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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彩雲歸(下)

  聞此言,孟清源臉色一沉,厲喝一聲:「你剛才說什麼?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李馨看著孟清源冷若冰霜的臉,不禁又想起孟清源舉鞭直向北胡公主的一幕,心下一抖,臉色便由紅轉白,不敢吱聲了,眼光求救似的看向主位上的牟皇后,和她身邊的長樂郡主牟蘭芽。


  牟蘭芽見李馨向自己求救,嘴角不禁扯出一絲諷刺的笑,理都沒理她,移開了目光。


  牟皇后瞪了李馨和永平長公主一眼,剛才在自己的朝陽宮,就屬她們母女兩個張羅的歡,上躥下跳的要跟過來,沒想到竟是這種斤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牟皇后剛要開口,就聽外面太監高喊:「皇上駕到——」


  牟皇后心中微驚,這周惠帝來的倒是真快……


  周惠帝進入大殿,看了看殿中之人,除了牟皇后、李貴妃和其它幾個跟牟皇後走得近的妃子外,還有牟蘭芽和永平長公主母女倆,周惠帝稍一想,便明白了些原委,心中便有些不悅。


  孟清源見周惠帝帶著自己的的父親、舅舅,還有周景琛、周景琰兩位殿下走了進來。


  孟清源已經有十天沒有見過自己的親人了,乍一見父親和舅舅都是眉頭微鎖,臉色憔悴,就知道他們這幾天一定在為自己四處奔走,殫精竭慮,心中驀地一酸。


  孟誠言、顧朝遠見孟清源面色紅潤,依舊精神奕奕,才微微放心了一些。


  眾人給周惠帝見過禮,周惠帝坐下后,面色微沉:「皇后今日到這儲秀宮所為何事?」


  牟皇后忙站起身,笑著說道:「臣妾就是來看看孟郡君,皇上您也知道,臣妾是十分喜歡這孩子的,所以今天過來,想把孟郡君收為義女,封為樂安公主。」


  孟清源心中冷笑,自己果然沒有料錯,這牟皇后確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今日帶了這些人過來,想逼自己認了公主的名頭,同意嫁到北胡去,這樣既成了事實,周惠帝也不會說什麼,肯定就會默認了。


  ……她想得到美!


  孟清源上前一步,向周惠帝行禮道:「陛下,剛才皇後娘娘下懿旨認臣女為義女,封為樂安公主。請恕臣女未能接旨。原因無它,臣女父親就在於此,母親在馬爾山為國祈福,臣女有父有母,豈能不徵得他們的同意,就過繼於他人,」孟清源的聲音微冷,:「但臣女還未來得及解釋原因,永平長公主和李馨小郡主就指責臣女抗旨,威脅臣女要為家人和家族考慮一二,臣女不知皇後娘娘是何意思?臣女若接旨,是對臣女一家有什麼好處嗎?臣女若不接旨,又是對臣女一家有什麼害處嗎?」


  孟清源眼波一轉,看向父親孟誠言,冷冽質問:「還是父親與朝廷有了什麼私下交易,女兒不知嗎?」


  孟誠言那是絕頂聰明之人,馬上就明白女兒是什麼意思了,況且他這段日子倒真的也是過得十分憋屈,眼淚是說來就來,看著孟清源,聲音顫抖:「女兒呀,你怎麼能對為父說如此誅心之言。」


  說著,又向周惠帝跪倒,熱淚縱橫:「臣與臣祖上,在朝多年,唯忠義二字已,自覺未有愧對朝廷陛下之事。今日皇後娘娘以臣闔族榮辱性命相威脅,引得臣父女失和,臣真的不知皇後娘娘到底所謂何意?還請皇上明示呀!」


  孟誠言那是多會說話呀…,一番話至情至理,讓人啞口無言。


  孟清源走到父親旁邊,跪下哭道:「女兒不孝,讓父親傷心了。」


  孟誠言看著女兒,此時他的傷心倒不是假的了,他是真心為自己和女兒流淚:「清兒,你要記得,那賣女求榮之事,為父絕對不會做的,你放心,只要為父一口氣在,決計不會答應過繼一事,而且為父相信,你的母親更不會答應。」


