的針扎得千針百孔，疼得撕心裂肺似的，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第一次，付凌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念頭，甚至生出一股悔意，如果當初，他選的是簡惜瀾，沒有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刺激，他忽然不想在困著自己心情，回過神時，手已經拿起了手機，屏幕上面顯示著正在和簡惜瀾的電話連線中。
沒等他按下掛斷鍵，電話已經通了，那邊傳來熟悉的清冷女聲，「喂？」
付凌怔怔地看著手機，一時也沒個反應。
直到那邊再次傳來她的聲音，他才將手機挪到耳邊，極為沙啞地喚了一聲，「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他異樣，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響聲，像是她在起床樣下地。
沒多久，她的聲音重新響起，音質比剛剛清楚清晰了許多，「怎麼了？」
付凌低下雙眸，艱澀地輕喃，「沒什麼……就是心裡實在難受，忽然很想……和你說說話。」
簡惜瀾沒出聲，沉默地聽著他說下去。
「簡，在剛剛之前，我原以為，我可以一直撐下去，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可能高估自己了……」付凌自嘲地彎彎嘴角，「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太沒譜了？明明剛剛還跟你說不會放棄她，這還沒過多久，忽然又改變主意了……」
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原來他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定，但他知道，讓他決定放棄這段感情的真正原因，不是那五億，而是戚舒薇，再也不是他年少深愛的女孩。
仔細想想，或許她從沒有愛過他，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安靜地聽他說完，簡惜瀾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不會。付凌，你並不欠她的。」
付凌握緊手機，啞聲道：「簡……從前我那樣傷害你，你不僅沒有怪我，還既往不咎地對我這麼好…謝謝你……」停了停，繼續說下去，「還有，對不起……」
他知道，其實自己是沒有資格喜歡她的，這一句道歉，已經遲到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