  孟清源看著父親,她想對父親笑一下,可是眼淚卻更加洶湧,她哽咽著,點了點頭:「女兒知道,女兒以有您和我母親為榮。」


  坐在上位的牟皇后看著抱頭痛哭的孟清源父女倆,心中暗恨,尼瑪,做我的義女,天底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怎麼在這裡,竟然讓這父女兩個演了一場苦情戲。


  牟皇后偷眼去看周惠帝,周惠帝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一樣了。


  牟皇后又看了看其他人,那永平長公主母女倆已經嚇得縮成一團,恨不能躲到桌子下面去。


  牟蘭芽則側著身子,有些無禮的盯著周惠帝,下面的孟清源父女兩個她連看都未看。


  牟皇后看向顧朝遠,你是孟清源的親舅舅,但也是這朝廷的大將軍,不會像這父女兩個這樣不懂事吧,還不快點把他們拉起來。


  顧朝遠根本沒接牟皇后的眼風,只是低了頭,拿手抹了抹眼角,也是一幅傷心的模樣。


  牟皇后無奈,看了下面的周景琛一眼:「琛兒,還不趕快扶起孟尚書。」


  周景琛卻像沒有聽見一樣,一動未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牟皇后沒料到連周景琛也不聽話了,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現在孟誠言已經明確態度,不肯讓孟清源當她的義女,做公主,那和親北胡人的事就無法往下繼續了,這父女兩個倒真是狡猾,如此以退為進,到讓人無法再逼他們了。


  但如果今天這樣的機會還不能解決此事,以後時間越拖越長,唯恐會生出什麼變化。


  牟皇后想到這,心裡不禁有些焦躁。


  這時就聽李貴妃及時開口了:「琰兒,你怎麼還在那站著,快去勸勸孟尚書呀,這哭得我都難受了。」


  周景琰猶豫了猶豫,上前扶起孟誠言。孟清源躲開周景琰欲扶她的手,自己站起身。


  李貴妃又笑著說道:「皇上,皇後娘娘,臣妾有一個辦法,不知是否可行。這孟郡君既然不願過繼,不如皇後娘娘下旨封孟郡君為郡主,再加封為魏國夫人,享雙俸,以示皇上和皇後娘娘對孟郡君的恩寵,待以後,孟郡君出嫁北胡時,那隨身的陪嫁,由朝廷供給,按公主份利加倍,必要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牟皇后笑了,這李如月今天倒是出了一個好主意,沒看孟誠言的臉都變色了。


  孟清源看著李貴妃,果然能在宮中混得風生水起的人,都不簡單,自己剛拒了公主,她就給安了個郡主,看來也是有備而來呀,不過,你既然提出嫁妝一事了,那自己可就要好好敲敲竹杠了。


  孟清源剛要說話,就見周景琛上前一步,跪在周惠帝和牟皇後面前,磕了一個頭:「父皇、母后,這孟郡君不能嫁到北胡,因為她與兒臣早有婚約。」


  此言一出,周惠帝等都大吃了一驚。


  牟皇后高聲叫道:「琛兒,你胡說什麼呢,早有婚約,我和你父皇為何從來不知。」


  周景琛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兒臣當年在金陵雲山寺被歹人劫持,幸得顧老將軍出手相救,才保全了性命,我二舅舅為感恩顧老將軍,便替兒臣與顧老將軍簽下了此婚書,顧老將軍把他貼身的魚腸劍作為信物送給了兒臣,二舅舅也把父皇送賜給兒臣的龍魚墜給了孟郡君。、


  此事兒臣原並不知道,但這次母后準備為兒臣選秀,二舅舅得知后,便把婚書給兒臣送來了,兒臣不敢隱瞞,這就是婚書,請父皇、母後過目。」


  旁邊有內侍接了婚書,呈給了周惠帝。周惠帝看過後,又交給了牟皇后。


  牟皇后仔細看了,倒真是一份婚約,上面顧老將軍和周景琛的二舅舅都簽了名字,蓋了名章,印了指印。


  牟皇后心中大怒,沒想到這周景琛竟是一個養不熟的,騙了自己這麼多年,在這個時候反咬了自己一口,好!好……,我不管怎樣都是你的母后,這孝字當前,今天倒要看看誰能如意……


  牟皇后把婚書往周景琛身前一扔:「就憑這張紙?那顧老將軍已不在人世,此事難辨真偽,這婚姻大事,需聽父母之命,你是皇子,更需慎重,此時不用再提,如果沒有其他事,你還是趕快退下吧。」


  就聽旁邊的李貴妃又開口道:「皇後娘娘且慢,臣妾怎麼有些擔心,您看這婚書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這時候冒出來,臣妾可聽說民間有一巫術,叫做「下降頭」,說中了這巫術之人,就會對下巫術之人一心一意,言聽計從,就怕某些有心人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齊王殿下又年輕,就中了人家的計謀呀。」李貴妃哪能浪費了這煽風點火,挑撥離間的好時機

  牟皇后聞言忙站起身,對周惠帝行禮道:「皇上,貴妃妹妹此言極是,這琛兒是臣妾從小養到大的,他的性子臣妾是最了解的,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但絕對不會不知輕重,這孟郡君和親北胡,乃是為國為民的好事,琛兒今日的做法著實奇怪,臣妾以為應招太平道長進宮,給琛兒瞧瞧,看看是否最近沾染上了什麼污穢之物,才做出如此行徑。」


  一旁聽著的孟清源心中大怒,這牟皇后和李貴妃竟想用中邪的名頭廢了周景琛,真是歹毒至極。


  周景琛沒有理睬牟皇后和李貴妃,只是抬頭看著周惠帝,周惠帝擰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他是自然知道牟皇后和李貴妃是在胡說八道,不過自己這個最為寵愛的兒子,什時候對孟清源竟起了這樣的心思,難道他竟然和顧家軍私下有了聯繫。


  他手裡掌管著自己的黑龍旗,又與顧家軍暗度陳倉,他想幹什麼?

  孟清源看著周惠帝的表情,心裡一驚,這天子無父子,而且周景琛不僅僅是是周惠帝的兒子,他還是黑龍旗的首領,周景琛今日的行為實際上已經相當於與牟皇后和李貴妃兩系翻臉了,如果又因為自己,在周惠帝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那麼自己遠去北胡后,周景琛的處境將會十分艱難,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孟清源上前一步:「聖上,齊王殿下所說婚約一事,臣女也是從未聽過。這條玉墜,」孟清源從衣服里掏出系著銀繩的龍魚墜,「臣女外祖只是告訴為家中長輩所贈,並未說它乃為信物,正如皇後娘娘所說,臣女外祖已經去世,當時的內情已經無從考究,臣女感謝齊王殿下抬愛,齊王殿下乃君子之風,信守諾言,但殿下龍章鳳姿,臣女乃一尋常女子,委實不敢攀附,請齊王殿下代臣女轉告對您二舅舅的感激之情,但這婚約,臣女以為到此為止,不用再提了。」


  孟清源的話音剛落,就覺得身旁周景琛的目光如兩道利芒,直刺過來。


  孟清源忍著心痛,不去看周景琛的表情,而是看向周惠帝。


  果然周惠帝的眉宇舒展開來,他已經聽進去自己剛才的話,懷疑是周景琛的二舅舅在裡面做了手腳。


  孟清源眼睛餘光看見周景琛就要站起來說話,自己決不能再讓他以身犯險了。


  孟清源忙搶先一步:「君憂臣辱,君上憂愁,自然有臣下為君上解憂,臣女自幼得此家訓,今日願為國為聖上,和親…。」


  孟清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安華郡夫人到——」殿外傳來帶著顫音的守門太監尖細的喊聲。


  ……她的母親顧朝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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